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刘雨农的办公室,他将门反锁上后,又将窗帘拉上,然后才对徐光远说:“荆南县目前的情况,我认为应该向地委,向高原同志报告,地委如果加以干预的话,情况可能会变得好一些。”
“你的意思是……”徐光远望着刘雨农问。
“我想请你给高书记打电话报告一下。”不待徐光远说完,刘雨农说。
“好吧!这个电话我来打。”徐光远说着要通了地委总机:“喂!请接高书记办公室。”
很快,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了高原秘书小余的声音:“哪里?”
“我月牙河的徐光远,请问高书记在不在。”徐光远压低声音说。
“哦!老徐呀!高书记在办公室,正在批阅文件,请稍等片刻,我请高书记马上接电话。”小余说。
片刻后,电话里传来了高原亲切的声音:“光远呀!你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高书记,我现在是在刘雨农同志的办公室里跟你打电话,刘雨农同志就在我身旁,我们向地委和您报告一个重大情况。”徐光远说。
“什么情况?”高原问。
于是,徐光远便将正在召开的荆南县委扩大会议的情况如实地向高原作了汇报。
听完徐光远的电话,高原沉静地说:“感谢你们及时向地委汇报了这一情况,荆南县委召开这次会议之前未向地委报告,看来他们是想做些手脚。但是荆南的干部多数同志思想素质都比较高,我相信不会跟着跑。你告诉刘雨农,地委将采取措施阻止荆南县委的错误做法,请他与常委的多数同志迅速扭转会议局势,不要任其发展下去。”
“好,我立即将您的指示转达刘雨农同志。”徐光远说着放下电话,然后,把高原在电话中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向刘雨农作了传达。
至此,两人才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刘雨农打开柜子拿出一盒西湖龙井,给徐光远泡了一杯递过去。
徐光远呷了一口说:“不错,这是正宗的明前茶。”
“这是一位朋友前几天托人捎来的,我舍不得喝,今天是第一个给你喝。”刘雨农说。
“那我就托你的福,受用受用啦!”徐光远说着便品起了茶。
“哎!你说地委会采取什么方法阻止别志旺。”刘雨农问道。
“别着急,不出半个小时便会有结果。因为高书记历来办事都非常果断。”徐光远说。
两人便边饮茶边谈论起明天的会上怎样引导发言了。正当两人谈得上劲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
刘雨农拿起话筒问了句:“哪里?”
对方告诉他是县委办公室值班室,并说别书记临时决定召开常委会,请他迅速赶到常委会议室。
接过电话以后,刘雨农对徐光远说:“你真的料事如神哪!”
原来,高原接到徐光远的报告后,叫地委办公室通知别志旺明天上午赶到地委参加全区县委书记紧急会议,并明确告诉他不准打替不准缺席。接到地委办公室的通知后,别志旺原本想向地委请假的。但是,由于这次县委扩大会前,办公室请示他需不需要向地委报告时,他没让报告,现在便也没有了请假的理由。于是,他只得连夜召开常委会,对后段会议如何开进行安排和交待。
由于县委书记别志旺要到地委去参加全区县委书记紧急会议,别志旺委托刘雨农负责将这次县委扩大会议按既定议程继续进行下去。刘雨农没有推辞,便说:“常委的同志们都在家,我们共同主持吧!”
第二天的会议,形势急转直变。林枫、徐光远、郝为民分别在各小组抢先发言。他们的发言用大量的事实批驳了实行分田到户,大包干等生产责任形式就是资本主义复辟的错误观点,强烈要求县委要进一步解放思想,领导全县人民大胆推进农村改革。他们的发言,引起了与会多数同志的共鸣。人们便纷纷响应,很快会议形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刘雨农抓住机遇,安排秘书处将徐光远等人的发言,登载在会议简报上,发给全体与会代表。同时,刘雨农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与常委们商量,准备提前半天结束会议,好让大家迅速行动起来。当讨论是否仍然按照原会议议程表决时,有人提出,现在按事先拟就的决议肯定是通不过的。重新起草决议,别志旺又不在家,是否这次会议就作为一个理论务虚会,不形成任何决议。刘雨农认为这个意见很好,于是会议决定由刘雨农代表县委对这次县委扩大会议作一个小结。
刘雨农的讲话不长,但是很精炼,他讲了三个问题:一、这次会议的情况和收获。二、县委对认真贯彻这次会议精神的意见。三、关于当前的工作。他最后强调:这次会议虽然是一次理论务虚会,但是,我认为它比形成一打行动纲领更重要。因为我们通过激烈的争论,基本达到了统一思想的目的。思想是行动的先导。一旦我们的认识冲破了思想的樊篱,它将产生一次新的飞跃。毋庸置疑,荆南大地新的农村改革局面将会迅速形成。
为了传达县委扩大会议的精神,月牙河区委开了一整天会。区委会议首先学习了高原发表在《古城日报》上的文章,然后,由徐光远传达了县委扩大会议的情况和精神。最后,围绕着月牙河区怎么办这个主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讨论中明显地分为两派意见,一派是以区长黄逸飞为代表的认为:现在全力推进农村改革的时机已经成熟,应该不失时机地在全区范围内迅速推行以大包干为主要形式的生产责任制。一派则是以区委副书记郑立言为代表的反对派,他们认为:既然中央领导也承认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就说明我们的改革既有成功的可能,也有失败的风险,力主谨慎行事,不要跟风跑。双方争论很激烈,有几次都拍起了桌子。
徐光远注意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发了言,唯独辜有为没有发言。辜有为作为最年轻的区委委员,他一直在观察事态的发展,不急于发言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方面他要通过大家的发言来了解区委内部力量对比情况,更重要的是他在考虑怎样发言才有利于让徐光远抉择。对于辜有为的态度,徐光远是再清楚不过的,他知道辜有为是坚决支持改革的。在目前这种看似势均力敌的形势下,辜有为只要站出来说话,这种形势马上就会改变。于是,他朝辜有为看了一眼:“小辜,谈谈你的看法。”
辜有为翻开笔记本缓缓地说:“大家在讨论,我在听,大家争论的一个焦点,就是推行承包责任制会不会出现‘背离社会主义,复辟资本主义’。会不会‘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的回答是不会。”辜有为的话一语惊四座,大家顿时都静静地望着他。他接着说:“大家都知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马克思主义的一条基本原理。而衡量社会主义农业经济性质的原则有两条,一条是土地等生产资料集体所有;一条是实行按劳取酬的分配原则。根据这些原理,我们再来看看,实行联产承包,土地集体所有的性质改变没有?没有。土地仍然是国家或集体所有,农民所拥有的只是使用权。而实行这种责任制,只不过是让农民更好地调动种田积极性,让他们在自然条件限制下,在生产上有更大的适应性,灵活性和机动性。那么,联产承包更是‘责’与‘酬’的紧密结合,农民‘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的,剩下的全是自己的。’这是一种最直接最明了的按劳取酬呗!所以,它深得广大农民的拥护。金银滩的实践证明:一旦采用这种责任制形式,蕴藏在广大农民中的生产潜力就会得到极大的释放,过去的落后帽子就会丢到太平洋里去。褚红卫同志,这总是事实吧。”说到这里,辜有为有意地点了一下褚红卫。
褚红卫气呼呼地说:“我就晓得你是他们的后台。”
“不错,我是坚决支持他们的。我觉得我们应该顺潮流而行,不能逆潮流而动。”辜有为针锋相对地说。
“好,辜有为同志说得有道理。我看我们现在不要再争论了,要集中精力在今年秋播前全面推开以大包干为主要形式的联产生产责任制,是对是错留待实践去检验,留待历史去评说。”徐光远不失时机地作了总结,他那铿锵有力地话音,让人们感觉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