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嫉火中烧(中)
皎洁的月光下,还能依稀看清那个“姑娘”的打扮。只见“她”双腿弓起,两手扣着双腿的膝盖,上身穿着看不清什么颜色的花褂子,白色纱巾罩着脑袋,兜着脸系在脖下,两条过肩的长辫子搭在有些混园的背上。圆圆的头有些拘谨害羞似的低着。
北边道上传来了小不点儿和小冯牛的说话声,虽然离这儿还远,可小不点儿人矬说话声音却高,鸡打鸣似的尖嗓门半里之外就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他又在反复耐心地叮嘱小冯牛,“不要问姑娘这,问姑娘那,单人跟你一个老爷们坐在一起,又是黑夜,她胆小,你甭问她什么,你就用眼看,更不许摸人家大姑娘的手。对啦,我先跟你介绍介绍这姑娘的情况吧。她是南边南海子的。南海子你知道在哪儿吗?”“不知道。”“不知道就好。”小不点儿心说,你要知道了还麻烦呢,真要是你想姑娘想邪了心,找到人家去怎么办。“这姑娘叫朱义芝。”“叫朱义芝,名字还挺漂亮。”小冯牛听着赞美着。
小不点儿心想,这傻家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猪一只”是啥意思。
“她们家里哥好几个就这么一个老闺女。”
“知道了,老叔,您放心吧。我保证出不了事。”小冯牛听小不点儿又要嘱咐他不要这不要那,心里有些急不可待了。拦着老叔的话就向南走去。
“你跟她呆十多分钟就回来,对啦,要想说话,说说你的情况也行。”“行啦,老叔,您放心吧。”小冯牛笑呵呵答应着,急忙忙朝坐在老柳树旁边的“姑娘”那儿走去。
小冯牛慢慢走到“姑娘”身旁。站也没站一会儿,就和“姑娘”并齐坐着,学着“姑娘”的样儿,双手扣住膝盖。
“你瞧你身上还挺香,好像是雪花糕味儿吧?”说着小冯牛用力吸了两下鼻子。
那个“姑娘”见小冯牛和“她”坐的太近,便慢慢向东挪了挪。
小冯牛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甭躲我,刚才我老叔说了,今天咱俩就是搞对象,搞对象就是互相看看就得。我向毛主席保证,决不动你半根汗毛。”小冯牛虽然小学都没有上到完小,嘴里却人间大道理讲得条条在理,并且还敢说话,要不年轻轻的,就敢张口求人家给自己说媳妇呢。
为了打消“姑娘”对他的戒意,小冯牛有意识地把身子向西稍稍挪了一点点。他脸朝南,看着河水,照着他的老叔小不点儿对他的嘱咐,向“姑娘”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是知子营的,这个当然你知道,我在大车排劳动,有时跟车有时赶鞭,年纪还小,经验不足,还不能拿长鞭子赶车。”
小不点儿离他们两丈多远坐在紫芽槐底下看他们俩的活动情况。听到小冯牛最后一句话时心想:纯是放屁,离开学校门就捅牛屁股赶鞭,都八年了,抗日都抗完了,还说经验不足呢。
“我跟我们村王凤启一车,他可是老把式,有时他也把大鞭子交给我,让我给他赶一段。我也不是吹,那两个大牲口一到我手里,老实得跟绵羊似的。走慢了让它快点走,甭用鞭子抽它,鞭子朝前一伸,胳膊一较劲儿手腕一翻,“啪’的一声山响,那两牲口一下震出了精神,捣开四腿,猛劲朝前跑。王凤启跟人老夸我,说我还真是那么回事,他今年五十多了,赶明儿他不干了,那辆车的把式没别人的份就是我的了。他现在是大车排排长,赶明他一不赶车,那排长,咱自知之明,咱不巴结当官。”
“呸,你这臭嘴真能胡吣,王凤启还夸你,我没听到过一次。我倒有时候看到王凤启瞪着大眼珠子,涨红着脸气汹汹地骂你不玩营生,白活了二十多。”小不点儿在心里气不公地骂着小冯牛这个臭不要脸的白痴。
二狗怕要坚持不住了,抓耳挠腮的也不那么稳当了。小冯牛也不言声,心里蠢蠢欲动,只见他的脸朝着那个“姑娘”,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姑娘”。雪花糕的香甜味儿刺激他心里很是舒服。“姑娘”厚厚的腰,大大的眼长得还挺匀称。干活一定是把好手。要她干活干吗?好好地伺候我,给我养活孩子就行了。两条辫子挺粗还挺长,小冯牛正吃蜜似的看着这个“姑娘”,天花乱坠地想着他和这个“姑娘”。
第五章嫉火中烧(中)2突然,身后冷不丁传来慢条斯理的说话声:“怎么样,两位?互相看的差不多了吧?”冯牛赶忙转过脸朝后望去,“原来是老叔您,冒冒失失听见说话声儿,也没看见人,心里“砰’的一下还挺紧张。”
“臭小子,书没念多少,字屁还不少。”小不点儿笑嘻嘻地骂着小冯牛。小冯牛听了也不急,也笑嘻嘻地应和说:“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吗。”“得了,别臭贱了,走,我问你几句话。”说着,小冯牛跟着小不点儿向北走到紫芽槐北边站了下来。
“你看怎么样?”小不点儿低声问着他。“我看还可以,老叔给我介绍的人,那还错得了。”听着小冯牛这句话,小不点儿胜利地点着头。心想,只要你没看出破绽,还说行,我这点心,这点功夫就算没白费。
只见他掐起了腰,直起了腰杆,大声地朝冯牛说:“大侄,这你可得听清楚了看明白了。这个姑娘是南海子的姑娘。叫“猪一只’。她长得什么样,咱一点儿没遮没拦,虽然是在黑夜,可在月亮底下,你们挨得那么近,也看得清楚,看得明白。你再说一句坚定地话。“猪一只’这姑娘赶明儿给你做媳妇你同意不?”
小不点儿每说到“猪一只’这个名字时,心里禁不住的乐劲向上拱。他只好努力地压制着自己。这时,只见小冯牛右手一拍方胸脯,坚定地说:“老叔,你就相信你大侄吧,叫“猪一只’做我媳妇。我姓冯的没意见。我要是”
见他还要瞎发誓瞎保证什么的,小不点儿笑着拦住了他:“行,行,我相信你,你是条汉子,可是这事还有一点,男女双方搞对象得双方都没意见,这事才能继续下去。你现在说定了没意见,可我还得问问人家女方。如果女方也没意见,这事就算成了。”
“对,对,重要的是人家女方有没有意见。”小冯牛笑着应和着。
“如果人家姑娘“猪一只’。”说到这儿,小不点儿禁不住笑出了声:“你看我今天高兴得说说的自己就乐上了。”他使劲咳嗽了两声,镇静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人家女方再没意见,你这事是不是就应该表示表示。我倒没什么,咱一村的又是你叔叔,关键是人家姑娘家。我这个媒人应该告诉人家一声,让人家放心,高兴高兴。”这一次他再不敢提“猪一只’这三个字了。说完之后,他两眼笑咪咪地瞅着小冯牛。
只见小冯牛声色未动。毫不含糊地说:“那是自然,我让您办事,决不能让人家说出什么。您赶明儿去“猪一只’她们家,告诉她们家一声,说我们两人都没意见了。去之前,我给您买2斤块糖两盒烟怎么样?”
没想到,一提到具体的拿钱买糖时,这个刚才说话还慷慨大方的家伙,一下缩起了手脚。买2斤糖两盒烟。
小不点儿一听就来了火气,嘴上的一把刀“唰”的一下亮了出来。可他还是把这把刀朝里藏了藏露出了笑脸:“叫我一兜口里掖2斤糖块,一兜口里掖两盒烟,不远几十里去姑娘家,掏给姑娘妈和姑娘爸爸,你以为这是哄小孩儿呢。一个包儿也不掂,兜口瘪瘪的,干吗去了,寒碜不寒碜呀?”
小冯牛听了小不点儿这几句绵里藏针的话,一时没了言语。夜色虽看不清他的脸,可以想象,此时他那胖脸一定是紫茄子似的那样难看。沉默了一分多钟,小冯牛还是死鱼不张嘴。
这时,刚刚走近前的尤凤柱端起了公理:“我看这么高兴的事,你老叔大老远的向姑娘家去了,2斤糖两盒烟是拿不出手,到最后没准因为拿东西少,说你太抠,她家不同意了。最起码也得四斤糖,一条烟。”听了尤凤柱的话。小冯牛还是死气不出。
小不点儿便把话接了过来朝小冯牛问道:“怎么样,那姑娘要是没意见的话,你买4斤糖一条烟。你再舍不得拿你那保命钱,这事我可就没法管了。今天晚上,就当你们谁也没见谁。”
话说到这份上,小冯牛才喃喃地说:“老叔,怪我没经过事,不知这事怎么办好。我刚才就算什么也没说。照尤凤柱大哥说的办。4斤糖一条烟,只要您明天告诉我一句话,说女方“猪一只’没意见,我马上就给您买去。这点儿决不含糊。”
听了这话,小不点儿才消了气,露出了笑脸,心想,你这个抠抠屁眼儿还嘬手指头,砍三刀都不出血的家伙,这回你终于放出了血。只见小不点儿用手揉着胸口,慢慢地点着头:“刚才你这几句话,还算知道事儿。就这么办吧,明天听我的话。”说着他扭头朝河边走去。
见小冯牛朝大道那边走去没了人影,二狗急不可待地扯掉那个箍在脑袋上的假发套,气恼地骂道:“******!这个臭玩意儿套在脑袋上,跟一个破漏斗扣在脑袋上一样,闷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个傻冯牛,还真以为我是个花姑娘呢,坐在我旁边没完没了地骚说,还射逼灯似的两眼,老盯着我。要不是这事,我真想“腾’一下站起来,抽他丫的两个大嘴巴。”
小不点儿笑咪咪瞧着二狗发泄心中的闷气,等了一会儿,他不说了。小不点儿才慢慢朝他说:“怎么样,受苦受难的大功臣,刚才郁在心里的火都撒完了吧,说实在话,你哭着嚷着喊难受,说受不了,总共才有多长时间,尤头儿,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尤凤柱打着自来火,将手腕上的手表凑在火亮前:“现在是八点五十分。”
“八点二十五你坐在这儿,到现在才二十五分钟,二十五分钟的苦难,换来4斤糖一条烟的胜利果实,值不值?俗话说,没有苦中苦,哪有甜上甜。等明天我跟他一说,那姑娘没什么意见,这糖这烟不就成了咱们的囊中物了吗。”
二狗听了“嘿嘿”笑了两声说:“要想起吃糖抽烟那会儿,咱受点苦也不冤。不是白天在地里没了命似的在地里苦干了一天,还挣不了一盒好烟钱,对了,你想让他给咱们买什么烟呀?”
“不是前门,恒大,怎么也得是香山烟吧,你别忘了,咱要的可是去他老丈人家的礼品。”
“对,对,瞧人送礼怎么也得香山以上的烟。你还别说,咱一年到头,总抽那种旱烟卷土炮,冒冒失失一抽上好一点的香烟,你说得有多是味,多美呀。”
小不点儿“嘿嘿”笑着不言语。
尤凤柱听二狗说的这么上瘾,忍不住把存在心里好一会儿的话说了出来:“我说张凤清,”听惯了小不点儿,冷不丁叫他的大名,别人听了很是新鲜。张凤清听了也为之一愣,仿佛总觉得不是在叫他。可是他还是本能的“嗯”了一声,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心里很是奇怪,平常尤凤柱见了他,总是小不点儿小不点儿的,今天怎么突然文明起来了。听尤凤柱说话的语气和模模糊糊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严肃很正经。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想到此,小不点儿脸上的笑纹也没了,语气也变得诚恳严肃起来:“尤老师,您有什么话要说?”
尤凤柱重重吸了一口烟,咳嗽了一下,一字一板地说:“这个问题我在心里转了十多分钟了。一直想说一直也没敢说。我现在还是忍不住跟你说说。今天这事,你们跟小冯牛开玩笑也好,骗他一回叫他出出血也好,关键是到最后你们怎么收场。对象也搞了,糖也买了。说实在话,小冯牛比我小,我叫他孩子,这孩子可是个死心眼儿,实心眼的人。最后让他知道了你们是在骗他,他心里再一想不开,钻了牛角尖儿,这件事可就麻烦了。这样的后果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
小不点儿听了尤凤柱这番话,摇着头无奈地说:“那天我听了王凤启跟我说,小冯牛这孩子跟邪了心似的,上回那媳妇没说成,这些日子又磨我再给他介绍一个。像他那样的,我到哪儿去给他找合适的姑娘去。我听这话,也觉得小冯牛这家伙有点讨厌。便跟王凤启说,你甭着急,我整治整治这家伙。当时我就想了这么一招,想耍笑耍笑他,干吗给那个假姑娘叫猪一只呢,还有那个姑娘家住在南海子。其实也没有南海子这么个地方。咱村在凤河南边不有个养猪的海圈吗。我们管那河南边的海圈叫南海子。“猪一只“是我给取的,这南海子是二狗这家伙想出来的。我们当初就是想,用南海子,“猪一只’来取笑取笑他。等人们都知道,他是要取南海子的“猪一只’做媳妇时,都来笑话他。那时候他才知道“猪一只’,并不是人名,自己知道寒碜了,也就不满处求人给他说媳妇了。”
“实际后果并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受人骗了,钱也花了。还让人耍笑,要娶一个猪做媳妇,他心里承受的了吗?”说到这儿,尤凤柱轻轻“嗨”了一声,慢慢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出来,无奈地笑了一下:“闹不好,像他这种视钱如命的死心眼儿,敢跟你玩命。”
“嘿嘿,尤头儿,你别吓唬我,有那么严重吗?了不得最后赔个不是,把烟钱糖钱退给他。”
“啥,要是都原数退给他,我们在这儿瞎折腾什么呀。我这二十多分钟的罪算是白受了。不行!”
小不点儿冷笑了一声,朝二狗说:“你说不行怎么办?还照开始想的那样,跟人们说,小冯牛要娶一个南海子的“猪一只’做媳妇。你甭看小冯牛,媳妇迷心窍了,不知道“猪一只是’怎么回事,可一般的人都知道“猪一只’不是人名,指的就是一只猪。让人们当着小冯牛的面,背着小冯牛的面数落他,要娶猪做媳妇。”
“不行,不行。照咱们开始说的那样,一起哄地嚷,肯定会捅娄子。”
见二狗摇着头,摆着手,说不行的样子,小不点儿也显出,为难无奈的样子。“你说怎么办?进你说不行,退你又不干。”二狗也没了言语,场面一时沉默了下来。
空中冷月遮上几片黑云,斑驳天空的边际,几粒寒星,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岸边几丛半腰高的苇草,被一股斜刮而来的腥风吹得,毫不情愿地弯下腰。
尤凤柱见这两个人沉默不语很是为难,眨巴着眼睛,心里仿佛也有些歉疚,怪自己多想,怪自己多嘴,杞人忧天般地给他们说出了,并没有发生的难题。他望着小不点儿,有些自责地说:“凤清老弟,其实我也替你们瞎想,实际情况可能真的会象你们所说的那样,开个玩笑,叫小冯牛知道知道寒碜就得了。”
一直站在尤凤柱旁边没有言语的方晓,拦断了他的话头:“尤老师,实际情形的发展并不会象你刚才说的那样,息事宁人的简单,我认为,你开始对他们说的是对的。就此而止,明天跟小冯牛一说,女方不同意。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那样一来,崔老弟和凤清兄弟今晚就算,白费心血,白受苦了。如果继续照他们开始想的那样去办,设想一下,小冯牛到那时,肯定受不了,肯定要急的。刚才咱们都看到了,凤清老弟让他在2斤糖的上面再加点儿,他都懒得说出口。还是你尤凤柱给他起了头,他才不得不答应买4斤糖。真要是糖烟都买了,还遭到了人们的奚落和取笑。那他心里能不窝火吗?就是再老实的人,也不会任人宰割,忍气吞声呀。”
“那你说怎么办呀?”尤凤柱转过了头,把眼睛转向了方晓。顺着他的问话,小不点儿和二狗也把目光投向了方晓。
方晓笑了一下:“我说怎么办,我说咱们现在只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最后再来个瞒天过海,水到渠成。”
一听这话,小不点儿眯缝着眼睛,赞美似地乐起来,高声说:“行,行,方老师,有你的,甭听主意怎么样,就这几个词,我听着就行。你就跟我们说说,怎么顺水推舟?怎样将计就计?怎样什么过海?对了瞒天过海,最后就水到渠成了。”
经小不点儿这么一夸,方晓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朝小不点儿说:“你甭听我说了这几个词好听,其实我也是瞎卖关子。说实在的,咱们要把这件事办圆满了,办得你们满意,办得小冯牛心甘情愿,也认可。我们首先就得订一条纪律。”
“我们还得订纪律呢?行,行,你接着说。”小不点儿眨巴着眼睛很有兴趣地望着方晓。
“我们订什么纪律呢?就是要严守保密。我们要做什么,要让别人知道了,尤其要是让,小冯牛知道了,那我们到那时,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所以,今天晚上所发生的这件事,以至于以后我们,要做的事,除了今天我们在场的四个人外,对别人一律不许透漏。包括我们的父母,要提高这个警惕。不要到明天或以后,象说笑话一样把这事说出去,那就麻烦了。对了,明天你也要告诉张凤海,也不要让他摸谁跟谁说。他那天跟你说这件事时,他说要适可而止,他可能当时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严格保密以后,我们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具体怎么做呢?你们还是照刚才跟小冯牛说好了那样,明天把那姑娘同意的话,说给小冯牛。说时要注意,不要“猪一只’,“猪一只’提个没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甭提。照直说就是,昨天晚上跟你见面的那个姑娘。免得“猪一只’,“猪一只’他听起来有所醒悟,有所察觉。等他把糖交给你后,隔个三五天,我们就要实行瞒天过海,水到渠成了。
张凤清你先找到小冯牛,显得很痛苦,很同情,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他说,大侄,我真对不起你,他一定会问你,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你说,昨天那姑娘的大哥找我来了,他说他爸爸,前天到他,三亲的,两好的,打听你去了。要不说呢,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们的一个亲戚,跟他爸爸说,说你是个媳妇迷,还爱瞎吹牛,是个有名的冯大吹。他爸爸一听这话,回头就跟他老闺女说了,你那女朋友一听说你是个媳妇迷,又是冯大吹,她一下就对你不满意了。昨天叫她大哥找到我,跟我说了,我一个劲的朝他大哥解释,说一面之词,流言蜚语不可信,也许说你坏话的那个人对你有成见,可能因为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要报复,他恨你、嫉妒你。可你女朋友的大哥说,你女朋友也说,听了那人说你的那两条,她回想起来,也感觉到你有那么一点儿。所以,他就让她大哥,给我送信儿说,他已经不和你做朋友了。小冯牛听了你说的这番话,他心里也的琢磨琢磨,想想自己确实是那么个人,他也就心甘情愿认头了。完全是由于自己,人家才不同意的。当然他买的糖和烟也就没意思再提了,这事也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好,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好,你这主意出得好,这叫一举双得,一箭双雕,咱们白吃了糖、抽了烟,他小冯牛得了教训,别整天神秘兮兮的求人给他说媳妇。一见了女人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方老师,您这主意叫什么?在我们山重水复疑无路时,您给我们带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别看小不点中学都没毕业,可一高起兴来,也能说出一连串的词。
云开月出,和着清爽的风,四个年轻人坐在河岸边,闲的、淡的、荤的、素的神侃,调笑个痛快淋漓,直到有人张开了嘴巴,打起了哈欠,嘴里喃喃地说:“******,困得受不了了,咱散了吧。”这时人们才抬起屁股向各自的家里走去。
第三天下午放学后,尤凤柱警惕地前后左右四外看了一下,嘟哝了一句:“没人了,都走了。”便赶忙拉开抽屉,神采飞扬乐嘻嘻地,从抽屉里捧出了两盒烟和一包糖,兴奋地说:“这是我上班时,小不点儿,把我叫到他家给我的,两盒烟给你一盒,”说着递给了方晓一盒,“大前门”又从打开的纸包里,抓一把糖放在了方晓的面前。
他朝方晓说:“小不点儿昨天下午,朝小冯牛说,那姑娘对你没意见。小冯牛听了特高兴。过晌收了工,就跑到商店买了烟和糖,给小不点儿送了去。”
方晓听着笑着点着头:“下面这出戏还得小不点儿接着唱。”“我看这小子嘴还行。说瞎话都不带眨巴眼儿。”两人嘴里含着糖,抽着烟,说着笑着好不喜欢。
正在他们得意忘形地高兴时,门被撞开了,朱文丽惊讶地嚷道:“你们老二位,不言不语的在这儿吃糖呀,还抽着大前门。”见朱文丽冷不防扎了进来,尤凤柱拉开抽屉,双手揽着那糖要往抽屉里搂。可朱文丽眼尖手快,跨上一步,把尤凤柱的手按住:“尤头儿,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没看见你偷着吃就算了,怎么,我看见了也不给点儿吃。”
听了这话,尤凤柱再厚的脸皮也红了起来,但他仍不服输,大白脸一拉朝她辩解道:“谁不想给你吃,我是想把这糖,向一块儿堆堆,从里面找出几块好的给你吃。”说着,尤凤柱松开手,扒拉着那一小堆儿糖,朝朱文丽说:“你想吃什么样的糖,我给你挑出来。”“我什么糖都想吃一块。”说着,朱文丽也不客气,张开五指大手,狠狠地抓了一大把,去掉了一大半,心疼的尤凤柱咧着嘴,禁不住“哎哟”嚷了起来。
“尤老师,您也甭心疼,这一把糖,不是我一人吃,还有林小梅呢,我跟她刚才去供销社转了一圈儿,我听这屋里说的还挺热闹,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回来着了。”
“那你过来了,林小梅怎么没过来?”
听到尤凤柱问到林小梅,朱文丽脸上的笑纹一下消失了许多:“还问林小梅呢,林小梅这几天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你看她这几天,还到这个办公室来吗?每天上完课,就回宿舍,孤言寡语的跟我都很少说话。”
“那为什么呢?”尤凤柱也来了好奇。
朱文丽说:“为什么?我看就那两封信闹的,把她折腾得有些神不守舍了。”
“什么信,这么厉害,使林小梅这么伤心?”
“那是星期几来,对了,那是上星期四下午,邮递员送给林小梅一封信。这封信封面挺奇怪,有收信人地址,是咱们小学,和收信人姓名,是林小梅。而底下却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底下只写了两个字“内详’。当时林小梅一见到这封信,也觉得挺奇怪、挺新鲜,忙拆开信封,慌着忙着,看里面的内容。我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挺好玩儿。便一再的问她,是什么内容?是谁写的?林小梅看着信上的内容,脸有些红,两眼直勾勾的,呼吸都没那么平稳了。在我的一再盘问下,她顺手给了我第一张信纸。没看三行,我就不想向下看了。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你的心与我的心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连着。不知你感觉到没有,这条线已经在你我之间连了十八年。”
“这是情书,百分之百的情书,还连了十八年,林小梅才多大?”尤凤柱问朱文丽,朱文丽仰着头想了一下:“林小梅今年可能二十三岁。”
“那他们在五岁上幼儿园时就恋上了,太早恋了。”“没看完那一篇我就给了她,看到小梅紧张兮兮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我也没敢问这是谁写的信。那天晚上,我吃得饱睡的着,脑袋一挨枕头就不知道什么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就看到林小梅早已起床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有些奇怪的看到她脸色苍白,两眼发锈,头发也不像每天那样整齐顺溜。心想,她这一晚上准是没睡好,一定是那封“内详’的信闹的。她那一整天也不怎么像往常那样和我说笑。那天中午,她可能都没有回家吃饭。放学后从供销社买了一瓶桔汁和两包饼干,喝着嚼着就当了中午饭。下午课间,来到宿舍,也吃两块饼干喝两口桔汁。那几天在林小梅的桌上、抽屉里不是面包、柠檬汁,就是饼干、桔汁,还有巧克力,香蕉糖什么的。总之,都是甜玩意儿。她以前,可不怎么爱吃这些玩意儿,零嘴儿都很少买。她说吃零嘴儿,又费钱又不解饱,没有窝头、玉米粥、馒头米饭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