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搬走后,刚好空出一个房间。
雨婷放假早,打算先在我这住几天,等跟我一块儿回去。顺便还能去姐姐家玩两天。
所以当天晚上我就帮她置办了新的铺盖,安排她住了下来。
姐姐家我是不会去的。说实话,自己的亲姐姐结婚六年多,我却连她详细的家庭地址都不知道,这弟弟做的还真是不称职。
但是我从小就这样。有自己倔强的坚持。也许毫无理由,但是自己却不打折扣得执行了。
当天晚上自然要设宴款待一下我们家的小公主。说是公主,可是实际上,雨婷在我们这样的家境里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从小到大,苦没少吃,福却没怎么享过。
所以我特地在开发区最高档的天马酒店订了位子,并且把赵成飞,小李,老吴,虎子等小头头都叫上了。人多才热闹,才显得隆重嘛。
考虑到自己要开车回去,所以我并没有喝酒。哪怕喝酒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反应力,我也依旧不愿拿我们几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而其他人,也就赵成飞勉强算得上一位选手,但囿于酒量,又难以成为老万的对手。所以老万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喝了几瓶啤酒意思了一下。
琴姐和男人婆本来合计着要把老万灌醉,但是被我严辞制止了。我始终认为,女人在外边的时候不能喝酒。不管跟谁都一样。
“高升,雨婷真是你的亲妹妹?”席间,琴姐依旧满怀质疑得问道。
“如假包换”我简单回答道。从小到大,这样的质疑声还少吗?!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雨婷进入青春期后,颜值上把我甩得更远了。以至于每次跟她站到一起,不知情的人都会认为我很有钱。
而知道我们关系的也要确认再三,生怕我们哪一个是当初在医院里抱错了,净操些没味的心。所以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早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们姐妹仨都是在家里被接生的。要不然,我还真就被他们说得动摇了……
“啧啧,”琴姐咂咂嘴“雨婷怎么会有长成你这德性的哥哥,话说高升,你不是被抱养的吧?”
“放……胡说”考虑到雨婷在场,所以粗话到了嘴边却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老万也闲不住得搭腔“就是,你要是见了他爹就会相信,高升绝逼是亲生的。说起来,倒有可能雨婷是抱养的,哈哈”
“放屁”我跟雨婷异口同声得反驳道。
我扭头瞪了雨婷一眼,这小妮子知道自己说了粗话,忙歉意得对我吐了吐舌头。
“你才是抱养的”我反唇相讥道“我就没见过国企厂长的亲生儿子开你这种破车的。”
老万急眼道“那是因为我爹两袖清风”
“丫都会用成语了还”我继续在言语上保持对他的压倒性优势“是因为那破棉纺厂濒临倒闭了吧?搞不好就是因为你爹管理不善”
说起来在那棉纺厂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老万他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工,后来这些年,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终于爬到了厂长的位子。
然而不幸的是,因为受到大量私企和合资企业的冲击,设备工艺落后,体制繁杂尾大不掉,又不受国家有关部门重视的纺织厂的效益每况愈下。工人的工资仅仅能维持个温饱。所以很多人都选择跳槽,另谋出路。
到如今,纺织厂剩下的不能说是老弱病残,但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当初分到了房子,被合同钳制于此或等着熬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了。
老万的父亲也马上就要退休了,可惜他为这家棉纺厂贡献了大半辈子,到头来退休金有没有保障都还是两可的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很早以前我跟老万约定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多么生气,言语之间都不能辱及对方父母。
因为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忌讳。
说起来谁都一样,出来混,父母的面子要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果然老万脸上嬉笑的表情凝固了,动作也放缓了,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男人婆她们几个不知道老万又搞什么鬼,吃惊地看他慢慢悠悠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的酒全部向我泼了过来。
“啊”坐在我身旁的雨婷也受到波及,惊呼出声。
我连忙扯了点纸递给她,然后腾的站了起来“卧槽,明伟,你要搞什么?你他妈疯了你”
“你他妈地骂谁?”老万一拍桌子,也当仁不让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得看着我。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俩有话好好说,明伟,把酒瓶子放下,快点”琴姐连忙跟着起身充当和事佬。伸手想去夺老万手里倒提着的酒瓶子,却被老万闪开了。
“骂你怎么了?”我冷冷道。
这个世上除了爹娘,其他人,不管是谁,胆敢给雨婷一点委屈,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老万做得也太过分了。他如果拿酒泼我,就算拿酒瓶子夯我,我都大不了一笑了之。可是,他泼的酒却溅到了雨婷的眼睛里。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我也坚决不能原谅。
“我没事,我没事”雨婷一边摆手,一面仍不停拿纸擦拭着眼睛,泪流不止。
“明伟,你也太过分了”男人婆连忙凑到雨婷跟前,小心翼翼得帮她处理。
“道歉”我寸步不让得注视着老万的眼睛,冷冷命令道。
老万嘴角轻轻嚅动了几下,好久才道“我要是不呢?”
我万万想不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我知道他一直都很犟,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就不能给我一个台阶下吗?赵成飞,老吴他们都在场,所以,我也无法低头,否则,我这个老大将会颜面无存。
“你再说一遍?”我又给他一个机会。
像老万这种聪明人,应该能看出这种时候,我已经骑虎难下,所以他只好先受那么一丁点委屈以顾全大局了。
“先坐下,先坐下,自家兄弟,有话慢慢说”老吴等人连忙打着圆场道。伸手拉了几下,可是我跟老万兀自岿然不动。
“我说不”老万言简意赅道。
“卧槽”我抄起面前还没夹上几口的菜盘,整个拍了上去。
“砰”老万手中的啤酒瓶也在我脑袋上爆开了花,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蜿蜒而下。
于是这个寒冷的冬天傍晚,原本温馨的气氛因为这鲜红的血液瞬间被冷冻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乱成一团,我跟老万,这对二十多年的好兄弟,第一次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