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外面阴雨连连，天色亦是沉重的铅色。每逢下雨宫女太监们都会一致穿上两寸后的木底鞋，以防雨水溅起污了宫服有辱尊上视听，看起来与现代的松糕鞋颇为相似。我侧首对绿鄂道“传膳吧，今日下雨就在暖阁用膳。”
夜轩赶忙跟上一句道“多上一副碗筷。”
绿鄂伶俐的点点头出去吩咐下去，不一会伴着木底鞋“咄咄”的声音，宫女太监整齐的穿云而入，将精致的小羊肉汤锅置于正中，其他的十二种菜品围在汤锅四周。夜轩睇住菡萏半响道“以后你嫁给了五弟，你便是朕的弟媳了。这可是嫡亲的关系，现下一同用膳也不必拘束。”
菡萏闻言含笑道“奴婢省得。”
夜轩蹙眉道“怎么还在奴婢奴婢的，你是朕钦封的郡主，以后不准再以奴婢自称。”
菡萏微一凝神，盈盈起身道“菡萏谢皇上厚爱。”
夜轩拉着我在圆桌边坐下道“平素我没有少来你这凝裳宫，菡萏倒也见过许多次，竟然从未上过心。今日仔细打量她一番，才觉出她也是位淡雅脱俗的美人儿。”
菡萏一牵裙摆坐于我身侧道“回皇上的话，菡萏一直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只是皇上眼中只看到的小姐。诸如菡萏这样的庸脂俗粉，皇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夜轩一愣，随即笑道“呵呵，方才还哭哭啼啼的，现在便口齿伶俐了。这鬼灵精，以后五弟有的受了。”
安青给每人奉上一盏杨梅蜜露，我舀了一匙尝了尝，轻声道“太甜了。”安青连忙撤了下去，片刻后另外换了一盏给我，附耳道“娘娘酸味吃得有些重了，切莫露了马脚。”
我点点头，接过琉璃盏吃着蜜露。安青用一尺长的长筷和漏勺挑拣着汤锅中的小羊肉，分入我们三人的碗中。夜轩吃了块羊肉，饮了一口汤汁道“皮脆肉嫩，汤里还带着花椒和辣椒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安青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道“自然是有不同的，这是按娘娘晨间吩咐的作法烧制的。”
夜轩摆摆手道“朕虽然不懂的怎么做菜，可是对做菜的方法还是多有涉猎的。这汤汁肥美入味，色泽白腻，至少要以小火煨煮五六个时辰，怎可能是霂凝晨间吩咐下去的。”
我放下手中的琉璃盏，轻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可是臣妾结合了云粤和巴蜀的汤锅，融汇贯通独家密制的法子呢。”
夜轩一边吃着小羊肉，一边道“你且说说。”
我点点头道“先要以羊骨和膘肥羊肉熬煮一个时辰，加入生姜，洋葱，盐，花椒，最后加入牛乳。这样便能汤汁白腻浓香，如同小火煨煮良久。将鲜美的小羊肉洗净切片，一定按按照羊肉的经络下刀，羊肉越薄越好。用盐腌渍一盏茶的功夫，再加入淀粉鸡蛋和调味料，搅拌好之后铺垫在汤锅之中。把滚沸的清油淋在上面，片刻后加入汤汁，点上香油即可。”
夜轩连连点头赞赏道“你总是有着许多制作美食的法子。我总觉得每次来凝裳宫用膳才算是真的用膳。”
菡萏不解道“皇上，您用膳可是由于御膳房大厨亲制六十四道菜品，以金盘玉碟呈上，怎会算不得用膳？”
夜轩笑着给我夹了一筷子时蔬道“原先帝王用膳是一百二十道，自朕登基后改为六十四道。但朕一人哪里用得了那许多，本想如在早先在凝裳宫用膳时一般再改为三十二道，但太后那边说有失皇家气派。朕呢，还是最喜欢来凝裳宫用膳。霂凝偶尔下厨或又想出什么新奇的菜色。十来个寻常小菜，量少精致，却最让朕舒服。”
我笑着道“那倒好，不如将御膳房的厨子都打发了，以后我便去御膳房掌厨好了。”
夜轩笑着点一点我的额头道“你这丫头，怎么口角也越发伶俐了，莫不是被菡萏带坏了？还好她快要被五弟娶走，不然我的霂凝岂不是也要变成悍妇了。”
菡萏闻言脸色涨红如番茄，结结巴巴分辨道“皇上的意思，莫不是说菡萏是悍妇一名？菡萏虽然说话口无遮拦，但也是出嫁从夫，断断不敢大发雌威。”
夜轩摆摆手道“当个悍妻又何妨？早些娘沈太妃也是雌虎一只，父皇妻妾之少堪称夜煌朝史上之最，全是拜沈太妃所赐。不过父皇对她的宠爱却从不曾递减，还有妙语相对道：家有悍妻，夫不遭横祸。”
安青给我呈了一碗羊肉汤，我往碗里撒了几粒小米辣碎末，才觉味道醇正。接口道“没想到先帝还是位妙人儿，不过早先听说沈太妃与太后的宠爱分平秋色，状似民间平妻。”
夜轩蹙眉道“莫要吃得太辣了，小心闹肚子。到时候又团得似猫儿一样，可怜巴巴说什么：我以后再也不吃辣椒了。”
我捡了一枚完整的小米辣扔入嘴巴里嚼着，怒气冲冲道“哼，要不你让孙公公将此事通传六宫得了。说得好似只有我一人吃火锅闹肚子似的，不知是谁捂着肚子可怜巴巴说什么：朕竟然忍不住口舌之欲，现在五脏庙开始抗议了。”
在旁伺候着的孙富海“噗哧”一笑，夜轩怒极一把拽住我的手腕道“嘿，再怎么我也是你的夫君，你怎么不知在人前给你夫君留点颜面？”
我掩嘴笑道“明明是你挑起的祸事来，怎么怪在我的身上了。哼。”
夜轩没好气的放开我，自顾自呈了一大碗羊肉汤道“朕好心好意关心你。你不领情便也罢了，还顶嘴。”
我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汤碗道“你没听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你不嘴软，这羊肉汤也不给你喝了。”
夜轩无奈的看着我手中冒着浓烈香味的羊肉汤，拱手道“娘子大人，为夫知错了。赏碗汤喝可好？”
太后那边得了消息之后欢欣不已，冒雨乘着宫轿到凝裳宫来见一见未来儿媳。
虽然菡萏只是丞相府送入宫的乐师，不算什么名门闺秀，但这婆婆看儿媳，越看越欢喜。当下太后便摘了手上玉镯赠与菡萏，那玉镯看似普通，但若在光下细看顿觉那些翠绿的纹路如水流动，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钦天监递了话儿过来，说十一月十五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于是五王爷的婚事便被定在了那日。细细算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着夜轩说要亲自置办妆奁，所以宫中司制房和司珍房都忙得不可开交。
香若留在储秀宫七日，明里暗里受了戚梦竹不少欺侮，但她尚能忍辱负重，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不过我也差了安青去储秀宫放话，讲明了香若是丞相夫人新收的义女，而且怀有身孕，让储秀宫的人小心服侍着。戚梦竹虽然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但毕竟知道胎儿无辜，所以也未曾再有动手动脚的行为，顶多就是出言侮辱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