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阁当初肯帮湛泠,一是因为他花了大价钱,二是因为阁主当时很欣赏他。
但湛泠绝对不是这世上最有钱的,并且阁主一个大活人定然“喜新厌旧”,今天欣赏他,明天一转头说不定就欣赏别人了。
其他三国中,有人出大价钱要兵神这个名号从世间彻底消失,重华作为兵神唯一的传人,自然不能活在这个世上……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初重华不脱离浮影阁的话,那他就完全没有必要死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从湛澜踏入浮影阁的那天开始,她便开始接受戏子的训练,这件事即便在阁内都算是高度机密……她特意起了个影子的名字,事实上却是个戏子。
浮影阁中,影子的名字最为有特点,仿佛一个烙印一般,均以“伤”字谐音结尾。
当重华向浮影阁申请离阁的时候,蓝裳便正式被启用了。
他们告诉她,若想知道谁害死了她父亲,就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戏子,而成为一个正式戏子的必要条件,就是服下浮影阁特制的毒药。
之后若想要解药,就必须以自身目标的性命作为交换。
而后种种,便一如慕寥讲述的乏味故事一般,一切均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般操控着连接在每个人身上的线,谁也挣不脱,逃不掉。
蓝裳本来就是要杀重华的,却是一直迟迟不肯动手……直到苍陵之战之后,上天也对她的磨蹭看不下去眼了,只得让她怀了身孕以示警醒。
浮云阁中戏子身上所潜伏的慢性毒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阴损,毒发时也各有各的死法,但却有一点是相同的。
这些毒是会随着血缘传播的,男子若是在未解毒的时候与人孕育子嗣,则每个孩子都会染上这种毒,而女子稍好一些,怀孕之后周身毒素便都会随着脐带转移到孩子身上,若她想要活命,那孩子出生便会毒发身亡,若是不忍,便要在生产之际、脐带未断之时逆行血液再将毒血过回到体内。
但这并不代表孩子就可以安然无事的活下来,这毒会潜伏在他体内,待到日后不知何时吸收了足够的养分之后,便会势如破竹的迅速破土而出。
蓝裳在杀了重华之后,一年后才去浮影阁换了解药,但观她现在身体内仍有七杀劫,想来当初必然是为保她与重华的孩子在分娩时倒行了血液,而那解药则是给孩子服下了。
说到孩子,蓝裳为什么要把孩子交给苏湛呢?听慕寥说,苍陵之战的时候,她甚至还和这位名望与兵神旗鼓相当的战王有什么牵连,难道苏湛也是浮影阁的人?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月溶只好转头看着慕寥问道
“蓝裳为什么会把孩子交给苏湛?”
慕寥弯着嘴角,瞟了她一眼道
“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会对浮影阁这么了解。”
月溶歪着头想了想,说实话她当然对这个更好奇了,苏湛和蓝裳对她而言毕竟只是路人,可慕寥对她的意义却是非凡的,对他的了解,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问的话,你就会告诉我?”
慕寥转过头,沉静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酝酿了许久,飘若回雪的声音带着雀跃凉凉的说道
“不会。”
虽然月溶多少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但还是被气的脑袋疼,好在她经过上一世的千锤百炼已经多少习惯了,于是只是叹了口气,缓缓道
“那你就先告诉我,为什么蓝裳会把孩子交给苏湛。”
慕寥挑了挑眉,再不看她,半晌后才继续说道
“苏湛的母亲,姓湛,乃是蓝裳唯一的姑姑,所以二人应属表亲……他应该是在这世上,蓝裳唯一能够托付的人了。”
月溶不禁愕然,若不是亲耳听慕寥这么说,她怎么也想不到北苍国的战王苏湛和南陵国的兵神湛家会有这么一层关系。
“外甥和舅舅分别掌握南北两两国兵权,这一家子倒是厉害。”
听到月溶这么说,慕寥反而笑叹一声道
“有什么厉害的,苏家之前曾经差点儿被北国皇室灭门,要这么看的话,说这两家同病相怜倒是合适,只不过差别在于一个被迫遭屠,一个主动寻死。”
北国苏家虽在苏湛之前一直没有出什么特别光宗耀祖的人,但论起十几年前苏家在朝为官的这几个儿子,那也都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的,何至于招来灭门大祸?
但这些帝王将相家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相对于那些今天孤高兴就发动个战争打打仗,明天孤怒了就挑动纷争再打个仗,这已经算是不错不错的了。
“原来苏湛竟是出自那个满门一百八十三口皆被斩首的苏家啊……那他居然逃出来了,居然还被封王了?”
出了竹林,慕寥将伞收了后驻足淡淡的说道
“那这可就又说来话长了,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细细说给你听吧。”
月溶本以为提起苏湛,慕寥应该很是愤慨才对,毕竟五年前的那场飞来横祸他作为钟离百解的徒弟也定然牵扯在了其中,可现在看来他却完全不像是对苏湛有什么不满。
“你不恨苏湛当年陷害你师傅?“
慕寥摇了摇头,继续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我师父不恨,我便不恨,更早的事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因果轮回,谁知道你今日种下的因,明天会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所有的事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凭白发生。”
月溶点头,心想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定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蓝裳和重华一样,导致孽缘的原因不是自己上辈子造了孽,那必然就是自己这辈子的上一辈儿造了孽。
而且既然苏湛会用那么侮辱天下人智商的借口来陷害钟离百解,那么只能说明他实在是太迫切的想让钟离百解死了,迫切到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找一个更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