用目光对一个怪老头迎来送往,梁仲轩和他的小伙伴,也不过就是鲁迅笔下“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罢了。
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我也不想去分辨什么。至于更为立体的情形,还是接着往下看吧。
其实,怪老头只是一道风景,有时也是一种谈资。活泼好动、调皮机灵,才是小伙伴们的本色。冬天里,他们在教室里玩一种类似于“挤油”的游戏:将别人往墙角推,互相推搡的几个人,倒有点像人肉三明治。玩到兴高采烈处,身上微汗似起,浑忘了室外北风正野狼般嚎叫。不过,以严格著称的班主任,很快禁止了这种游戏!大概是怕把教室的墙推翻吧,或者是那喧闹声将瓦片掀翻吧?小伙伴们一时有点疑惑了。
如果是在远离学校的地方,他们大可烧起一堆大火,烘个痛快。还有一个抵抗寒冷的办法,找一个罐头筒一类的东西,装上细铁线缠成的柄儿,里面烧点木炭,可以边烘火边玩:水平高的人,柄儿足够长的话,能够将罐头筒舞成飞火流星,煞是壮观。
以上两种游戏,对外部条件要求较高,也不是想玩就能玩的。那么,课间十分钟就能玩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游戏,究竟是什么呢?教室北侧是一条泥路,这泥路,比下面的菜地要高出好几十厘米:这“落差”,就是游戏的绝佳舞台!几个人站在教室外墙边,想办法将对手推到小路下面去。主攻的一方固然要用尽全力,防守的一方也绝非省油的灯。一番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之后,不免有人被挤到下面的菜地里去了。“礼尚往来”,那人从下面爬上来之后,只求“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上一回合的胜利者,不会轻易就范,自然要扎紧马步,延迟到达小路边的时间(当然,最好是趁对方急于求成的心理,一招反客为主,再次让对方饮恨小路边)。这可是针尖对麦芒的龙虎斗啊,往往正忙得额头冒汗、胜负未分之际,就要回到教室里去了;正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成败未分钟响了。
钟声响后老师来,不回教室可不妙!
小路下面的菜地,是各班的劳动基地。种菜的人都知道,最旁边的那几株,是不能太靠近路面的;再说,每一块菜地之间,都要留出几十厘米的空隙,以便于浇水、施肥。因此,这推人下路的游戏,对菜地的损害,也算太大。当然,这样一来,最靠近小路的地方,要比别处结实、坚固得多。
说到种菜,对于仲轩和阿强来说,淋水不成问题;施肥嘛,就要皱眉头了。当然,班上不乏小军这样的挑粪施肥高手,不得已也就只好请他们代劳了。
菜地以北,是一块十来亩的旱地,当时种的是黄麻。
旱地以北,是一个近百亩的大水塘,也就是上文所提到的白泥塘。
这“白泥塘”的名号,可不是凭空乱叫的。如果是某个特别干旱的冬天,塘里的水就会干涸,露出纵横交错如世界政区图的塘底来。这时,你来到这塘底,随便就能撬起数十平方厘米不等的泥块来。这泥块,厚度和手掌差不多,如果你带了小刀,又很有心思,完全可以以这泥块为原材料,雕刻出手枪、竹排之类的玩具来。如此坚固而有韧性的泥块,并不多见;另外,这些泥块大致呈乳白色:白泥塘由此而得名。
本书里,由于仲轩与阿强往家里走的时候,正值夏天,塘水正盛,塘底如棋盘的景象,也就无缘目睹了。
离开校园十多米后,阿强发现仲轩不时往白泥塘方向望去,就问道:“仲轩啊,想去看你课间放的纸船?”
仲轩摇摇头:“这么久了,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那就回家吧?”阿强说道。
“是啊,”仲轩接口道,“时间很紧了。”
阳光下,两个少年一路前行。
夏天玩纸船,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下课铃响时,小伙伴们走出教室,手里拿着上课时就偷偷折好的纸船,来到塘边。相互对视一下之后,就把纸船放到水面上。这种时候,老天爷也常常来助兴,往往吹起一阵风来。于是,纸船借着风势,向池塘中央偏东的地方飘去。目送着纸船离岸十米左右,小伙伴们就地取材,捡起岸边的石块、泥团,向塘中已是星星点点的纸船砸去。石块泥团划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后,又炮弹般的落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水花。经过这一番“轰炸”,纸船们大多已是摇摇欲坠,其中的几艘更是到塘底喂鱼去了。当然,还会有那么几艘,侥幸躲过了这一回“炮击”,正向对岸的方向逃去。在此关头,岂容“敌舰”扬长而去?!于是,小伙伴们再次拾起石块泥团,“一,二,三——”,话音刚落,又是众炮齐发,水花四溅..
当然,这样的情景,远不像冰心笔下的诗句那样深情款款;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图的就是尽兴爽快,更何况,此时此刻他们心中,这些纸船,多半就是入侵我神圣海疆的“敌舰”。
再走出几米后,阿强问道:“仲轩,还记得划竹排的事吗?”
仲轩淡淡一笑:“怎么不记得?说不定哪一天我将它写到作文里去——”
“那你就写吧,”阿强微笑着说,“写好后,记得拿给我看。”
“写好后,”仲轩回答道,“你就是第一个读者——”
原来,昨天下午的最后一节是活动课,仲轩和阿强闲着无事,就往黄麻地里钻。天气颇为闷热,黄麻地里没什么好玩的,两人就继续往北边窜。不一会儿,就到了旱地的尽头。池塘与黄麻地之间,也不过隔了一座一跨而过的小土丘。于是,两人跨过小土丘,来到了池塘边。
事也凑巧,一条竹排就停在岸边。
两人对视着,会心一笑,一前一后上了竹排。
阿强拿起竹篙,往岸边轻轻一点,竹排就离开岸边,向池塘中央方向而去了。说到划竹排,阿强也不大熟悉,不过,两人也不急着要到对岸去,也就是久不时地撑上一下而已,倒也称心。
西斜的阳光洒在水面上,霎时给鳞鳞水波镀上了些许金黄;微风拂过时,又像是无数条鲤鱼在欢快地跳跃着。而风平浪静之时,对岸的竹木倒映在池塘里,宛如仙境。坐在竹排上,面对着如此美景,仲轩一时陶醉了。看了一阵子之后,他索性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地展开这迷人的画卷。片刻之后,心里又回荡起那首歌来: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
恍惚中似乎听到黄麻地里有急促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就在那边——”之类的声音。这样的声音持续着,仲轩一下也疑惑了:这,只是幻听、幻觉吗?
睁开眼一看,他惊呆了:在几个同学的带领下,班主任已来到岸边!
仲轩注意到,一向严厉的班主任,此时倒不是脸若严霜,只听她说道:“快靠岸吧,划竹排的时间,以后有的是——”
由于两人本就无意到对岸去,故而离南岸也不远,阿强向仲轩淡淡一笑,接着沉住气,把竹排往回划。
上岸后,等待着仲轩和阿强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