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娜就接到了县委办公室的通知,说县委别书记要找她谈话。听到这个通知,余娜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成句了。要知道,那个时候一个县委书记,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非常显赫的人物了。这样一个显赫的人物要亲自找一个县文化工作队的演员谈话,她能不激动吗?
于是,余娜将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在挂衣柜上的大镜子前反复照了又照,又描了眉,施了一些脂粉,化了一点淡妆,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朝摆放在桌上的闹钟瞅了一眼,见离晚上七点钟只差一刻钟了,估计步行走到别书记接见她的县委第二招待所正好,便锁上门朝大街上走去。县委第二招待所离文化工作队并不远,只要穿过一条大街,两条小巷就到了,可余娜觉得走这段路花了很长的时间。当她怀着既激动不已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坐落在翠屏山半腰上的县委第二招待所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
站在招待所大门前的服务员,看见余娜走来,马上迎上去问道:“你是文化工作队的余同志吗?”
余娜朝服务员点了点头:“是。”
“别书记正在等你,你赶快过去吧!”服务员说着,将余娜引入一道圆门内,又拐过一道弯,朝一排靠山的平房中一间亮着灯光的屋子指了指,便停下了脚步。
余娜朝那服务员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就顺着那排平房长长的走廊走了过去。因为她是第一次进县委第二招待所这个院子,所以,边走边带着几分好奇向左右不停地打量。她发现这是个非常幽静的地方,那道圆门将招待所一分为二,门外是一个大的院落,多数房间都亮着灯,她估计那就是招待所的普通客房、餐厅、会议室和办公室。然而,进了这个圆门以后,拐过一道弯,里面却又是一个小一些的四合院。院子中间栽满了高大的郁郁葱葱的青松翠柏,还有正吐着芬芳的桂花树,树下摆放着一些石桌石凳,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边还栽种着一些低矮的花草和黄杨木。
当余娜接近那间亮着灯光的房子时,曾经面对过成千上万的观众,也未怯过场的她,却莫名地生出一些恐惧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好让自己静一静。
这时,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问话:“是余娜同志吗?进来吧!”
这声音犹如夜空中传来的天籁之音,让余娜既激动又有几分害怕,致使她有些犹豫不决、裹足不前。
“快进来吧!还站在门外干什么?”那个声音继续催促道。
于是,余娜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足勇气迈进了那间灯光明亮的房间。
余娜的出现,令别书记眼前一亮。
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确良衬衣,一条米灰色长裤,脚上蹬着一双油光锃亮的崭新的高跟鞋。这身打扮不仅将她那修长、曲线优美、轮廓分明的身段,勾勒得婀娜多姿,让她犹如出水芙蓉一样亭亭玉立,更将她那漂亮的脸蛋衬得光鲜照人。
别书记见到这位少见的美女,显得有些兴奋地向她趋近一步,将自己那双大手向余娜伸了过去:“欢迎你,余娜同志。”
余娜也不失礼貌地将她那芊芊玉指伸了出来,别书记握住余娜那纤细光滑的手,边说话边不停地捏着,犹如把玩一件艺术珍品一样,久久不想松开。这让余娜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这是别书记的习惯,平时还好,特别是酒后跟女同志握手,他就会这样。
尽管不自在,但她还是没有主动地将手抽了回来,就这么让别书记握着捏着近距离地相视而立地说着话。
可能是别书记自己发现,老是这样握着别人,特别是握着女同志的手说话不太雅观,他终于松开了余娜的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她坐下说话。
别书记给余娜冲了一杯咖啡,放到她的面前说:“雀巢咖啡,最好的咖啡。”
余娜谢过别书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对那甜中带苦的味道有些不习惯,便放在了茶几上。
别书记又为她削了一只苹果,说:“这是红富士,味道不错。”
由于别书记的热情和随和,余娜由开始的拘谨变得活泼起来。
别书记见她没有了拘束,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跟她聊了起来。他详细地询问了余娜的年龄、家庭情况和工作、生活以及个人问题等方面的情况。
余娜对于别书记的问话一一作答,并告诉他自己刚刚结婚,爱人在部队服役。别书记听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态。之后,别书记又跟她谈了一些文艺方面的问题。谈着谈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十二点,别书记朝挂在墙上的钟看了看,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改日我们再谈。”
余娜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别书记按响了呼唤服务员的铃声,刚才送余娜进来的那位服务员轻轻地走了进来。
“将余娜同志送回去,夜深了不要让她一个人走回去。”别书记吩咐道。
服务员回答道:“是。”便领着余娜离去。
这次谈话,让余娜兴奋得一夜没有睡着觉。
没过多久,别书记又第二次召见了她。这次召见后,余娜便成了县文化馆馆长。那时,她才二十出头,据说是全省最年轻的文化馆馆长。
从此以后,余娜便成了别书记的座上宾,县委第二招待所的常客。
再往后,别书记与余娜之间的故事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并演绎成一段轶闻趣事。
半年以后,余娜的腰身渐渐变粗了。有一天晚上别书记打量着余娜问道:“怎么回事?”
“这不明摆着,有了呗!”余娜向别书记撒娇道。
一听说余娜有了身孕,别书记心里一阵紧张。他对余娜是有承诺的,他说自己与妻子是遵父母之命而结发的,并无感情。因此,当他从鄂东调来荆南的时候,并未携带家眷,其目的就是准备跟自己的结发妻子离婚。并承诺:他先与妻子办理离婚手续,然后,余娜再同那个部队的小排长说再见。待一切办理妥当以后,他们俩人就结婚。但是,别书记到底不是一般的人,很快,那一丝紧张就消除了。脸上漾出了笑容,而且让人感觉到那绝对不是苦笑,而是充满幸福感,非常高兴地笑。
见别书记一脸笑容,余娜有些急了,咕哝道:“还笑哩!你说这事咋办?”
“多长时间了?”别书记问。
“三个多月了。”余娜回答道。
别书记考虑了一下说:“你看近段时间工作特忙,这农村出现了不稳定,特别是月牙河区那边嚷嚷着要将土地承包到户,忙了工作却忘了回鄂东老家去办理那事。你是不是先到医院去把孩子做了。”
余娜低着头说:“我不干,我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非得要这个孩子不可?”别书记边在屋子里踱步边问。
“因为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你的种子。”余娜扬起头对着别书记的背影说。
听了余娜的回答,别书记停止了踱步,转过身来到余娜的身边,双手捧住她那有些发烫的双颊笑着说:“宝贝,我的种子有的是。”
“不,我就要这一个。”余娜倒在别书记怀里撒娇。
别书记显得有些为难了,轻轻地抚着她的那头秀发说:“我现在就是回老家去办也来不及呀!再说,我那孩子他妈万一不同意怎么办呢?”
余娜听后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躺在别书记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哎!要不你先到部队去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别书记突然心生一计。
余娜抬起头问:“你什么意思?”
别书记笑着答道:“我这不是缓兵之计吗?”说完,给了余娜一个热烈而长时间的深吻。
吻完后,别书记发现余娜的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便带着歉意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余娜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时间差这么大,万一露了马脚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男人一般都比较粗心,不会太多地注意细节。”别书记安慰她说。
余娜:“我是说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离呗!反正最后你得给他摊牌。”别书记说话的语气很坚决。
余娜又问:“那离了以后我怎么办?”
别书记笑着拍拍余娜的脑袋说:“你还担这个心呀!你永远都是我别志旺的人,我的宝贝。”
这次见面以后,余娜便依计去了部队,在部队里呆了一个月,就又回到了荆南。回到荆南不久,就给那位部队的排长报喜,说自己怀上了。
别书记见余娜回来了,问道:“怎么不就在部队上把孩子生下来呢?”
余娜说:“我离不开你。”
又隔了半年,孩子降生了。
部队里那位排长收到了电报以后,满腹狐疑,说怎么算这个时间账都算不过来,知道是余娜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气之下便持部队首长的亲笔信,回到荆南县人武部,要求严肃处理余娜,并查处那个破坏军婚的人。
武装部的部长早就风闻别书记跟余娜有一腿,并没有认真地去追查这件事,而是通过做工作让那个排长与余娜办了离婚手续。条件是那位即将转业的排长,被安排在县里最热门的物资局当业务股长。
事后,县人武部部长向兼任武装部政委的别书记汇报此事,别书记称赞武装部长,说这件事处理得好,起到了维护荆南稳定的积极作用。
没过多久,省委将别书记调离荆南,安排到省农科院去工作了。理由当然是工作需要而并非其它。
别书记调到省农科院以后,还是兑现了他的诺言,与前妻办理了离婚手续。不幸的是正当别书记紧锣密鼓为余娜调往省里去跑调动的时候,死于了一场车祸。于是,别书记和余娜的故事就成了无言的结局。
听完杨扬的叙述,雅兰问道:“余娜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倩倩?”
杨扬点点头说:“是的,从某种角度说,倩倩是值得同情的。”
“那你就多给她一点爱呗!”雅兰打趣地说。
杨扬摆摆手说:“我们虽是表兄妹,但是,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去的。”
杨扬说罢深情地朝雅兰看了一眼。雅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装着没看见似的向正在紧张施工的纺织厂工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