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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哀恋晚风(3)

绑架扣留了大允太子一行的人加上以北岸为据点活动的海贼们,规模之大可以抵得上大马岛上的一个小国了。他们以大量的粮食和宝物为交换太子的筹码,但是新罗王室为了国家的威信也不允许向他们的要求屈服。

大允太子是新罗王室的第二皇子,有着高超的外交手段,也很聪慧,是能够接任新罗王位的重要人物。所以薛錀的任务也就十分重大。

在巨济岛和统营陆地之间有一片狭窄的海峡叫见乃梁,那里的水流速度很快,潮水会产生瓶颈效应。薛錀选拔了数十名身形矫健,武艺高强的士兵作为先锋队,利用那里急速的落潮和海流把他们送到了大马岛的中心。为了保证太子的安危,不可能动用大规模的士兵,而且新罗王室也没有给予足够的兵力支援,所以作战计划更要慎重。

士兵总共不过一百五十余名,薛錀将其分开,剩下的士兵则集结在见乃梁按顺序派出志愿军。也就是先计算好先锋队解救太子所需要的时间,在让剩下的士兵在海岸线附近掩护太子。

“你们十人在这树丛里保护船只,如果看到志愿军就用烟花发出信号告诉他们位置。”

“是,将军。”

“二十名弓箭手埋伏在城池周边,如果我们救出太子,你们就负责将追兵消灭。五名跟着我进入城池内部,剩下五名在身后掩护!”

“是,将军!”

薛錀将船只藏在大马岛数十个港口中离太子最近最无人烟的一个里,待到夜深了便与手下秘密潜入海贼的巢穴里。

“谁!是谁!哼!”

呯!

他们瞬间就干掉了几个守城的小兵。虽然夜幕漆黑一片,但他们都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身形矫健,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太子的别宫。

“额啊!”

“额啊!”

海风吹散了四处无声的悲鸣。血腥味也随着海风消散殆尽,他们像是夜晚的雾气一样敏捷地到达了关押太子的牢房。

“什么人!额啊!”

看守牢房的几名敌军瞬间像草芥一样倒下,用铁链做成的锁被打开了。

“谁?是谁?”

“嘘!我们是从新罗来的,请大家安静地跟上。”

薛錀一行带着太子几人迅速地走出牢门。几人许是受了许多苦,步伐缓慢。阴森紧张的气氛在寂静中流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悄悄移动,好不容易走到了别宫城门,突然!

“有入侵者!俘虏逃跑啦!”

咚咚咚!

鼓声和喇叭声四起,周围开始袭来像雨点一样的箭。

“额啊!”

“啊!”

我军有几名士兵中箭倒下了,薛錀鼓励着紧张疲劳的太子一行继续前进。

“东边还有三百多名我军在待命,不要放弃啊。”

“道衡,在左侧掩护太子大人!”

“是,主君!”

飕飕!

埋伏在一旁的我军也对着追兵开始射杀。

呯呯!

发亮的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火光,巨大的碰撞声划破天际。薛錀用剑抵挡着像鬣狗一样的追兵,渐渐向海岸靠近。

* * *

562年,8月。徐罗伐。

“你这臭小子,你还是不是新罗的花郎了!”

仙剑父亲——卢国泰暴怒的声音让房间的气温都下降了。

“父亲!”

哐!

红黑色四方的蒙古栎桌子发出了巨大声响。但是仙剑却毫不泄气,用平淡的语调说道:

“作为一个大丈夫,从出生开始,国家,君王,父母,情人都只能有一个。”

“那么,莲花呢!像你说的,那所有的东西只有一个的话,一直把你当作情人的莲花怎么办!”

“父亲!”

仙剑心情复杂地看着父亲。儿子眼中的火光不知怎么的竟像风中烛火一样危险。卢国泰接下来决断的话像铡刀一样砍断了儿子那凌乱的心。

“大丈夫要一直心怀忠,亶,仁。忠为奉养之心,为君主;为情人之心则为亶(信任);而包含这所有的则是仁(博爱)。历史上向来都是强者为尊,我们虽然抛弃了伽倻来到了新罗,但这是趋势,是时代的走向。我的心里一直都保留着忠、亶、仁。但是你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呢!”

“因为能囊括忠和仁的所有感情的就是亶。”

“什么?”

“因为有亶,所以才能心怀忠仁。请不要这么动怒。”

“仙剑啊!”

“世界上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那背叛就像锋利剪刀一样。热烈的交心,结果却突然发现面对的是冰冷的后背。想要用心口的仁来对抗锋利的剪刀很吃力。因为那亶已经打败了仁。”

仙剑在心里默念着,表情痛苦地皱着眉,拳头也紧握着。

看着儿子决绝的样子,卢国泰难堪地只能一直用手拍着桌子。

“呼,我和你母亲都以为你已经忘了伽倻那个姑娘了。”

卢国泰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胡子,满脸凝重。

“不是忘记了,而是放在心里了。这里,名为信任的坛子。”

仙剑指着自己的心口说到。无论怎么努力想要无视佳朗和薛錀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但真的太难了。

因为与佳朗重逢的喜悦,那感情一直被压抑着,现在却越来越熊熊燃烧起来。就像雨后春笋一样长大,现在已经成了竹矛,一下一下地刺着自己的心。

与莲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却又要与佳朗成婚,卢国泰对这样的儿子感到十分气恼。他皱着眉头错杂地看着儿子。

“呵!这可真是!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你母亲听了你这话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丝毫没有觉得让父亲母亲失望了。”

“嗯?什么……?”

“那剪刀已经剪去了我心里的一个角落,那我就要贴回去不是吗?就算是硬来……当然,就算这样也已经回不到原来的形状了。”他心一横。

仙剑嘴角露出一丝冷意。父亲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目光相对,父亲慢慢从桌子边起身,然后甩了甩紫色绸缎的袖口,走向了窗口。

他收起放下的朱黄色帘子,打开窗户。打理得很好的后院风景一下子映入眼帘。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射在庭院里的树上,它们也像瞌睡了似的,耷拉着枝桠。树梢上细细的风儿像流水一样流淌着,激起白色的浪花,云朵像烟一样滑向天空。这风景太平和娴静了,但是仙剑的心里却在狂风暴雨。

“佳朗,你怎么能让我心情这么难受!咱们能!”

仙剑紧皱着眉头,拳头也不仅握紧。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出现了激烈的漩涡。在雪白的梨花雨中他和佳朗欢笑着,亲吻着的记忆不断浮现在脑海里。佳朗凝望着自己的那清澈明亮的双眼。她那像月光一样纯洁的身体和心灵。在耳边轻语的甜言……

仙剑愤怒地咬着嘴唇,睁开了暂时闭着的双眼。

“如果说伽倻那女孩是花坛里的花草的话,那么莲花就是树。花草在开花时散发出香味,也许能暂时得到眼睛与心情的快感,但树在春天会开花,在夏天会给予阴凉,在秋天会接触果实,在冬天会结出雪花,散发无尽雅韵,怎么能是卑贱的花草能比的?”

仙剑说完,嘴角含笑地回头看向父亲。所以这是隐喻着要把莲花当正室,佳朗为妾的意思了。

“哼,好吧。纳妾对于大丈夫来说也不是什么丑事,但是莲花会不会同意呢……”

贵族三妻四妾并不少见,卢国泰也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忧心。

“莲花还是有那雅量的。不用担心了父亲。”

不论多美丽的花,当摘下放入花瓶后,兴趣也会减少的,这是人之常情。何况那花还已经没有了香气……所以不用担心莲花了。

仙剑的唇边流露出一丝苦笑。

* * *

我军阵亡数人,余下的已经不足十人了。虽然一直交战到凌晨,但由于奇袭而措手不及的敌军在人多的情况下还是不敌新罗的精锐部队。

由于救援太子时需要敏捷无声地进行,所以薛錀没有穿上盔甲,肩膀上负了箭伤。还好并不是致命伤,但碎片留在了肉里,需要赶紧挑出来才行。如果不管它进入更深的肉里的话就危险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清理!”

太子担心地看着薛錀血流不止的伤口,焦急地对旁边的医务兵催促到。

“主君。”

道衡将用布片包着的短剑把柄递给了薛錀。

“嗯……多谢。”

薛錀因为痛楚紧皱着眉头,用嘴咬住了剑把柄。

“请忍一下。”

医务兵用酒将尖锐的刀消毒,开始为薛錀挑出肩膀上的弓箭碎片。

“额!”

虽然他一直不惧伤痛,但生生拨开肉的痛楚还是让薛錀发出了痛苦低沉的呻吟。他的额头上开始结起豆大的汗珠。太子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心,周围的人们也不禁紧张起来。

“呼,好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医务兵取出满是血痕的铁块,松了一口气说到。

“嗯,辛苦你了。有酒的话快给将军满上一杯。”

没有别的处方,医务兵只撒上了一些止血剂就将伤口包裹起来了。太子脸上的担忧这才消减了一些。

“来,喝一杯。对减轻痛苦有好处的。”

“多谢。”

大允太子端起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薛錀。

“伽倻的将军啊,你姓甚名谁?”

“薛錀。”

“薛錀吗……哈,伽倻居然还有你这样隐藏的人才!真是令人高兴。”

二十一岁的年轻太子发出感叹,对这个叫薛錀的人有了极大的好感。在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候,甚至人数还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带着他们绝处逢生,薛錀的谋略和勇猛善战让太子印象深刻。

海贼不仅善于水战,而且拥有三千多兵将和数条船只,我放一不小心就会面临极大危险,但却在没有过多伤残的情况下戏剧般地成功逃脱虎口,更是让人感到庆幸。

薛錀喝下太子递来的一杯酒以解口渴,用深远的目光看向了那遥远的陆地。

离开家已经很久了。薛錀很想知道出战前交代家眷护送佳朗回家一事办得怎么样了;还有,佳朗在见到仙剑之后是否也不会动摇,会不会回到梅香醉月楼等自己。

不,就算不回来,只要不要对仙剑动摇就好了。他希望现在在佳朗的心里只有他一个男人。

—请一定要等我,佳朗。

—请平安回来。

薛錀的脑海里闪过离开梅香醉月楼时的场景。佳朗的那句话可以理解为会等他的意思吧?她唇边羞涩的微笑让薛錀想要这么相信。突然耳边响起了佳朗那晚甜蜜的呼吸,薛錀不禁心口一热,血气上涌。

薛錀忽然摊开自己的掌心细细瞧着。充满着血和铁腥味的手掌中慢慢传来了佳朗的香气,满满的全是她。身上穿过一阵电流,连肩膀上的伤痛都好像消失了。

“嗯,佳朗。”心中充满着她的身影。

对她的思念让这个男人的眼眶开始湿润了。这是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能够活下来是那么的安心。

“能活下来太幸福了。因为有你……”

薛錀心里一酸。他的期待就像这大海的波涛一样,激起船帮边雪白的泡沫,又将它打散,在他的心里刮起风暴。薛錀泡在这海水里,心情悸动地望着远方的陆地。

“想你,佳朗。”

离陆地越近,他对佳朗信任的波涛就更加汹涌。就算相隔千万里也在手里,在耳边,在心里思念的她……

连陆地上的风儿都好像带着她的体香,让他心情愉悦。在海风中摇摆的桅杆也像带着他的思念一般剧烈晃动着。他甚至想要让那飞翔的海鸥带信告诉她自己平安地回来了。

船儿啊,再快一点吧!

男人的眼中有的只是像海水一般深的思念。

* * *

佳朗呆呆地看着伽倻琴。回到家以后她一次都没有弹过它。无法整理心思,他只能一天一天无意义地度日。

仙剑说今天会上门来提亲,但是她的心里却像装了石头一样沉重。可他在知道自己和薛錀的事情之后还愿意接受啊。但是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悸动呢?就像心里被刺了一个大洞一样,总是吹来凄凉的风。

佳朗转开看着伽倻琴的视线,伸手打开梧桐木做的柜子。

咚!

突然,琴弦断了,发出的声音让佳朗心神不宁。这伽倻琴本是为了抚慰自己对仙剑的想念而生的,每根琴弦上都是自己的思念,它的断裂是意味着不要再回忆那些思念了吗?还是因为与想念的人儿重逢了,不要用再怀恋了?

噹,佳朗拂过第六根弦的手停了下来。

—这根弦会发出什么声音?

像笨蛋一样!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男人?!

佳朗想要甩开薛錀的影像,安静地把伽倻琴收了起来。

“小姐,请尝尝这花茶。非常爽口。”

马莉已经怀孕了,顶着大肚子喘着粗气。

“就开始累啦?”

“是。身体这么重的话,说是女娃呢。呼,要是是和小姐一样美的孩子就好了。”

马莉呵呵笑着。佳朗也跟着笑了。这时候外面突然喧哗起来,好久不见的仙剑出现了。他带着一众挑夫和马车,送来了马车都装不下的豪华彩礼,全家人都议论纷纷起来。佳朗虽然知道仙剑回来上门提亲,但没想到会这么华丽。

“脸色不太好啊。”

仙剑牵着她的手担心地看着她。在众多家眷面前被牵起手的佳朗很是慌张,急忙抽出手,尴尬地笑了。为什么会这么尴尬呢?她对仙剑深远的眼神感到负担。

“你应该很忙的吧。”

“对我来说哪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啊。来,现在去拜见尊父吧。”

“仙剑……”

佳朗小心地抽出被拉住的手腕,犹豫地说到。父亲在失去秦朗之后根本不愿意见她,所以她现在没有突然带着仙剑去拜见父亲的念头。而且自己的心思也没有整理好。这么看来,自己对与仙剑成婚这件事根本没有好好考虑一次。

“我不想这么快。秦朗走了还没几天。”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把你放在一遍就没法好好为国家出力了。”

“可是成婚还是晚点好……”

“……”

仙剑看着佳朗的表情。佳朗难堪地回望过去。虽然是喜欢他的,但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似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喜欢的人有这种心情。

“那你待在这里吧。我自己去拜见令尊。”

“仙剑。”

佳朗小心地开口了。

“就去打个招呼吧。”

但仙剑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向了内院。佳朗不想成婚的样子让他恼火。

看到突然出现的仙剑,金孝元高兴得好像儿子秦朗复活了一样。佳朗的母亲朴氏也是一样。在伽倻的时候,他就经常来窜门,和秦朗也是亲同手足,所以他们对仙剑的感情很深。

在交谈了一阵子之后,金孝元得知了仙剑现在是新罗中央军人的大官大监,所以在仙剑提出想与佳朗成婚的意愿之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还呆着做什么,夫人,快把酒桌摆起来。”

“啊,是,老爷。”

外面都说佳朗作为殉葬的祭品时和男人对上了眼逃跑了,这让金孝元脸面无存,接下来又痛失爱子,在这种情况下佳朗的父母对这一桩婚事只有感激之情。看着金孝元满足的笑容,仙剑笑着说道:

“就快到职务变动的时候了,我正在推荐父亲做群上村主呢。”

“啊,真的吗?!”

“是,您也不能就这么待着不是吗?”

金孝元看着仙剑嘴角的笑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伽倻的官僚都已经在徐罗伐进入仕途当官了,再不济也在地方上做了村主,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很是失落。

“定下这门婚事,我这才吃得下饭呐,哈哈。”

“呵呵,我也是一样的。在那边的时候也一直担心着佳朗,现在才能真的投入到国家大事里去了。”

“那何时成婚为好?”

“明年可好。”

金孝元对这个有点迟的时间感到有些意外。仙剑马上平静地说道:

“秦朗就那么走了,佳朗心情很乱,而且马上成婚对秦朗来说也不成道理。”

金孝元叹服于对仙剑的道义,点了点头。

“如果不冒昧的呼,虽然婚礼还没办,但我想先把佳朗带走。”

“……?”

“我认为先去与那些有名望的夫人们交流打下基础比较好。”

“嗯。”

稍微苦恼了一下之后,金孝元就捋着胡子答应了。马上准备好酒席叫上佳朗一起畅聊。因为仙剑的出现,那天佳朗的家里终于有了和和气气的气氛。

“累吗?”

送仙剑出门的佳朗担心地望着他。昨晚父亲将一家老小全部召集起来为仙剑一行接风,畅饮到很晚。

仙剑猛地停下脚步看着佳朗。门前的树林里吹来的风打乱了佳朗的长发。就像女子飘逸的裙角一样充满诱惑。而仙剑也最爱她的这一头秀发。他脑子里浮现出以前为她戴上花冠蜜语甜言的画面。

“你真美。”

仙剑抚着她的脸颊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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