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坐茶楼听风雨，比起坐在外面淋雨吃瓜确实是雅致多了，月溶捧着茶杯小口的喝着茶，加上之前吃的瓜的水分，她现在微微一动就感觉腹中水波荡漾。
慕寥将伞立在桌旁，手指反复的从杯沿上摩擦而过，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回首那段鲜少向人提及的风月……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并不准备信口开河的骗过月溶。
因为若是想扯谎的话，只需要直接信口开河就好了，长到这个岁数谁还没听过说书先生说过几本风月故事？
半晌过后，茶已见凉。
月溶和慕寥虽坐的离窗户极远，但奈何木窗上的木头早已被雨季连绵的雨水浸泡发胀，加之年久失修自是无法关上，整个茶楼在老板娘的保留曲目《雨霖铃》中期期艾艾的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慕寥仍是没有开口，不过月溶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原本就没想他会真的告诉她，毕竟对于慕寥来说，两人只是初次见面，若不是为了钟离惹，他大概根本不会和她过多纠缠。
可是对她而言，只要是和慕寥在一起，哪怕是就这么静静的坐上片刻，也是很好的。
曲调暂休，慕寥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也可能是觉得拖也拖不过去了，于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她是个骄傲任性的姑娘……“
骄傲任性？
月溶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心想这方面她熟啊，好的临摹不来，坏的她学的可快了。
“事隔太久，我有些忘了她的模样，但如果能够再见的话，我想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她。”
她呆呆的愣了许久，才大致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然后心里暗暗地带着窃喜，就连原本苍白的脸都略微红润起来。
“这么说，你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她了？”
慕寥微微撑着额头，似是在思索回忆着什么，蹙着眉轻笑着说道
“兴许是吧，我记的也不是很清楚了，之前生过一场大病，在那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之后也都是浑浑噩噩的，记性总是不大好……或许我真的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又或许她是不久前才刚刚离开我，可不管是哪种情况，我总归是要去找她的。”
月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颤，抿住嘴唇，憋了大半天，酝酿了半天也没办法说出半句任性的话来……任性也是分情况的，初次见面，一个男人这样十有八九是会被打的。
于是她只好抽了抽鼻子，盯着自己的指尖缓缓的说道
“那你说的那个姑娘……她喜欢你么？”
慕寥被她问的微微愣住，随即目光流转直窗外，微凉的眸子恍惚的映着潇潇冷雨，嘴角却仍是带着笑意。
“我想，她大约是讨厌我的吧。”
月溶愕然无语，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于是只好继续低头饮茶，忍着心中的难过，声音只比蚊子略微大一些。
“这茶不错。”
茶水已然冷透，苦涩的茶汤顺着喉咙延伸至四肢百骸，她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单手支着头看着茶楼老板娘淡淡然的绕过置在身前的七弦琴向她和慕寥走了过来。
“阿月，今天落雨，生意怕是不好做吧？”
慕寥转过头，终于想起了自己那杯中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后似笑非笑的重复道
“阿月？”
月溶放下杯子眤了他一眼，疑惑道
“请问阿月这两个字有什么好笑的么……华姐，我那生意岂止是不好，都好几天没有生意了，你说这是不是侧面反映出南国的国泰民安啊，我记得去年我在北国的时候，战火四起，求神问卦的人可多了。”
前一句是对慕寥说的，后面则是对茶楼老板娘说的。
“南国向来主和，即便是能暂时偏安一隅，也总归是好的。
老板娘笑盈盈的走上前，待看清慕寥的脸之时神色微变，却又以极快的重新笑开，将其不动声色的掩盖过去，随后恭敬的施了个礼。
“慕公子，好久不见。”
慕寥抬头看了老板娘一眼，眉目间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慢悠悠的说道
“老板娘认得在下？”
老板娘却也不觉尴尬，仍是淡淡的笑着，可惜眼睛却空洞的没蔓进半丝多余的情绪。
“慕公子不记得了？三年前在这茶楼里，你我二人曾经见过，只不过彼时这茶楼还不是小女子的。”
慕寥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举止言行却也挑不出半点儿错来，只是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事隔这么久，倒是难为老板娘还记得在下。”
老板娘没有多做停留，随便和月溶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月溶看着外面愈演愈烈的雨势，想着若要等到风收雨停可能没时候了，却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和慕寥在这茶楼里坐到天荒地老……这个想法虽是极符合她的心意，可就算她愿意，慕寥也未必愿意，就算慕寥同样愿意，老板娘却是万万不可能愿意的。
正当她纠结着舍不得也不甘心就此和慕寥告别的时候，慕寥反而先一步站了起来，淡淡的看着她道
“这雨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我们还是走吧。”
月溶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想要依靠捕捉他话语的余音来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
“我们？”
慕寥微微俯身将立在桌旁的雨伞拿在手上，垂眸看着她说道
“刚刚我替你将东西搬到后堂的时候，并未看到有雨伞，想来你应是忘带了，这雨下的又大又急，总不能让你自己回去。”
月溶下意识的摆摆手，可等话说出口之后又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朵。
“没关系，其实我住的很近的。”
慕寥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良久，嘴角荡出一抹笑。
“所以你是准备淋着雨回去，然后等到病了的时候，最好我师姐还能够来得及赶回来给你煎药？”
月溶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抽了抽嘴角道
“那就麻烦你了，多谢。”
“不用客气。”
像茶楼酒楼一类人来人往、客流量极大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会备着些雨伞干粮方便过路行人，月溶想慕寥跟着钟离百解四处行医断然不会不知道这么显而易见的常识，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
既然他不说，月溶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