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结局
五福摇了摇头。
翼说得很有道理，比她说的好得多。
只是，童峥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童峥，再好的说辞，对他来说，都没有用。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就算你们有一万条理由都好，我不会退兵，我要一直打到你们大周朝的京城，将那狗屁皇帝赶下台！我要告诉告诉所有的人，你们大周国的皇帝就这样落入我们手中！这样，我们两国合二为一，再也不用分什么月典大周了。”童峥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如果，你继续对周国开战，那么，我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五福态度坚决。
“好，如果这是你的坚定，我会让你看到月典国的铁骑如何踏遍周国！”
“大王会退兵的。”翼低沉地说，“宫中送来急讯，女王陛下已经在五日前驾崩了。”
童峥脸若冰霜，道：“翼，你应该知道自己是月典国的臣子，不可乱说。”身体中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还继续不停地扩张，怎么也无法合拢。
翼愿意性命担保，女王真的驾崩了，遗诏命令童峥与大周朝缔结同盟，马上班师回朝，终其一生，永不再踏入大周朝半步。
五福怜悯地望着童峥。
一个人在世上，只要父母健在，他就觉得还是个孩子，但是一旦父母逝去，无论多大，都成了孤儿！
“好，我退兵，但是在我退兵之前，我要打最后一仗！”童峥道，“五福，我要你看着我如何赢了这一仗！”他心里同样在大喊，要女王在天之灵看着，他绝对没错，一定赢得漂漂亮亮。
童峥不甘心毫无建树就此班师，传令下去，全体将士，马上拔营，迅速往合州方向逼近。
五福见他已经走火入魔，不为己动，心中暗自凄然，随着大军，日夜兼程，往合州而去。
连日阴雨绵绵，路上泥泞遍布，士兵及马匹不时滑倒，怨声载道。童峥毫不在意，只勒令将士尽快赶到合州。
合州驻扎的乃是胡志喜的军队，大胡子胡志喜。自从向朝廷投诚之后，胡志喜便驻扎在合州，以朝廷命官自居，除了朝廷军饷外，常向豪绅百姓索要钱粮美女，稍有迟缓，便锁上一家大小，关在牢里，大家苦不堪言。
有部下出言劝阻，胡志喜醉醺醺地嚷道：“老子领兵造反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光耀祖宗，升官发财？”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的兵士大部分原是一同造反的，看见如此，也依瓢画葫芦，逼勒钱粮，强抢民女，如有不从，拳打脚踢。
眼看月典国的军队就要杀过来了，满城人心惶惶，共同推举了几个告老还乡的老太爷去面见胡志喜，请求他领兵全力抵挡。胡志喜十分爽快，马上应承，先要钱粮——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钱粮送来了，军队依旧没有出发，胡志喜的理由是——天雨路滑，寸步难行。
城中百姓骂得半死，拖家带口，纷纷逃离合州，往后方奔逃。老弱病残，暂时逃脱不了的，也只有闭门在家，听天由命。
胡志喜毫不在意，继续每日饮酒作乐，道：“月典国军队怕什么？他们有名的雪佛将军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国王，在我们大周朝囚禁多年，就知道喝酒玩女人，怎么知道打仗？”
童峥的大军冒雨急进，如潮卷来，一夜之间，便在合州城外扎下营盘，只待天气晴好便直接攻城。
胡志喜日上三竿，仍然宿酒未醒，在睡梦中为部下强行推醒，听说童峥大军已经到了城下，哈哈大笑，道那人故意夸大军情，命令将他拖出去砍了。
直到他真正清醒，到了城楼看见童峥一望无际的营盘林立的旗帜，不由大吃一惊，手脚酸软，马上赶回府中，命令近身侍卫将他的金银财宝装了数十车，急急领兵全力往后方撤退。
“不战而逃，哪里像军人！”一个看门老头哭喊着，“我大周朝为何出了你这种败类！”
胡志喜一脚将那老头踢出三尺远，骂道：“老子不当官，依旧当山大王去！有钱有粮，何苦还为你们卖命！”
城内哭声震天，胡志喜的军队拖兵拽旗，匆匆往后方去了，童峥不费吹灰之力，又夺了一座城池。
他和五福站在城楼上，指着远处山间稀稀拉拉的胡志喜军队，踌躇满志地说：“三天，我会将那帮家伙都剿了。”
“剿他们，算什么？他们本来就不成器！”五福冷冷地说。
“在我的统治下，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祸国殃民的军队！你放心，等大周朝归入我的版图后，我会重新整治官吏军队，让百姓们安家乐业——”
“到时候？在那之前，我们大周朝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童峥，你醒醒吧！你没有看到，我们大周朝的子民对你们的到来不是欢迎，而是抵抗吗？你们带来的不是安家乐业，而是毁灭！家破人亡！”
童峥望着她，挥挥手，道：“你不懂！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你曾经为我们遭受雪灾而愤怒伤心，为何今天直接毁了我们的家园！请你看看，睁大眼睛看看，那山脚下，曾经有过一大片美丽的梅林，如今，还剩下什么？荒芜一片！”五福指着山脚下的营盘，炊烟在一个个蘑菇似的帐篷间袅袅升起，士兵们明显在生火做饭了。
正在这时，山的那头响起了震天的鼓声，一支军队飞驰而来，直直插入月典国的营盘。迎风飘舞的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
赵光庭，领兵杀来了。
月典国的营盘建在低矮之处，门口大开。正在做饭的士兵纷纷丢锅弃勺，往里面就跑，有些来不及披上甲胄抄起兵器，已经给赵光庭的军队踏成肉酱。
五福眼见烟尘滚滚，杀声震天，不由望向童峥，童峥的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营盘内埋锅造饭的不过是少数老弱病残，一人烧五灶，炊烟密集，故意设了个布袋阵，引赵光庭的军队上钩，待他们一冲进营盘之内，他的军队从两翼杀出，持着长枪先杀马再杀人。
这一仗，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赵光庭不顾霍明劝阻，贸然挺进，八千骑兵外加一万紧随而来的步兵，全军覆没，自己也受伤被俘。
童峥喜笑颜开，论功行赏，又下了命令，不许骚扰周国民众，待忙碌过后，才发现，五福失踪了，四处搜寻。
守城门的士兵说，翼亲自护送五福出的城门。
童峥愤怒地质问翼，翼淡淡地说那样对五福最好，任由他处置。
“你送走的？好，你给我找回来！找不到，永远不用再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翼望着他的王，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第二日，童峥领兵继续往南推进，所到之处，周军望风披靡，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童峥在大军面前发下宏愿，夺了京城，在京城过年，将士们欢呼雀跃，大喊万岁。
天气越来越不好，阴雨绵绵，军中病倒的将士越来越多，童峥不得不停止前进，让军队暂时休整，命令军医迅速医治。军医回禀说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山间林木多瘴疠，最好待雨过后再出发。
童峥暗恨自己失策，自己从小在周朝生活，天南地北都不怕，但是月典将士从未深入周朝，难以适应这里的气候水土，但是童峥岂会屈服于小小的瘴疠？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派出一支先遣队，持着大刀，专门在前将山林放倒，大军随后跟上。
此时，距离边境已经五百多里，天气潮湿，路滑难行，后方的粮食支援不力，兵士开始抢劫周国民众。童峥大怒，绑了几个为首的，推出去斩了，一再严明军纪，违令者斩。但是将士们不服，道童峥出兵前明明许诺，胜利之后，财货美女任由他们攫取，如今他们已经连胜多场，不过是要求小小的奖励。
正在这时，霍明领兵到了，他将大营扎在童峥对面的半山间，遍布鹿寨，任凭童峥下战书、冲营，只守不攻。
童峥几番领军厮杀，都攻不进去。
打持久战，对月典国军队不利，粮草不继，军心动摇，还是速战速决为上。童峥派人在营前叫阵，霍明不理，叫骂，霍明也不理。
童峥无计可施，曾派遣过高手去暗杀霍明，但霍明根本就不在大帐，这个老狐狸！
两军相持不下，阿木格匆匆赶来，劝童峥依女王遗命，退兵回国。童峥不从。
阿木格老泪纵垂，冒雨跪在大帐前，一定要童峥退兵，否则月典国多年积蓄的兵力，毁于一旦。另有八位将军见阿木格如此，深有同感，也跪倒在旁，恳请退兵回国。童峥大怒，斥责他们动摇军心，令个人杖五十，如再有违反，提头来见。
阿木格见状，抽刀就要自刎，童峥眼明手快，摘下一个玉佩射去，弹开钢刀，吩咐众人好好看管着他。
他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来不会因为可怜将士牺牲而放弃战争的胜利，要做个名垂千古的君王，手段就要强硬，能为人所不能为，连五福的悲愤也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但是阿木格的决然，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他脱下沉重的盔甲，冒雨慢慢地走进营盘中。
营盘中到处传来生病士兵的低声呻吟，弥漫着沮丧与哀愁。
他听到了一首熟悉的月典祭歌，歌声极力压低，但是那盘旋曲折的曲调让童峥的泪刷的掉下。
那是月典人告别逝去的亲人时唱的，怀念亲人的恩德，祝福他在天堂中幸福快乐，一唱三叠，迂回盘旋。童峥听着听着，想起了女王，也不由自主双手捧在胸前，跟着低声唱起来。
“大胆！谁让你唱歌摇撼军心！”一个小头目斥责着，将长矛指向童峥的胸口。童峥缓缓抬起头，淡淡的月光下，他脸庞上泪痕俨然。
“啊，大王！”小头目跪倒在地。童峥点点头，回去大帐，请阿木格相见。
第二日，童峥派人送书与霍明，两国停战，自动退兵回国。两边战士都抛掉兵器，热烈欢呼。童峥听着自己军队的欢呼，百感交集。
翼来报，已经找到了五福的踪影，她在合州梅林的对面，当初与霍子琳同居的房子中。
“五福！”童峥不敢相信，原来上天还是给了他奖励，临走前，还是能够见五福一面。
芳草萋萋，白色的柳絮漫天飞舞，散落天际，也散落在离人的肩头上。直铺向天边的绿野中，一条小道弯弯曲曲，路两边盛开着密密麻麻的小红花。
柳树下，小路头。
五福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底白花布衣，柔顺的的头发完全包裹在一幅同样简单粗糙的花布中，只露出耳边一点乌黑的发丝，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五福，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个同样美好的新家，不，更加美好。”童峥热烈地说。明知道以她的性格，不可能答应自己的要求，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恋恋不舍地把玩着手边一朵小红花，五福老是喜欢叫它家家花。
“不，这里才是我的家！”五福斩钉截铁地说。
她并没有去看童峥一眼，只远远望向天际。
“你知道吗？我们月典国也有大片大片的草，一望无际，你不想去看看吗？夕阳西下，天苍苍，野茫茫，河流如练，我们骑着骏马，挽着马缰绳，缓缓地并行，你不想去看看？”童峥充满热情地游说她，只要她去看了，她肯定不会回来的。
“你以为这是草原？大片大片的野草？不，你忘记了，这里方圆百里，都是良田！你们打过来了，农田荒废了。”五福愤怒地盯着他，目光中喷出火焰。
童峥尴尬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是的，没错，这里原是良田。
“五福，我们月典国也有这种红花，不，比这个更娇艳更硕大，漫山遍野的红，我们叫她玛格拉玛，意思是倾慕的心。”童峥温柔地说。
柔情如水般轻轻涌荡，簇拥着五福，她的心中又酸又痛。
她咬咬牙，挥掉以前所有美好的记忆，道：“童峥，我更喜欢平凡的名字，家家花。如果这个平凡的名字让你想到，每一户人家里面都有女人在等待她们的丈夫回来，都有孩子在等待他们的父亲回来，这不是比另一个华丽的名字要好吗？”
“五福，战争不是我们的错，你不能否认，我们之间曾经经历过许许多多，这些，与国家与战争都无关！”童峥继续努力，想说服她。
“对，战争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错！我们不过想过着安安乐乐的平凡日子，你们为了建功立业，不惜让我们血流成河白骨堆山！你只看到了红花，你可想到花为什么是红的？”五福越说越激动，突然止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望向小路尽头。
远远的，远远的，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了。
童峥也看到了，他微微仰起头，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红发显得格外耀眼，如同熊熊火焰。
霍子琳！霍子琳回来了！
五福低下头，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影子在不住地颤抖，一闪一缩的。她努力握住自己的手，抬起头，平静地问：“子琳要回来了。童峥，你要不要进来吃碗面？撒满家家花的面。”
她望着他，目光内晃荡着重重波浪。
此去千里，后会无期，她舍不得他吗？童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尾随在五福身后，走进那小小的房子。
童峥坐在窗前，听着五福在隔壁厨房忙碌的声响，握紧双拳，下定了决心。五福，哪怕你要怨恨我一辈子，也绝对不再让你离开！
“好了！”五福轻快地走进来，在桌上放下一碗面，又端进来两碗。碗中撒满了嫩绿的葱末娇红的花瓣，白色的热气腾腾地盘旋而上，一下子迷糊了童峥的眼睛。
“吃吧，喜欢哪一碗就哪一碗。”五福往他手里塞了双竹筷子。
童峥如孩童般跃跃欲试，贪婪地说：“三碗我都吃了。”
“不，每人一碗，恰好三碗。”
童峥望着三碗面，仔细看，三碗面还是有所区别的。
其中一碗撒了细细长长的红椒丝，盘在碗边。
“你还记得。”童峥道，无限感慨。
“记得。”五福笑笑，慢慢将那碗推给他。
“不，今天我不想吃红椒面，我吃家家花。”童峥端过一碗家家花的，放在自己面前。
五福斜眼看着他，目光中十分悲凉：“你以为我下了毒？连我你都不信？”
童峥讪讪笑着，忽然觉得口中很干燥，是啊，五福怎么会害他？他只不过习惯了，凡事小心。
五福伸手将碗拉回自己身边，愤愤地说不给他吃了，全部自己吃。
童峥陪着笑脸，犹豫一下，还是将那碗撒满红椒丝的面条端到自己面前。
五福一手扶着碗，慢慢吃起来，嘴边浮着幸福的笑容：“子琳他要回来了，应该给他留一碗。”
她吃得很慢很慢，几乎是用筷子挑着，一根根夹进嘴里的。
童峥望着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嘴角始终浮着淡淡的笑容，也低下头，夹起满满一大筷子面条，送进嘴里。
面条有些粗糙，在嘴里化不开陈旧的的尘埃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粗粝的食物了。这面粉，是她珍藏了许久的吧，如果不是霍子琳回来，而是他单独到访，说不定面条也没有他的份，说到底，他是沾了霍子琳的光。
五福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迟疑，依旧吃得很慢，很香，细细咀嚼着，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面条了。
五福用一个小木勺舀汤喝，那木勺十分简陋，想必是她自己亲手用木料掏挖的。过去这段日子，她的确吃苦了，双手更加粗糙，竟布满了细碎的褶纹。
“你也要？”五福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只小木勺，递给他。木勺滑溜溜的，光泽柔和，可见经常抚摸的，大小、形状，与五福手中你那只完全一样。
童峥摇摇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属于霍子琳的东西，他不想要——五福除外。
他突然听到一声尽力压抑的微弱的呻吟，低头一看，五福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鼻翼微微颤动，目光里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嘴角却展开着梦幻般的笑容，神秘而甜蜜，如同清晨盛开的花朵，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童峥心一震，手中的碗远远掷了出去，出手如电，将她的碗抢过来，迟了，她碗里的汤早已经喝光了，只剩下面条软塌塌地盘在碗底，面条上黏着皱巴巴的红花。
他强压着内心深处巨大的恐惧，低头一嗅，面条中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你，你给我吐出来！”童峥扑过去，将五福拖到身前，用力捏住她的喉咙。她挣扎着道：“你以为我要毒死你？”
她要毒死的，是她自己！
还是当着他的面！
这比直接毒死他，更难以接受！
为什么？霍子琳已经要回来了，不是吗？
童峥压住她的脖子，伸手卡进她的喉咙里，强迫着她吐出来。
“你不能死！你还要等霍子琳回来的！你别死！你还有孩子，孩子！”童峥像野兽般愤怒吼叫，拍她的背，尽力将她腹内的毒物赶出。
五福脸色渐渐灰暗，无力地笑。
“他要回来了，你不原谅他吗？你不是已经盼望了他许久？你为什么要用死来惩罚他，惩罚我？”童峥手忙脚乱从怀里往外掏各种瓶瓶罐罐，在里面寻找解毒灵药，手一抖，撒落一地，清脆的声音，绚丽的颜色。
他蹲下去，尽最后的努力撮起一种淡红色粉末，塞进她的嘴里。
五福依旧微笑，童峥觉得一片茫然，他捉住她的手，她的脉搏时快时慢，时强时弱。
“为什么，你不毒死我？”她恨的，应该是他，为什么她不在他喜欢的红椒丝面里下毒？
她摇摇头：“毒死你，我们两国还要打多久的仗？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恍然大悟答应退兵。”
她继续微笑着，灰黑色的唇边流出一缕浓黑色的血。
她放过了他，是要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承受更久的惩罚吗？是永远不原谅他不原谅霍子琳吗？
“五福！”尖锐的呐喊，割裂了午后的宁静，响彻绿色的原野。
白色的柳絮簌簌落下，纷纷扬扬，如同雪花无数。
疲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声重一声轻。
半掩着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童峥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你？”
“是你？”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惊问。
芳草点了点头，将背后一只竹篓取下，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只黄褐色的坛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大少爷。”芳草解释着。
半个月前，霍子琳大骂胡志喜小人得志，不曾保国，反而殃民，为胡志喜所杀，尸体悬在城门示众。五福听说后，非要去为他收拾残骸，一时激动，昏倒在地，醒来后大出血，孩子保不住了。
眼见月典国军队逼近，五福挣扎着一定要走，芳草说自己去，一定帮她收拾好骨头背回来。
“福小姐呢？”芳草问。
背后无声无息。
芳草回过头来，才发现童峥已经不见了，整个房间突然一片死也似的沉寂。
她冲进房间，发现五福不在。
再出来时，桌上的骨灰坛子也不见了。
她又冲出门外，远远的望见弯弯曲曲的小道上，黄尘滚滚，一匹骏马正飞快驰向天边，马上一角淡蓝飘扬。还有那一抹火红，在无边的绿草中显得分外耀眼。
“小姐！”芳草如释重负，冲着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福小姐，一定要幸福哦！”
“幸福——幸福——”她的声音远远传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