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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溥仪口中的《白蛇传》

因病未能去井冈山的李淑贤,实际是跟溥仪闹开了矛盾才躺倒不起的。

谁劝也不行。还是媒人周振强有面子,他一来,李淑贤顿时好了许多。

在上海的一天晚上,我俩睡得都挺晚。不知怎么,溥仪忽然回忆起往日他在天津的生活:

“那时候的生活总是不自由呵。一次到启士林西餐馆吃饭,被人认出来了,只好慌慌忙忙地从后门溜走……那时候,我到中原公司理发都被干涉,受到遗老的反对。现在这么自由,是一生没有想到的……”

第二天――3月28日,是个星期六。我身体不适,正赶上王耀武也有病,我俩都没出饭店,就在屋内养病。溥仪跟大家乘车去了新安江水电站参观。晚上,他回来跟我讲起了白天参观的情景。他们是中午11点到的水电站。午饭后的下午二点钟,郭厂长介绍了发电站的情况,又带他们参观了宏伟的大坝。溥仪一边和我散步,一边说:

“新安江水电站建设得真好,你不去太可惜了……”

在杭州的日子里,溥仪不管参观多累,总是显得劲头十足。每到一个地方,临走,他都要买上一些风景明信片带走留作纪念。他完全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要补充一天的游览。之前的3月27日,我们在杭州整整转悠了一天。我和溥仪跟着大队人马游览了西湖,观赏了“三潭印月”。看过后,溥仪讲,原以为是三个“潭”呢。闹了半天,原来是在湖中心月光映照的景色。听说,在抗日战争中,这个有名的景点曾遭受到日本鬼子的破坏。

导游讲解时,我离得较远,没听清是怎么一回事。听过导游的介绍之后,溥仪又煞有介事地站在湖边,向我转述了三潭印月的来历和趣谈……此外,我们还看了女革命家秋瑾以及苏小小的墓。看得出来,对于历史古迹,溥仪都是蛮有兴致的。

一路,我们又参观了岳庙、牡丹亭、雷峰塔等景点。尤其在游览雷峰塔时,溥仪极有兴味。他问我:

“你看过《白蛇传》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说:

“当然看过呀。”

“那个故事中的白蛇就是被法海压在这个塔底下啦……白娘子后来有个儿子长大了,知道了底细,为救母亲就把这个塔推倒了……”

听着溥仪牵强附会的故事,乐得我够呛。我虽然不太懂典故,但毕竟我是杭州人呀。《白蛇传》和雷峰塔的故事我还多少听过一点儿。于是,我摇头表示不太相信。溥仪见我这个态度,又补充了一句:

“这只是一个传说嘛……”

在湖中,我们一起荡舟而行。这里与北京的北海不同,在北海是两人划船。这里是每条船上都有船工划桨。我们这些人只管在船上玩耍、照相。那些新闻记者给溥仪和我、溥杰、杜聿明夫妇等人照了不少合影。

大家在船上又成了一群大小孩儿,相互说笑,还挺有兴致地打起了扑克牌。溥仪从来没打过扑克,这次也加入了观阵凑热闹的人群。在船上,我们一直玩到了天黑才回去。

在杭州的日子里,溥仪跟我说,苏东坡曾有诗,大意是:不来虎跑,枉来杭州。这样,我们又一起逛了趟虎跑。在我看来,其实,那儿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不大的土堆儿。

他们都知道我是杭州人,就叫我当“导游”。一天晚上,我跟着溥仪还有宋希濂夫妇离开大队人马,独自在杭州城里慢慢悠悠地逛了一圈。杭州的马路很干净,商店很晚才关门。我们游逛商店的同时,又买了一些杭州的土产,像小核桃、黑白芝麻片……还买了杭州的有名的特产――龙井茶。

才买了龙井茶,就又后悔了。因为第二天我们就去了种植龙井茶的梅家坞公社茶叶生产大队。茶农听说“宣统皇帝”―溥仪来了,非常好奇又很欢迎。他们不但沏上了最好的龙井茶让我们喝,还从茶叶蕊中挑出最上等的茶叶赠送给了我们。

那天,溥仪和我们一起坐在下边,听公社的卢振豪社长给我们作了报告。他介绍了公社的现状,又讲起了他本人的经历:自幼父母双亡,解放后国家供他上学,培养他当上了公社的社长。

他听说眼前聚精会神地听他作报告的,就是当初清朝的“宣统皇帝”,很兴奋地拿出了笔记本,让溥仪当场给他签字留念。

之后,卢社长陪着溥仪和我们一起到了茶叶地,让跟着他们学习摘茶叶。劳动中,他还介绍了他的妻子――一位20多岁的健壮妇女。卢社长还让我们跟他一起在茶叶地里照了相。卢社长是中等个子,相貌端正,身材魁梧,人很大方。洗印出来的照片中,卢社长和溥仪站在一起,满脸微笑。

从茶叶地里出来,我们一行人参观了农民的住宅小楼,收音机、缝纫机摆放得整整齐齐,比城里的居民生活还讲究。当我们又走进农民的幼儿园时,溥仪感到新奇地说:

“真没想到,农村幼儿园有这么好的条件啊!”

这天下午,我们参观过浙江麻纺织厂的车间和托儿所后,又游览了黄龙洞。那个黄龙洞深极了,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在洞里头钻来钻去的溥仪了。

忽然,我走着走着,猛然见到洞内深处有一个伸出来的脑袋,吓了我一跳。一细看,原来是溥仪躲在岩石后吓唬我呢。当时洞里没装灯,只有洞顶透过的几缕光亮。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黑。在这儿,溥仪显出了调皮的孩子样儿。

晚上看越剧,溥仪算受了罪。越剧解放前叫绍兴戏,后来才改叫越剧,戏里无论说的唱的都是南方话,他一句都听不懂。这可好,我给他当上了翻译。每一句都要我讲给他听,听了一场戏,累得我够呛。

好容易盼到了自由活动。4月1日,我在屋里整整歇了一天。溥仪进进出出,一点儿也没显出累来。

第二天,大伙一起去黄山。从早7点5分坐上车,一直到晚上5点才到了黄山宾馆。这一路上,我给溥仪丢了面子。因路途太长,颠簸得厉害,我受不了,只得坐上了政协连处长的小卧车。到了晚上,也没怎么吃饭。因为我的“特殊化”,直到睡觉,溥仪始终没给我好脸儿看。

早晨一起来,安徽省政协副主席代戟和李云鹤前来看望,还跟我们一起吃了饭,热情招待这一行人。早晨,我没起来,迟到了。溥仪非常不高兴,过后,他严肃地叮嘱我:

“这样可不好啊。以后一定要注意!”

晚上看黄山风景的电影时,溥仪还不愿搭理我。直到第二天,在黄山游泳时,他跟我说话的态度才缓和一些。在游游池里,溥仪下水之前穿着游泳裤、戴着游泳帽,显得挺腼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跟我说:

“过去在皇宫里,不让游水,是个早鸭子……”

他这次游泳上了瘾,先后在游泳池游了三四天。我不会游水,只能在岸上看着他。实际他也不会游,充其量是泡在池子里嬉水……

临到爬黄山,溥仪却没了劲。他跟着大家只爬了一半就下来了。他跟我说,黄山实在太陡了,没劲爬到山顶上。

登山没劲,溥仪却对黄山的风景极有兴趣。他喜欢黄山的迎客松,还告诉我,黄山还有著名的送客松呢。他和我登上黄山的一个小山坡,指点着说,黄山最著名的是七十二峰,还有三十六小峰。我知道,他这是从黄山的风景介绍中得知的。站在坡上,他眺望远处的风光,喃喃地向我述说着内心的感触……

从黄山回到杭州,我们仍然住在杭州饭店,这已经是4月6日。次日,我们晚上10点离开杭州,乘火车前往南昌,夜里12点才到达,受到当地省政协负责人的迎接。当晚住在了江西宾馆。

4月8日那天下午,我们一起漫谈参观黄山感想。连处长引导大家谈了不少感想。此后三天,安排得很紧张,一天一个地方。9日参观南昌“八一”起义指挥部、贺龙指挥部。10日到达吉安。11日,就到了井冈山。这一期间,我和王耀武以及王子衡的夫人因病,只是住在南昌江西宾馆,没能去井冈山。

巧日,溥仪一行人返回了南昌。他介绍了参观井冈山的情景,述说了毛泽东、朱德在井冈山的艰苦生活和斗争。对我没能去,隐隐流露着不满,又是一句说过的话:

“你没去,太可惜啦……”

经考,这次畅游祖国南方带队的是陈此生,时任全国政协副秘书长。

关于参观杭州梅家坞公社以及与公社社长卢振豪的谈话内容,详见溥仪记载在封面上印有“人民中国”字样的1964年3月31日《溥仪日记》。

当年整理溥仪与李淑贤游览西湖之事的资料,使我想起了一句名诗:

“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我随手把它写入了当时的初稿。没想到,一个“拿走”我全部原稿的专业工作者,却把它当作溥仪的感慨原样抄入书中,成了笑话。

另据李文达回忆,溥仪和一位全国政协工作人员曾向他讲述过畅游江南的一个插曲:一路上,李淑贤与溥仪总是不太高兴。根据李淑贤所说,是因病没能去井冈山。

真实的情况是她又跟溥仪闹起了矛盾,吵得不亦乐乎,索性称病不动窝了。

当李淑贤与溥仪吵架时,谁劝也不行。有人出了一个主意,请媒人周振强来劝李淑贤一定有效。果然,周振强一来劝,李淑贤立时就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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