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谁之错（上）
瓦蓝瓦蓝的天空高阔宽荡，绿茵茵的原野没有一丝风。“秋老虎”的脾气煞是暴躁，焦灼的太阳像一块滚圆的烙铁，“嗞嗞啦啦”烤着光着脚丫，背着装满萝卜的大背筐，在大葱深深的沟壑中吃力走动学生们，只见他们各个小烤的小脸通红，汗水和泥混在一起，顺着脑门，顺着脸蛋儿，顺着下巴滴滴向下淌。
军体委员崔文利斜楞着眼睛，咧着大嘴又一次朝方老师请求：“方老师，让我们吃一萝卜行不行？就吃一个，向毛主席保证，保准就吃一个。你看我嘴角干的，嗓子眼儿里跟着了火似的。”说着他干嚼着嘴巴极为难受似地向下吞咽。
方晓看着他装的这幅难堪痛苦的模样，真想笑出来，可是看到他浑身脏兮兮，小白褂被汗水浸透了，贴在了肉轴子似的后背上，再看看其他同学也都累的热的滚蹄拉胯一个个没个模样。这一通活儿，小家伙们干的都不错。一个个欢蹦乱跳撒欢似地朝前赶。小小的个头背着装满了萝卜的大背筐，从葱地里背到西边一百多米外的大道旁。来回还嚷着闹着小跑着，生怕拉在别人的后面。看着他们急急慌慌的样儿，方晓总是提着心，生怕他们走不稳，被什么东西拌着摔倒了，摔伤了哪儿。他不断地大声朝他们嚷：“别着急，踏实地干，别急着跑，走稳了看脚底下，脚底有茬头，砖头瓦片什么的。别碰着，扎着脚。孩子们干活就是刚干时新鲜，初生牛犊似地不怕这不怕那地向前冲向前干。时间一长有的同学就像晒蔫了的韭菜挺不起来了。从早上七点多到现在已经干了两个多小时了。三百来米长的大葱沟土埂边上的“红心美”萝卜，大多数同学都拔了二百多米。刚才休息了十多分钟，现在又干了一个来小时了，在这热暴的太阳底下，硬要学生们坚持着继续向前拔，拔到头算。不少同学也只好硬着头皮磨蹭着干。崔文和仗着自己是班干部，总好在老师面前说这说那，可他有时向老师说的，差不多是不少同学心里想的而不敢朝老师说的。
想到这儿，方晓笑着朝崔文利说：“你告诉大家，赶快加劲猛干，拔到头每人赏一个“红心美’大萝卜吃。”“是吗？方老师，我们拔到头，每人赏一个“红心美’大萝卜吃。”崔文利笑着不怎么相信地望着方老师。方晓扬起手，朝崔文和那满是汗珠的秃脑袋打去，笑着朝他嚷道：“我什么时候说话没算数。你快跟同学们说吧！”
崔文利眼快身子快一下蹦出去老远，顺着葱沟跑着嚷起来：“大伙听着，方老师说了，让我们加劲猛干，拔到头每人赏一个“红心美’大萝卜。“红心美’大萝卜吃过没有，脆的像西瓜，甜的甜瓜。快干呀！到头就吃上又脆又甜的“红心美’了。”
他这一嚷就像鼓劲的锣鼓。孩子们听了又撒欢似地干了起来。“张启友，你******还不如女同学，落在后边那么远也不着急朝前赶。别人到头了，你还不到头。没人接你，大伙都吃萝卜，叫******你瞅着，馋死你？快干！”崔文利嚷完后，只见张启友这个蔫家伙也扬起了胳膊，紧迈着脚步，装模作样地忙活起来。
今天是星期四，不是星期天。眼下村里社员们正在地里进行秋收，秋种，秋管号称的三秋大忙。知子营这个村，不管是星期几，有忙不过来的活，就让管学代表王树森来学校找学生干。今天早上，老师们刚刚来到办公室还没坐稳，龙凤柱就从敞开的门那儿，看到王树森披着褂子，倒背着手大模大样地走进校门，朝办公室走来。
龙凤柱懒洋洋站起来，高声朝他打着招呼：“怎么样呀王代表，又有什么圣旨向我们传达呀？”
听他这样耍笑自己，王树森显得有点不高兴了，站在办公室门前，用手指着龙凤柱显得挺正经似地教训他说：“我说你当了三年兵，又来学校这儿好几年了，怎么还没什么正经话，什么叫传圣旨，谁传圣旨，莫非说我是太监，你想想，有我这儿女满堂的太监吗？”
老师一听他说出这样话，都笑了起来。王树森慢慢走进办公室，朝张校长说：“这些日子村里社员特别忙，有的活儿忙不过来了，一连二连三百多亩大葱等着要种麦子。三连的棉花也紧该捡。书记说赶快去请咱们小学生来帮帮忙吧，说是让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去拔葱沟里的萝卜。那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去捡棉花。一年级学生太小了就甭下地了。”
听了这话，校长当下朝方晓和林小梅说：“方老师和林老师你们听清楚了吧，你们先让学生把书包送回家，拔萝卜每人背个背筐就行了吧？”校长转脸王树森。王树森忙点头说：“行呀，背个背筐就可以了。”“叫学生把书包送回家，别在家磨蹭，背着背筐赶快来学校集合。跟王代表去地拔萝卜。”接着，张校长又对那三个班主任说：“二三年级叫学生回家，家有棉花兜子的拿着棉花兜子，没有棉花兜子的把书包里的书倒出来，用空书包搁棉花就行了，家里就剩刘老师一个一年级了。这也不错，您一人看守阵地，独霸天下。”说完后，老师们个个走出办公室，向自个班的教室里走去。
学生们听到老师说，拔到头，每人要给一个“红心美”大萝卜吃。这个刺激非同小可，葱沟上的萝卜长在松软的土埂上，水分充足，各个长得滚圆滚圆的很是爱人。同学们笑着嚷着跑着撒欢地干，一个一个很快就拔到了头。
方晓当然不能说话不算数。他走到几个先到头的同学面前，朝他们说：“萝卜是要给你们吃的，可是你们是不是首先要发扬团结合作，互相帮助的高尚风格，把那些还没有拔到头的同学接到头再吃那个萝卜好不好？”同学们一听老师说出了这话，尤其是那些还没有拔到头的同学都扯着嗓子高声嚷：“好。”“就是要发扬发扬风格吗！”“都拔到头，大伙一块吃多好！”在这些同学的嚷闹下，先拔到头的几个同学一声没吭，跑到还没拔到头同学的葱沟里，默默帮助拔开了。
当同学们都拔到头时，方晓让他们每人找一个“红心美”脆萝卜吃。听到这个允许令，学生们各个放下背筐，挑个大的，挑个顺溜的，挑个美的“红心美”萝卜，抱着啃起来。方晓乐嘻嘻满意自豪地看着他们贪婪地吃萝卜的样子。
忽然，他有意识地朝东望去，林小梅她们班在东边，给一连拔萝卜。方晓他们给二连拔，中间隔着一百多米的白菜地。这时，只见林小梅她们班大概也拔完了。有的同学在地头上说说闹闹，有的同学显得很乖巧，弯弯着身子，双手抱夹，蹲躲在枝叶繁茂的大麻子秧下躲太阳。他在用力找林小梅，找见了。她坐在道旁和夏清华等几个女生说笑着。
看着林小梅那边学生悄声雅然，而他这边的学生吃着嚷着闹着。方晓觉得有些不和谐，如果林小梅那边的同学看到这边学生举着萝卜又吃又闹，肯定朝林小梅反映。那样的话，肯定是给林小梅带来麻烦。看来林小梅是在等社员收工了，她才让学生们回家。自己这班学生无论如何不能在这儿，吃着闹着等了。想到这儿，马上叫崔文利整好队伍回家。队伍站好了，各个同学背着背筐，吃着萝卜向村里走去。
走着走着，身旁的侯美艳苦笑了一下，而后又用力瞥了一下嘴：“还平等呢，我们说什么您都很少听，崔文利朝您一说什么，我敢说，你差不多一回都没驳过。”“从何说起？”方晓有些认真地向侯美艳。见方老师有些要急的样，侯美艳身旁的申巧英拽了一下她，小声朝她说：“美艳，别瞎说了，你看老师都不高兴了。”没想到侯美艳还是不听劝，铁着脸仍旧说：“从何说起，就从今儿说起吧，要是我们说想吃萝卜，您保证不同意。今儿崔文利假装疯魔一求您，您就听了他的话。大发善心让每人吃一萝卜。”“老师让咱们每人吃一萝卜有什么不对，天这么热，干这么累的活儿，吃一个半个萝卜有什么不应该。”崔文利见侯美艳反映他，顿时从前边赶了过来和侯美艳理论起来。侯美艳仍不示弱：“我没说老师让咱们吃萝卜不对，我是说老师总是爱听你的，向着你。”“听我的有什么不对，毛主席说，凡是对人民有好处，我就照你的办。”侯美艳听到他又拿毛主席的话和自己做对，显然来了脾气。“我告诉你崔文利，我没说听你一定不对，我就觉得，今天你干的那样的活儿，听你说话我就有气。还班干部呢，拔的萝卜丢三拉四，大的拔走了，小的用脚一踢就不管了。“一听这话，崔文利一愣，尔后很快又笑起来扯起了大白脸：”你别血口喷人瞎栽赃，你有什么证据。”方晓听到侯美艳说起这话，也觉得这里面可能确实有问题。崔文利这孩子他知道。干什么活儿，都萝卜快了不洗泥，粗糙得很，很会敷衍了事，可真要是象侯美艳说的那样，小一点儿的萝卜用脚一踢就不要了，确实不应该，想到这儿，方晓正要朝崔文利问个仔细。突然，王树森骑着自行车从他身旁飞快地骑了过去。看到王树森今天骑车，这么从来没有过的慌，也从来没有过的快，并且从他身旁骑过没减速，也没和他打招呼，不禁使方晓心中有些蹊跷。
他愣愣地看着急剧向前颠簸窜动的王树森。王树森的这一出乎平常的举动，也引起了崔文利的注意。他看着飞快骑出很远的王树森，又别愣着脑袋看了一眼方老师，而后赶忙快走几步，来到了队伍中央，招呼着同学们快走，走齐。
正当队伍快速整齐默默赶到大队场院的西北角时，远远看见王树森骑着车朝这边赶来。一边骑着车一边扬起手，好像是要让队伍停下来。因为听不清、看不明白，所以队伍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动。这时，王树森下了车站在队伍前边，脸上显出十分的恼怒，脑袋一歪尖着嗓门呵斥道：“让你们停下，让你停下，你们怎么还一个劲的朝前走，你们是真没听见，还是要怎么着，要造反！”学生们为他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一下不知怎么好，互相看着没人敢出声。这时王树森走到方晓面前朝他说：“方老师，书记要找你谈谈，叫你马上就到大队部去。这儿的学生我帮你带到大队部门口去。你先让学生们别吃萝卜了，把没吃完剩下的萝卜都放到一个筐里。”说着王树森把一个大个男生拽到队伍中央。“大伙都把剩下的那块萝卜放到这个筐里，放完以后让这个学生背着筐，跟方老师到大队部去。快，快，都别吃了，都放到这个筐里去！”王树森走到每个学生面前，看着他们把萝卜放到这个大男生掂的背筐里。这会儿有的同学已经把大大的萝卜吃了一大半。有的女生心细手慢，刚刚把萝卜的厚皮剥完，在王树森的一再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把萝卜轻轻放在那个筐里。
方晓和那个背着半筐萝卜的大个男生来到大队部门前。大队部的门敞开着，方晓看到大队书记黄永路正在和前勤两个连长说着什么，见方晓来了，便有意停止了和那两个连长的谈话。把头扬起来，转向方晓，略带些微笑地说：“方晓，刚才听王树森说，你们班的学生排着队伍，人人手里拿个萝卜啃，这情况属实吧？”方晓一听书记问这话，忙向书记解释：“书记，让学生吃不吃萝卜这个事，我心里开始也犯嘀咕，不让吃吧，这么热的天，才十二，三岁的孩子背着那么大的背筐，背筐里有装着那么多死沉的萝卜，干了那么长时间，有的学生一个劲央求我，让我们吃一个萝卜吧，解解渴。后来我狠了狠心，激他们说，你们快点干，拔萝卜拔到头儿，咱们干完活儿每人就赏一个萝卜吃。学生们一听这话，马上撒着欢地干了起来。”听到这儿，书记轻轻点点头，轻蔑地朝他笑了一下：“看来，你还认为你让学生吃个萝卜的做法，还是很有效的。”方晓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黄永路一下把脸拉了下来，气呼呼地朝他说：“你用每人一个萝卜，哄得叫你们班的学生把活干完，可是跟你们班干一样活的林小梅那个班，她们全班半个萝卜也没吃，照样把活干完了，而且干的比你们班也不慢，可你班学生却犯了一个革命学生不该犯的错误，损害了集体利益，伤害了贫下中农感情，你知道有的贫下中农看到了你对学生的这种行为，说些什么吗？”方晓听到书记的这番严厉批评，一时没了言语，心里慢慢涌出一些愧疚。现在想来，这些是有些做的太不体面了。一个小孩举着一个大萝卜，啃着嚷着闹着，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向村里走。这形象，这场面叫人看了不怎么顺眼。何况现在是在黄永路这个军人连长退役后，回村任书记决心大干一场，改变知子营大队落后面貌的情况下，他怎能容忍这种与与革命形势不和谐的场面出现。他上任后不仅让贫下中农社员干部学大寨，发扬革命精神。还让全体社员干部学习解放军的三八作风，时时紧张，处处领先。无论早上还是下午，集合钟一响，有的社员没吃完饭，就拿着饽饽一边吃，一边朝集合场跑。生怕去晚了挨批评，做检查，扣工分。想到这些，方晓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还好，书记还给他留了面子，没有朝他大声嚷，没有和他发脾气。最后显得很无奈似的说：“这样的事发生在学生身上很不应该。学生不同于老百姓，组织纪律性强，思想觉悟要高，作为老师更要严格要求，注意引导。你回去以后，要认真的肃清这一错误行为在学生中间的流毒，把学生培养成有无产阶级思想觉悟的接班人。”方晓听了很受感动，很受启发，当即向书记表示，一定要在学生中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端正思想，改正错误提高思想认识。
方晓出了大队部，来到学生的面前。他看到学生们各个蔫头耷脑，满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一酸，险些掉出了眼泪。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自己意志不坚定，立场不分明，在大是大非面前分不清对与错，总是将心比心，将事比事。自己那时总是这样想，这些孩子给谁家干活拔萝卜，吃一个还不是应该的，小孩子口羞不吃，东家还得哄着让吃呢。何况小孩累得那样，热的那样，渴的那样。可当时就是没有想，孩子们现在是给谁干呢？他们要吃的又是谁的萝卜？给个人家干活，吃个家萝卜，和给大队干活，吃大队箩卜，有着性质上的不同。为什么当时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见方老师来到了他们面前，学生们抬起眼皮向前望着。这一个个刚才还兴高烈，欢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都搭拉着脸儿，垂头丧气像是打败了仗犯了大错似得，显得很可怜。崔文丽显得更为悲惨，小小的年纪的腰板，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压垮，驼着背仰着脸，大嘴咧咧着，眼里没有了往日嬉笑的神采，像是糊着一层泪花，无比愧疚的眼望着方晓。看着他像是不可饶恕的神情，方晓真想捧着他的脸告诉他说：“小伙子挺起腰来，你没有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革命思想觉悟太低了。我没有领导好你们。”
可是，方晓的脚没有动，他一动不动站在学生面前。他把目光移向侯春美燕，这个胖胖的倔强的小姑娘，脸上的神情和其他姑娘，看出来不一样。别的小姑娘大都低下了头，像是犯了大错误，默默悔恨检讨，就连申巧英也稍稍低下了头。这个侯美艳却像人群中的骆驼一样仰着头，胖胖的小脸显得硬梆梆的。圆圆的眼睛射出不认输的坚毅目光，紧锁的眉头在向人们展示愤怒。看到侯美艳的神态，方晓心中升起了一个问号，我们孩子这么热的天，干这么累的活，只是吃了一个萝卜，不是扔了。吃了一个萝卜，究竟有什么过错？难道我们吃了一个萝卜就不革命了吗，难道贫下中农看到他的孩子吃了一个萝卜，就嚷着，打着不让吃？可你这个革委会副主任，就喊着让孩子们把手里的萝卜送到筐里。我们三十三个小孩，干了半天活，热的没有一句怨言，现在不让我们回家，却让我们集体罚站到大队部门口。难道你们就这么革命吗？呸！我不认可。想到这儿，方晓义愤填膺，真想嚷一嗓子，让学生们解散回家。可方晓，最终还是没有让出来。他想，他不是不敢，自己是老师，是这些学生的领导者，真要那样，让学生“呼呼”的跑了，后果将会怎样？书记虽然没在身边，如果他知道了，他方晓什么也没说，就让学生跑了。书记能不再找自己、批评自己吗？那时的态度就不像刚才了。学生会怎样想。大队的萝卜吃就吃了，不吃白不吃，从此后，更会无法无天了。身为一个老师，做什么事情也应该三思而后行。今天，这事情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办的不妥。同样是让学生吃萝卜，如果让学生这样做，可能就不会惹这些麻烦。学生们都把萝卜拔到手后，让学生们站好队，找大个同学背一筐，由班长申巧英从队头到队尾发给每个学生一个萝卜。仗着申巧英的威严，没有哪个同学挑这抢那。然后让同学们围成一圈坐在背筐上吃萝卜。那样的话，东边林晓梅班的学生也不会发现。如果王树森来到地边真的看到了，也不会发怒。因为有的社员没有看到，不会有意见向上反映。想到这儿，方晓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他一眼瞧见了站学生后面的王树森，双手抱夹，满脸威严望着自己。
方晓开始向同学们讲话了，他首先检讨了自己思想觉悟不高，没有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看吃萝卜的问题。他强调指出，我们今天是给谁干活呢？我们今天吃的是谁的萝卜呢？我们今天是给谁干活呢？我们今天是给大队干活，给集体干活。我们今天吃的是大队集体的萝卜。这给谁家干活吃谁家萝卜有本质不同。集体是公字，个人是私字。我们绝不能吃公家的东西。我们只能维护公家集体的利益，不能损害集体的利益。只有这样，贫下中农才能欢迎我们。贫下中农才放心，我们才能做一个合格的无产阶级接班人。
最后，他向同学们提出了关于劳动质量的问题。首先肯定了成绩，说明大部分同学干得仔细认真，萝卜拔得干干净净。可有的同学拔起萝卜来不管不顾，大萝卜拔掉了，小萝卜不拔了，用脚一踢不管了。这种不负责任的犯罪行为极其可恨。你图省事用脚一踢，将萝卜踢出老远，就是你踢得再远，也不能踢出这块地，等大队干部或是哪个贫下中农看到了这些小萝卜，人家会跟别人说，这班的学生干活就是不行，干一半糟蹋一半。到那时，我们全班干了半天，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同学们静静听着老师的讲话，当说到最后这个问题时，方晓注意到崔文丽的脑袋一低，不敢看自己。而站在后面的侯美艳却显得很是骄傲得意。
这块葱沟里的萝卜，同学们在第二天下午很早就拔完了。在这后一天半的时间里，王树森一直跟学生们一起干活。方晓觉得，他明显在监督自己，这使方晓很不悦。可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使方晓省了不少心，少说不少话。总而言之，王树森在不在眼前，各有利弊。看到学生们为班级集体利益，为了这个管学代表，大队干部面前显示显示，个个默不作声的紧干，拔得又干净有利落。
第一天下午，学生们刚来到地边，方晓就让他们每人站在上午拔萝卜的葱沟里。顺着沟朝前走，发现有的萝卜没拔净，或是丢在地里没动，不管大萝卜还是小萝卜，一个不剩捡到框里背走。如果有的同学粗心大意，不认真捡的不干净。方晓朝他们严厉的说，就让这个学生背着满满的一背筐萝卜，站在地头，看其他同学是怎么干的。一声令下，同学们像小燕子一样“一”字排开，拉网似得扫荡萝卜。在这后来的一天半里，同学们干活个个加小心，没有说没有笑，更没有跑跑闹闹的。尤其崔文丽，仿佛一下子变了哑巴，性情也变蔫了。
第二天下午干完活时，方晓看太阳还老高，离收工还有一个多小时。方晓笑着看王树森。王树森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爽快的说：“干完活了，就让学生们早点回家，明天还上课呢，让同学们回家洗洗涮涮干净干净，轻松轻松。”
明天就要上课了，怎么也得看看书备备课写上几笔，要不明天给学生上课说什么。想到这儿，方晓从北边葱地走进村里，径直来到学校。
刚刚走进院里，方晓就听见办公室里尤风柱气呼呼的嚷着：“******，侯场村的人什么玩意呀，孩子们的事，说说不就完了吗？干嘛还把一个女老师扣下不让回家呀！”“小村人就是毒害，就是不好惹！”朱文丽也气不过尖着嗓子嚷。听到这话，方晓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推开了门。尤凤柱正站在张校长的桌旁，一脚踩地，另一支脚蹋在椅子上，右手夹着旱烟大炮，本来就很黄的脸，现在气的又有些煞白，没有半点血色。只见他大嘴一撇，喘着粗气，狠呆呆的望着窗外。见到尤凤柱这幅神态，又听到他刚才气汹汹的说的几句话。方晓很是惊愕，他走到尤凤柱面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尤凤柱朝他说：“林小梅叫候场的人给扣起来不让回来了。”听到这话，方晓一下变得惊慌了，他皱着眉头不解的朝她问：“林小梅究竟干什么了？他们为什么把她扣起来不让回来？尤凤柱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侯场的方向，大声嚷道：“谁知道******侯场，安的什么心？”朱文丽朝方晓说：“他们一把林小梅带走，他们班的学生就嚷就不干，就拦着林小梅，不让林小梅跟侯场村的人走。林小梅朝他们解释说：“他们带我走，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我把刚才的那事，朝他们说清楚。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们放开我，你们快回去吧，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赶快去找咱们学校的张校长，张校长一来，我就更安全了。’同学们一听，就把林小梅放开，跟候侯场村的人走了。夏清华和几个班干部赶快跑着来到学校，找到张校长。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们班的学生打了侯场村的小孩，侯场村的人把林老师带走了的情况朝张校长说了。张校长一听就急了，赶快和尤老师一起去大队部找大队干部去了”。
尤凤柱接着说：“我跟张校长骑着自行车赶到大队部，还真巧，书记黄永路正在大队部里。张老师跟书记把林小梅让侯场村的人扣起来不让回家的事一说，黄永路一听就瞪起了眼睛，骂道：“******，无法无天了，什么天大的事把我们村的林小梅老师扣下了，简直是土匪绑票啦’。黄永路一边骂着一边骑着我的自行车和张校长一起去侯场找林小梅去了。”
方晓刚才听林小梅叫侯场村的人扣下，不让回来了，心里很是不安，很是着急，这时，听尤凤柱说，黄书记和张校长两人一块去侯场村，找林小梅去了，心里才稍稍有些踏实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