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扰你那么晚,要不我送你一程吧!”符明尧把车开到向晚面前,歪着身子打开车窗,语气、神色都不改地瞅着向晚。
“好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向晚觉察到他话语的不可抗拒性,欣然从命。她其实是不想在此地同这个不真正了解的人纠缠,
上了车后,向晚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内的人,“艾家口附近的青园小区,谢谢。”
车慢慢哉哉地驶向向晚所指示的方向,本就相斥的两股气流在狭隘的车内空间更是不敢恣意妄为,两人都故意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和话语,不想给对方留下抓到任何把柄的蛛丝马迹。
许是这样僵持得累了,向晚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你要不睡会吧,这样不会太闷,也比较快到家……”有点忍俊不禁地味道融入楚河汉界之中,悄然地消弥着这条分界线。
正好向晚的手机铃声“合适宜”地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向晚边从包里掏出手机边打断话还没有说完的符明尧。
“晚晚,你在哪里?我是你亲爱的璐宝。”电话那头传来叶思璐欢愉爽朗的笑声。
“我知道你是谁,不用自报家门,怎么了?我在回家的路上。”向晚瞄了瞄旁边专心致志开车的人,双手捂住话筒,刻意压低声响。
“我看了这期的《LuckyLady》哟,上镜的晚晚没有现实的晚晚漂亮……你一切还好吧?”对方音线不降的直嚷嚷,整个车内都回音旋转。
“我挺好的……璐宝,我现在有点不方便接听电话,到家了再打给你,行吗?”向晚决定速战速决。
“啊……这样呀,那好吧!你先忙吧!”
收好手机的向晚微微挪动了双脚的方向,“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没事。”符明尧不动声色地发问,“听你说家乡话的口音,好像是四川、重庆那边的人?”
“哦……对,对,我是重庆人!”向晚嘴角微翘,不含糊地迅速作答。车内立即又恢复沉静,向晚把膝盖上的包挪到身体旁边,正襟危坐地注视着前方。也许是性子使然,在这种沉闷的氛围中,向晚觉得浑身血液好像都只往心脏这一个方向流动,压得自己换不过气来,抽动与紧缩的换位节奏越来越不受控制。
“我想开一下窗户,不知道符先生介不介意?”旁边的人没有任何作答,但靠近向晚的车窗还是应声而答地“嗖”一声打开。
初秋的夜晚漫出缕缕凉意,习习凉风拂在向晚的脸上,意外地让她感到瘆人,向晚干脆整张脸面向窗外。扑闪扑闪的街灯抛到身后却猛然倍儿精神地罩出万丈光芒,让藏污纳垢的黑暗角落无处遁形,让藏头缩尾的虚伪人们益加猥琐。
怎么今天回家的路会这样的远呢?难道真的是我不舒适了吗?怎么今天回家的路会这样的黑呢?难道真的是我犯迷糊了?涂了一层又一层黑色的天空步步紧逼着向晚,有种即将被吞噬的麻木袭击着她的整个身心,漏掉了回避,遗忘了反击。
“向小姐,你还好吧?”闷了一路的符明尧终是按奈不住地询问。
“嗯——”向晚扭过头来,对着他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湿了一身水”的符明尧冷淡的回答。
“哦,”向晚别过脸去。
其实,夜色还是挺撩人的。这黑暗的天空中不是还有朗朗明月和点点金星吗?它们臣服于这浩浩汤汤的黑暗,并让着这黑暗成全自己。这亮堂的灯光下不是还有温和干净和善良纯真吗?它们伸展在这明明赫赫的亮堂,并引着这亮堂成就自己。发丝拨到鼻尖,挠痒痒得向晚心窝乐呵呵,人心这东西,最是琢磨不定。前秒钟还在哀哀戚戚,伤风触景的,这会却是豁豁达达,喜天悦地的。
嗯,当你真心想要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全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你实现它。向晚不禁飘然于自己的ego-boosting。
符明尧瞥了瞥旁边有点神经质的女人,脸跟天似的变得飞快,刚刚还愁云密布,现在却喜上眉梢,简直是不可思议。
“向小姐,你确定你没有事?”
“啊,到了艾家口了。行,就在这停吧。”
明显的左顾而言它,车“唰”的一声向前冲了一米远停了下来,本就平衡力不佳的向晚骤然向前倾撞到车台上。向晚恨恨地拿走包,使了二十分劲关了符明尧的车门,身形还没有踩稳,符明尧的车已如离弦的箭,擦过向晚身边了无踪影。
真是有病,向晚摸着胸口渐渐地镇静下来。
如水月光洒在小区园林的石桌上,衬得它愈甚滑溜,向晚扶着圆桌坐下来,手掌撑开在石桌上,凉飕飕的快感隔着手掌映到心底。我怎么就没有你那么滑溜平顺呢?如果人生如平原,能够被一览无余,我是不是会少犯些错误?我能不能少拐些弯路?
心底的凉意散发到周身,冷得向晚的背脊直打颤,她稍稍俯下身,把右脸颊贴到两只手腕所圏成的空地里。思念渐渐成灾,粘了脸面与桌面,填充了两者之间的缝隙,浑然一体。月亮是黑白相机,寥寥几笔,地上就呈现出又一副黑团白影。很好,不似月亮本身的千沟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