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大牛一惊,面前的这位阔少爷竟是弟弟!心里由衷高兴,紧紧地抱住分别多年的弟弟,用拳头捶打了一下他的肩:“帅多了!”
兄弟二人惊喜一阵之后,大牛告诉小豹:“这位是你大嫂,叫凤儿。”
“啊,大嫂好。”
凤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惭形秽地说:“哦——,叔叔你好。”
王小豹大声说:“好,好得很啰!”
王大牛又说:“弟弟,你俨然个大老板,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你们过得好吧?”
“好,好,哥,上楼说。”
余留香在楼上喊:“小豹,是谁呀?耽误这么久,快上楼来。”
“来啦,来啦!”
三人一同上得楼来。余留香睥睨了王大牛夫妇一眼,一脸的不高兴,道:“哟,怎么这么脏兮兮的!小豹,这是哪里来的两个乡巴佬,你怎么把她带上楼来?”
“留香,你不记得了,这是我哥大牛,这是大嫂。”
留香像失去记忆似的,对大牛是一副根本不认识的样子,没好声气地说:“哟,你是余耀财的女婿+儿子+大老板,哪来的那些穷酸哥们?”
王小豹有些被侮辱的感觉,又不敢发作,看了看疲惫、饥饿的哥嫂,心生怜悯,不知如何是好。余留香却嚷道:“王小豹,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你看,我的脚……快来,给我搓脚。”
王小豹把哥嫂凉在那儿,不得已过去给老婆洗脚。这时女店员上楼收拾桌上的剩菜。
女店员边收拾,边请示:“少奶奶,这剩下的肉片汤么办?”
余留香不加考虑地说:“倒掉!”
女店员又问:“这卤牛肉呢?”
余留香不耐烦地说:“倒掉!剩饭剩菜统统倒掉,我们从来不吃剩下的东西。”
女店员将剩下的东西全倒在桶里提下楼去。
凤儿好似热天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气得全身颤抖,立刻要走,被大牛一把拿住,仍木头人似地站在那儿。
王小豹卖力地搓着留香的双脚,想赢得老婆对自己的同情。好半天,他瓮声瓮气地说:“夫人,他好歹是我亲哥哥,多远来看望我们也不容易,你看……”
余留香一抬脚,王小豹倒在地上。她咯咯地笑了,然后告诉他:“花香蝴蝶采,屎臭苍蝇哄。你没听父亲说过,就是这对狗男女偷盗了我家的金银财宝,还吓疯了三婶,他俩是在逃犯,你不抓他们,还把他们领进屋,我怕你是发了黑头晕。”
王小豹爬起来,几乎是哀求:天这么黑,眼看有大雷雨的。夫人,还是……“
余留香怒道:“水火能相生吗?看在你的面上,我打发他们几个钱就是了。”说罢,她擦干脚,穿上袜子,从旁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串民钱,丢向王大牛。大牛不接,转身下楼,王小豹拣起地上的钱,追上了已到门外的哥嫂,把那串钱塞进哥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嫂,真对不起,我真……”
王小豹说到这里,未说下去,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跟着就是几声炸雷。
王大牛把那串钱丢在街心,不再看弟弟一眼,拉着凤儿,挺直腰杆,大步向黑暗的远方,顶着雷电而去。
王小豹又摆摆头,“哼”了一声,骂道:“真是厕所的石头又臭又硬!有种莫来找我。哪个叫你们见财眼开,偷窃三叔的家财,落到如此地步……”他一边责怪哥哥,一边痛惜地拾起街心地上的一串钱。钱捧在手心,油然地想起岳父曾告诫自己的为商之道:见钱要赚,见债要躲,一厘一分积成一箩筐;顾客才是真爹娘,亲情算不得什么。是的,他想,这些年来就是靠岳父的指点才把生意做强、做大的。真是义不生财,哥嫂当不了香饽饽,哪怕爹娘来了一个样。
这样想着,刚才的内疚、愤怒与自我优胜等都抛到脑后,加快脚步上楼去。余留香又在楼上大喊大叫,楼板在咚咚响,许是她在发夫人脾气,在扔丢东西罢?一场大暴雨倾泻而下。王小豹的心口一阵刺痛。
一个勤务兵领着关帝庙的老和尚,急匆匆地来到团部。
戴芝带着小成名在团部外面的空地上玩游戏。戴芝猛地发现了老和尚,老和尚看到戴芝后也愣了一下。幸好二人只作短暂的对视,就各自像陌生人一样,走开。戴芝一颗紧悬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但不知结果如何,心里惴惴不安。
“报告,关帝庙老和尚带到。”勤务兵来到余耀武办公室门口,敲门道。
“请进来。”
勤务兵对外喊:“老师傅,请!”
和尚进门后,余耀武客气地说:“老师傅,请坐。”
勤务兵即时泡上菜,给和尚递来。
老和尚欠身行礼,坐下,问:“长官,你找老衲不知又有何贵干?”
余耀武随和地说:“不急,不急。走累了,先歇歇。”接着,向里间一招手,又一个勤务兵端一个托盘出来,交给老和尚。老和尚揭开一看,盘内是几个银晃晃的银元。
余耀武乘机说:“这是我对关帝庙所捐的香火钱,请老师傅收下。”
老和尚忙站起来:“阿弥陀佛!施主对老衲有何要求,请直言不讳。”
余耀武示意屋里的军人全部退出,然后小声问:“老师傅,听说前次,我们在黄土岗上打日本鬼子,我们全歼了十几个小鬼子,关帝爷帮了忙,说关帝爷脸上还出了汗,不知是真还是假?你现在跟我说句实话,你大胆说,我不会给你为难。”
老和尚:“阿弥陀佛!是真的,老衲给菩萨抹灰尘时发现它脸上有汗,连忙给抹掉了。”
“啊!日寇侵华,菩萨也抗日啊!”余耀武惊诧不已,将身子前倾,两眼望着老和尚说。
“阿弥陀佛!抗日是人心所向,佛心所向。”
“既是这样,我今天请你的目的就是还希望老师傅多多为我军祷告菩萨,暗中多多为我军出力。再有胜仗,定捐香资给贵庙!”
老和尚听到这里,心中的疑团逐步解开,舒开紧皱的双眉,道:“阿弥陀佛!施主的要求,我定做到!”
“好,现在就请老师傅在军营用善吧。”
“老衲吃素,就不打搅了。”
“那就请便。”
“施主,老衲还有一事相告。”
余耀武仰躺在虎皮椅子上,说:“大师请讲。”
老和尚眉开眼笑地说:“施主前次不是到我庙,要找那个救大姨太的女人吗?”
余耀武说:“是的。难道大师……?”
王二虎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老和尚说道:“我来时,在军营门外看见一位大嫂领着一个小孩玩耍。那大嫂,正是长官需要找的女人。”
“啊——,准确吗?”
“她已认出了我,看来不会错的。”
余耀武满脸肉笑,连连说:“谢谢了,谢谢了!大师,恕不远送。”说着,喊勤务兵立即进屋。
老和尚走后,他狂笑不止,心想,有意栽花花不发,没想到本来请老和尚前来谈论抗战事宜,却无意中找到追查之人!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个勤务兵进来,见团座近乎癫狂的样子,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余耀武从兴奋中定下神来,准备吩咐勤务兵去捉拿戴芝时,司令部的一个传令兵在门口急喊:“报告余团长,司令员命令,叫您速去司令部参加紧急战地会议!”
余耀武说:“我也有一件紧急事要处理,随后我就来参加会议。”
传令兵说:“不行,军情紧急,即刻随我前往!”
余耀武起身对传令兵说:“是!”,又转身对站在那里的勤务兵说,“我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看住戴芝,不许跑掉,否则拿你是问!”
勤务兵一个立正:“是!”
王二虎先老和尚离去,站在院子旁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娘——戴芝虽说是农家大嫂,但人机灵、老练;尽管刚才老和尚装做不认识自己,她觉得这世道人心险恶,尤其是得知自己朝四暮想、曾对自己深爱不二的男人竟经不住两位姨太的诱惑背叛自己之后,对人性的认识多了些深刻,也就增加了些防范意识。她在密切关注余耀武军营,特别是团部大院的一举一动,作好随时逃离此地或应对之策。
余耀武从办公室出来,勤务兵早已备好战马恭候。他跨上马的那一刻,目光正好与远立院边的戴芝相遇。他不动声色地拉回目光,扬鞭策马出了大院。戴芝心不由得一震,目送他远去。一个勤务兵出现在她前面不远处,悠闲地溜达着,不时看一眼戴芝。
戴芝觉得这个勤务兵面生,而且行为有些怪异,便拉着成名往三姨太房间走。她想从三姨太口中探听点虚实,看那个老和尚是否供出了自己。
三姨太听戴芝这么一说,先是大惊,继而邪念陡生,忙对戴芝说:“大姐,你来了正好。我刚听余耀武的一个警卫说,那秃驴见钱眼开,说你和王二虎是母子关系……”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思索着下句话。戴芝知道她在诓自己,但不做声,让她说下去。
三姨太接着说,“大姐,你快逃吧!路上的盘缠,我已给大姐准备好了。”说完,把一个包裹交给戴芝。其实是三姨太为自己准备的随时应付突变,准备逃走时的换洗衣服。
戴芝没急忙接过包裹,而是说:“夫人,劳你想得周全。但我为人不作亏心事,用不着这些。我愿以生命保护夫人及成名的安全。菩萨保佑,夫人母子平安!”说着,口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三姨太心想借刀杀人,怂恿戴芝外逃借机杀人灭口,不想这个乡巴老偏不上钩。心里十分气恼,但又不好露在脸上,只好强装笑意,拉着戴芝的手,亲热地喊:大姐——,我和名儿的身家性命全操在大姐手上了。刚才听大姐一席话,妹妹真的好感动啊!请接受妹妹一拜。“说完,扑通跪在戴芝面前。
戴芝赶快伸手将三姨太扶起,说:“既然是姐妹,从今以后就不必这样了。”
说话间,勤务兵在外面喊:“夫人,请问戴姨在吗?”他跟踪戴芝到后院,久久不见出来,怕她跑掉,急切地问。
“喊什么喊!她在我这里,关你什么事?”三姨太没好声气地说。
勤务兵碰了一鼻子灰,但知戴芝仍在军营,也就无所谓夫人对自己的无理,吹着小调去食堂讨酒喝去了。
就在余成虎挥起斧头劈向王大牛时,凤儿大叫一声:“小少爷,行不得啊!”
其中一个打手听到惊叫,也怕在他们的手上出人命,赶紧制止。大管家正好派人接小少爷赶往余耀祖灵堂,余成虎便恨恨地瞪了眼王大牛,说:“等忙完我爹的后事,再收拾你!”凤儿这才松了口气。
余成虎到灵堂后,心情悲痛地给余耀祖灵牌上香。三奶奶抢过灵牌,又是跳,又是笑的。余成虎赶紧从母亲手中夺过灵牌,放回香案。三奶奶显得不高兴了,又在香案前叩头,边叩头边笑闹。
余成虎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燃烧在心间。******,王大牛,你逼疯我娘,打死我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此仇不报非君子,此恨不消非儿郎!等着瞧……“来人啦!”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大叫起来。
大管家余承主听到叫喊,立即走过来,关切地问:“少爷,你有何吩咐?”
余成虎双手向前一甩:“把两个罪人带上来!我要用王大牛的头祭我爹。”
余承主一听,大吃一惊:小少爷比老爷更毒辣。怕惹恼了他,忙喊家丁:“把罪犯凤儿。王大牛带来!”
王大牛夫妇被带上灵堂后,给老爷守灵的竹姑等家人都围了过来。
余成虎吩咐:“把王大牛吊起来。”
打手把套在房梁上的绳子放下,反绑住王大牛双手,扯动绳索,将王大牛吊在空中。
余成虎来到父亲灵柩前,祷告:“爹,您安息吧。孩儿今天要拿凶手王大牛的人头祭奠您。”转身对王大牛说,“你听分明,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势不两立,害母之恨不共戴天。王大牛,今天我要先剥你的皮,再割断你的筋,砍下狗头祭先父,挖出黑心慰母心!”
王大牛鼻青脸肿,血肉模糊,双眼露出仇恨的目光。他一声不吭,无声地反抗着,无奈地等待着……
“刀斧手,动手!”余成虎见大家面色木然,王大牛一声没吭,喊道。
刀斧手抬来一个宰猪用的木板凳,把王大牛放下,又重新把他的手、脚、腿、身、头全绑住,捆绑在木凳上。
余成虎一声令下,刀斧手执刀走向王大牛。正举刀动手之时,凤儿大呼:“等一等!”
刀手停住,望着凤儿。凤儿说:“不行啊,少爷。自古以来,审讯犯人,自有官办,何况人命大案,更要依国法行刑。家设私刑,有悖国法,同样问罪。”
余成虎骂道:“卑贱娼妇,哪有你说话的份。就是获罪,我也要凌迟处死王大牛。听我的,动手!”
刀斧手又举刀欲割,凤儿再顾不了许多,大喊:“少爷,他是你亲哥哥啊!”
众人大惊,窃窃私语。余成虎不知虚实,又不知无何是好。正迟疑间,余承主嚷道:“少爷,别听她信口雌黄。快动手!”
余成虎马上醒悟过来:“你这是毛狗放救命屁。”
凤儿几乎是哭诉道:“少爷呀——”于是当着众人面把那年三少奶奶上庙敬香,回家途中经窑棚,遇到戴芝早产,与戴芝换子的经过如实讲了出来。中途几次余承主想打断凤儿的话,被将信将疑的余成虎阻止。但是,愤怒中的余成虎仍然不大相信,认为这是凤儿想救大牛,胡诌出来的。他嘿嘿一笑:“贱妇,这点鬼把戏,能骗得别人,怎能骗得过我余成虎?”说罢,命令刀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