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喳喳。
不知何处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啼叫声,恍若梦境。暖和舒适的感觉缭绕全身。佳朗紧闭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笑容。梨花雨纷飞的楼阁下,佳朗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弹着伽倻琴。
当啷~
每次撩拨,琴弦都会发出清脆的声音。荷花池里倒映着一片小天空,在水面嬉戏的微风好似一支画笔,勾勒出美丽的图画。清香的微风拂过少女青丝般的柳条,发出“沙沙沙”的声响。男子的白色长袍随风飘动,身上散发出一阵幽香。那香气撩动鼻尖,轻轻抚摸着佳朗的额头和脸颊,静悄悄地停留在她的嘴唇上方。
“佳朗!”
低声浅吟幻化成风,在她心里掀起一阵涟漪,沉静而幽深……
“仙剑,是仙剑啊!可是看不清脸……”
阳光太刺眼,只能看见男子灿烂的笑容。佳朗伸出手抚摸。
“嗬!”
佳朗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顶上的松木天花板。这是一块非常特别的天花板,松木做成的薄木板被致密地拼接在一起,上面的木理清晰可见。高高的天花板散发着淡淡的松香,令人仿佛置身树林,神清气爽。
从圆形的屏障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缕阳光抚摸着纷扬的灰尘,外面鸟鸣声声,准备着迎接早晨的到来。多么安静祥和的早晨啊!真暖和。被温暖环绕的佳朗身心慢慢融化。
佳朗暂时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这不是我的房间。那,这是在宫里吗?虽然脑袋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身体还是乏力。想慢慢直起身子坐起来,却触到某个人的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夫人人中周围浅浅的皱纹舒展开来,仁慈地问道:
“现在恢复意识了吧?”
“这,这是哪儿?”
佳朗环顾四周,诧异地问到。但是,话音刚落,前一天夜里噩梦般的记忆立刻浮现在眼前。被薛錀刺伤的士兵身体里喷涌而出的深红色鲜血……一想到这里,她的脊梁骨一阵发烫,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佳朗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呻吟。
“把这个喝了吧,这是大枣茶。”
老夫人像是一直在等着她起床,马上把备在一旁的冒着热气的红茶递了过来。佳朗闻了闻大枣的香味,轻轻抿了几口。
“谢谢!但是,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梅香醉月楼。”
“梅香醉月楼?”
“是的,这是这里的主人起的名字。沉醉在梅花香里的冷月的家。”
“原来如此。”
佳朗点了点头。
“梅花醉月楼……”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应该是个情感丰富的人。
老夫人带着微笑,细细打量着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的佳朗。老夫人的名字叫炎花,是炎颇的妹妹,也是当年加罗国的宫女。在薛錀的父亲太召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年纪还很小的炎花就跟着哥哥进了宫,一直以尚宫的身份生活到十二年后加罗国灭亡之时。
这个叫梅香醉月楼的地方,是很久之前,加罗国灭亡的时候,炎颇两兄妹拿着王室的宝物为薛錀换来的住所。但是薛錀整日出入战场,很少过来。所以,炎花就默默地打扫、守护这个没有主人的房子,以消磨时光。
她从哥哥炎颇那里听说薛錀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子,便一直很好奇。
原本还很担心主君这一生都会把伤口深埋心底,像狂风一样浪迹沙场,永远都不会牵挂着谁。所以,当听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炎花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皇恩浩荡,对他们而言,薛錀就是子女一般的存在。昨天夜里,薛錀的部下把佳朗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心想着,现在殿下心中巨大的彷徨终于找到落脚之处了吗?
炎花恍然大悟,为什么许久不来的薛錀会在几个月前给这个房子起名叫“梅香醉月楼”。这么看来,这位小姐的容貌像极了梅花,恬静端雅,跟主君真是相配,就像天造地设一般。现在,要是这朵美丽的梅花能够围绕在冰冷孤独的月亮身边,为他吐露芬芳那该有多好。
“我们可怜的殿下……”
“肚子饿了吧?早饭马上就好。”
夫人仔细打量着佳朗,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慢慢地站起来,仿佛这些柔声细语的气质已经深入她的骨髓。
“请稍等。”
任谁看着夫人温柔娴静的表情,都会陷入沉思。佳朗再次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便紧紧抓住炎花的手。她没有听薛錀的话从辇车里出去,而是闭上了眼睛——这是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那么,这梅香醉月楼是宫里的某一个殿阁吗?其他的殉葬者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男人薛錀,他怎么样了?就只是为了救自己,就那么草率地跳进危险当中吗?
不会的,佳朗自我否定似的,慢慢地摇了摇头。就算真的是这样,她也不会感激他的。把自己救出来,最终无疑是杀她两回。如果因为自己让弟弟秦朗有什么不测,让家里流离失所的话,那么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一切都是天意。”
炎花只是模棱两可地丢下这句话,便独自出去了。这时,佳朗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姐姐!”
“是龙儿吗?”
“咯吱”一声,门开了,龙儿突然“骨碌碌”地跑进来。
“姐姐,听说新罗攻进来了。”
“什么!”
“所以,救我们的那些武士也在凌晨时分向宫里出发了。”
“什么?那,那么……”
佳朗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到。
“新罗竟然进攻伽倻了!那就是说,战争要爆发了吗?”
佳朗心里暗自思忖。
虽然新罗不时发动或大或小的挑衅,但自从结成联盟以后,表面上一直维持着和平的关系。但是,现在新罗竟然直接攻打到宫城了!
但是,比这更令她吃惊的还有一件事。
“武士……”
“啊,姐姐!一定是昨天太惊心动魄了所以没想起来吧?就是那个剑客啊!那个人的部下把姐姐和我带到了这个地方。”
“……”
“真不知道那个剑客是怎么做到以一敌众的,带着我一起骑马的那个武士很是担心。不过说真的,那个剑客真的是个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等我长大了,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看着龙儿双眼放光,紧握拳头的样子,佳朗没能像以往那样开心地对他笑。龙儿的话带给她的震惊不亚于战争爆发的消息。最终还是变成这样了。薛錀,他最终还是这么做了。觊觎王的陪葬品无异于逆贼行为。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
对于薛錀这个男人,她只知道表面的情况,实际上并不了解。但是很显然,这个地方一定与他有着某种联系,自己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现在,自己应该要怎么办?眼下,不管战争是否爆发,父母和秦朗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不断涌上来的担心和疑惑令佳朗坐立不安。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连夜赶路的疲惫身躯,被死亡的恐惧和内心各种矛盾所折磨的心……心墙仿佛就要崩塌,一个劲地飘摇。佳朗现在只想回家。
佳朗焦急地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无力地往外走,一名身材伟岸的武士拦住了她。
“请问您去哪里,小姐?”
武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轻轻地低头俯视。
“给我让开!”
看着武士泰山般魁梧的身躯挡在眼前,佳朗努力用严厉的嗓音说到。武士咧嘴一笑。
“就算要把我打倒在地也一定要离开?”
“我没有那个闲情,快点给我让开!”
“嘿嘿!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即使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能让开。”
“我不想跟你耍嘴皮子。这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地方,所以你赶紧让开!”
佳朗冰冷决绝地打断了武士的话,想从他身边走出去。
“啊,往哪儿走!”
“放肆!”
“诶嘿,我本来就有些放肆,所以,我是不会乖乖地放你走的。”
武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从容地看着佳朗,似乎觉得她的行为很有意思。佳朗气呼呼地看着他,心想着,他或许跟薛錀有些什么关系,两个人擅自做主的无理行为几乎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佳朗觉得十分不痛快。她的心焦躁不安,想尽快回到家里确认家人的安危。
“我听说战争爆发了,所以,快给我让开吧!”
“等战争结束了就放你走!”
“是你的主子吩咐你这么做的吗?”
“虽然大哥没有吩咐,但是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这也是为了大哥着想。小姐,你不知道吧?男子汉之间的道义可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就算是为了我对大哥的义气,我也不能放你走,直到大哥回来为止。”
武士两眼放光地说到。单从他的表情就能明显看出,他对他的大哥是那么的忠诚。
佳朗不知道眼前这个双眼放光的武士兴奋地谈论的大哥是不是就是薛錀,一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