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澜儿就知道你又来望月台了!”
“哦?朕的澜儿都成了父皇肚子里的小蛔虫了?”
我将小澜儿抱在怀里,软软小小的他经常会语出惊人,像个小老头似的,逗的我合不拢嘴,澜儿今年五岁,她走了也有六年了。
“父皇,你一得空就来望月台,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父皇在看这太平盛世,澜儿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是澜儿也想和离哥哥一样可以跟着初苡姑姑仗剑天涯,游山玩水。”
“澜儿……待在父皇身边不开心吗?”
“当然不是啦,只是觉得离哥哥就像天空中翱翔的老鹰,澜儿有些羡慕……”
看着澜儿眼神中的落寞,我叹了一口气。
“不光澜儿羡慕,父皇也羡慕呢……”
“哦~原来父皇也想当老鹰啊~”
“可是我们不能……我们生下来就身负使命,有我们自己要面对的责任。这些等澜儿长大了就懂了……”
“父皇,澜儿明白。澜儿要变的更强大才能帮父皇一起分担,澜儿可以苦一点,只要国家安定,百姓安康,父皇也就轻松许多了,对吗?”
“澜儿,真懂事,比父皇小时候聪明多了。”
“真的吗?父皇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以给澜儿讲讲吗?”
“那今天父皇就给澜儿讲讲父皇以前的事情……”
“嗯嗯……”
母妃去世的早,我与六弟相依为命,却也是最不受宠的皇子,经常会被人们遗忘。还记得那一年,云妃娘娘添了一对双胞胎,父皇取名为楚佩,楚矜,宫里很多人都前去恭贺,我和六弟当时也远远站在一边瞧了几眼,两个娃娃长的粉雕玉琢,父皇打心底里高兴,抱在怀里,都不舍得放下。那个时候的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嫉妒,父皇有那么多孩子,怕是没记得过几个吧,可是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非常喜欢这对双胞胎。后来他们慢慢长大,却性格迥异,楚佩乖巧可爱,与澜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楚矜孤僻沉默寡言,不擅长与人相处。也许是他们从出生就倍受宠爱,所以没人想过为什么两个孩子差别这么大,可我却恰巧有机会得知了这其中的缘由。
两人模样相同,如果穿着一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而我偶然间发现楚矜时常偷穿楚佩的衣服,也总是无意间替楚佩承受了后宫之中的各种暗箭,久而久之楚矜似乎是已经习惯做楚佩的替身,两人从不一同出现。
还记得那一日,她被皇后的人当做楚佩设计推进湖中,等所有人离开后不惊不恼爬出来的模样,骨子里透着的倔强和隐忍,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上。她发现我偷看她之后,警惕的看着我,如同备战的小猫儿,只要时机一到,便会向我扑过来。
“你是谁?”
“你的三哥,楚婴。”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这么凶?你就不怕我把你经常假扮七弟的事情说给父皇听?”看着满身是刺的她,我禁不住想逗逗她。
“想说就去说罢,何须告诉我……哼……”
“这么不在意,为什么还甘愿替他受了那么多苦?这本不该是你承受的!”
“哈……从一出生我们俩的命运便被绑在一起,既然注定有一个人必须承担,那么不如就由我来,灾也好,祸也罢,都由我一人来挡,只要他好,母妃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什么叫做我不该承受的?难道他就该一出生承受这些吗?还是说像你一样当个缩头乌龟?你躲着只求生存,我替他挡也求生存,又有何不一样?”
“你!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一堆歪理。”
“三哥,歪不歪,只有看你站的是否够直的时候才知道。”
当时,我虽气恼她话中的讽刺,却总觉得受益匪浅,心中不免有些别扭,看她已然湿透,脱下了自己的袍子一挥手扔了过去,盖在了她的头上。
“拿去,活脱一个水鬼也不怕吓着别人。”
她也毫不客气的拿过头顶的衣服裹在身上离开了,从那以后我便时常会想起那日的楚矜,那日楚矜说过的话。
我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下定决心,不再畏首畏尾,不再默默无闻,我要变强,只有更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守住自己拥有的。与其整日活的小心翼翼,怨天尤人为何是皇子,为何不是出生在平常百姓家,倒不如挺直腰板,轰轰烈烈的做一个身为皇子该做的事情,承担起一个皇子该承担的责任,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穷途末路,也不负此生。
凭什么太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天下就是他的?
凭什么我一出生什么都没有,天下与我无关。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比太子更有能力,比他做的更好,更适合做一个明君。也许有一天我能一统天下,让这天下里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在我的努力中,父皇渐渐开始在意我,时常召见我,与太子一同商讨政事。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皇把他深爱的云妃打入冷宫,她和楚佩也被送去皇后那里抚养,我有预感,过不了多久肯定又要出事。果不其然,冷宫突起大火,听闻她竟然也在那里,我急忙偷偷朝冷宫的方向跑去,也许……也许我还有机会……可以见到她,可以救她……
在看到林公公将她裹在湿褥子里逃出来时,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许只有老天知道为何我总能一眼分清她与楚佩。
在林公公的言辞当中,我明白他估计是想让她用楚佩的身份活下去,我便没有说破,顺便帮了她一把,让她离开皇宫,去到边关,在那里我相信她可以活的很精彩。直到她名声大噪,定澜两个字传遍南楚,我知道她要回来了,就悄悄书信一封,拉她回来助我,顺便提醒她路上多加小心。
多年后的第一面,没想到她直接给顾氏一个下马威,得了一个官职,这也是顾昉不争气,白送她的。后来狩猎在崖谷下,不想给她太多难堪并没有当面拆穿她,而是装作刚刚得知她的身份,而她却误以为我会因她的身份多想,还义正言辞的说什么不会影响我之类的话。
楚矜,你也许不知道,自你幼时就已经影响了我,改变了我,造就了今日的我。
关于宋芷柔,我的确提前得知,可顾昉连命都不要了的孤注一掷却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以为我可以掌控一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无论怎样,这件事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侥幸的把这事藏了起来,她不知道,我就可以不去面对。
她成亲那日,她饮的有些多。我本是出于关心想要提醒她小心云清与薛止,却没想到被她误解为我要利用他们,而她竟然为了他们来威胁我,她是如此的信任着他们,这让我的心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和荒凉感。后来父皇驾崩,遗旨里写着皇位传给她,我没有丝毫多想,只是担忧她要怎样面对,可她却又误会我,说是会离开把皇位给我,我怒极了……
那日,她在天牢里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我心如刀绞。后来她问我有没有心,她说她即使死在战场上,也与我无关,我也只当她是一时气话。
可谁曾想……她却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她就真的死了……连尸首都不留给我……
还好薛止陪着她的,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吧……
她在乎的人都陪着她,她许是开心的吧……
我只有澜儿一个孩子,澜字取自定澜王……
那是她一生中最灿烂夺目的时光,如果天下人早已忘却,那便由我来深深的记住……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陪她同生共死……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拥有一个……可以爱她的机会……
楚矜,愿你我来世不再相遇,不要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