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遥遥听见内室穿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啊!”我身上一僵,听到夜轩柔声安抚道“你终于醒了。不要太难过了,太医说了,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不用亲眼看见都知道内室现在是怎么一副情景,僖贵人的低泣嗔怪和夜轩的轻声劝慰在别人耳中不过是含混不清的低语,可在我耳中却一字一句清晰分明。我素知僖贵人在夜轩心中颇有些份量,但不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哭诉一阵之后,她颤声抽咽道“四郎,烟儿对不起你,保不住我们的孩子。”我听到这些亲昵的称呼宛若一把尖刀刺入心头,却又突然听见另外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道“思烟,都到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说真话?!”紧接着是“噗通”一声跪地声“皇上,请你为僖贵人做主啊!”
冷月依然云淡风轻的看着远方,以传音入密对我道“祁贵人。”
夜轩声音一沉道“别大呼小叫的,有什么出去再说。烟儿,你先好好休息,朕一会儿再来看你。”语毕带着祁贵人从内室走了出来,见我和兰妃,萱妃已经来了,摆摆手道“免礼免礼,都坐着吧。”径直走过来在我身旁的紫檀雕花大椅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道“祁贵人,你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祁贵人的眼光狠狠的从我脸上刮过,然后低头看着地面道“臣妾不敢说。”
夜轩登时有些不耐烦道“你方才在内室急吼吼要朕为僖贵人做主,现在怎么又不说了?”
祁贵人施施然伏地拜倒道“因为臣妾怕说了之后便会像僖贵人一样,平白无故被人说是患上了癔症而禁足。”
夜轩冷冷道“说什么浑话,难道你嫌这宫中还不够乱的吗?”
兰妃和萱妃当然知道祁贵人意有所指,但皆不动声色,我闲闲的对芷安吩咐道“本宫从宫里取了一枝千年雪参来,稍迟你唤人用温补的食材一起炖了,给僖贵人补补身子。”
祁贵人自知现在不是斗狠的时候,脸上浮起惊痛与不甘道“皇上,僖贵人正是因为霂夫人才会失掉孩儿的啊!”
我慢条斯理的回过头来,淡淡道“祁贵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祁贵人怯怯的看我一眼道“皇上,今日本是五王爷迎亲的大喜日子,嫔妾和僖贵人一同去凝裳宫朝贺。没想到莫名其妙的被责骂一顿,霂夫人更是空口白话的说僖贵人患上了癔症,要将僖贵人禁足在紫兰小筑中。”
夜轩脸上蒙上一层阴霾,皱眉道“霂夫人在宫中一向有口皆碑,就算要罚也是有因可循。再说,禁足又跟损娠有什么干系?”
一直坐在一旁不曾开口的露德仪起身在夜轩面前跪下道“皇上,此事与僖贵人损娠休戚相关。”
露德仪虽然已经归顺僖贵人一边,可在夜轩心中她还是那个不多言多语的娴静女子,夜轩忙道“你且起来坐着说话。”
露德仪谢恩起身坐下,淡淡道“今日僖贵人前去凝裳宫朝贺时臣妾也在场,不仅百般受到各宫妃嫔排挤,最后还被霂夫人扣上患上癔症的罪名。”
祁贵人接声道“就算是个心智坚韧的人都会难过一阵子,更何况僖贵人她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失魂落魄的回了紫兰小筑,嫔妾本想多陪她一会子,但奈何霂夫人所请的两位习教姑姑已经到了嫔妾宫中。”她以手掩面,似后悔万分之妆道“若嫔妾能在紫兰小筑陪着僖贵人,她也不会失魂落魄到失足摔倒出了大红。”
夜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揉了揉额头道“霂凝,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欲起身答话,却听太后道“霂夫人有身孕,坐着说话便是。”我回首谢过太后恩典,轻轻抬一抬下巴道“今日一事兰妃姐姐和萱妃姐姐皆在场,臣妾问心无愧。”
夜轩点了点头,我平静道“今日僖贵人偕同祁贵人一齐来凝裳宫朝贺,怡德仪曾被僖贵人所伤,便起身避换了位置。本是小事,僖贵人却偏说凝裳宫不欢迎她闹着要走。臣妾见她如此不知进退便说她落水患上了癔症,让她留在紫兰小筑养病。而祁贵人对宫中规矩不熟悉,臣妾特地请了习教司两位德高望重的习教姑姑去教她。”
祁贵人冷厉盯住我,幽幽道“皇上,这可是霂夫人亲口承认的。恕臣妾说句不好听的话,霂夫人是因为僖贵人三番两次把皇上从她身边请走,恨毒了僖贵人才会这样对她!”
萱妃端着定窑的彩瓷茶盅道“祁贵人,看来你还是对尊卑上下不太清楚,这习教姑姑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听啊?”
露德仪忽而笑道“俗话说忠言逆耳,这可跟尊卑上下没有多大关系。怡德仪避换位置情有可原,可兰妃娘娘出言讥讽……”
兰妃听露德仪说道这里,忍不住接嘴道“你莫不是想说本宫罪无可恕?”
露德仪冷然道“臣妾可没有这么说,霂夫人用一件红衣便将僖贵人有癔症一事坐实,这才是真真的借题发挥。”
夜轩看着妃嫔们唇枪舌剑,怒气积郁道“红衣又是怎么回事?”
祁贵人仰首道“正是皇上命司制房给僖贵人定制的那一件绯红色海棠花云锦宫装。”
夜轩转首过来正欲问我,萱妃已经开口道“启禀皇上,夜煌朝开朝以来宫中妃嫔着装便有宫规可循。宫中妃嫔贵嫔以下皆不得穿红,连相近的橘粉之色亦不允许,僖贵人乃正六品贵人竟穿绯红色参加亲王嫁娶。霂夫人说僖贵人有癔症,所以不罚,只是让她禁足紫兰小筑罢了。不知这样的裁决皇上认为公道与否?”
夜轩听萱妃这样说,颔首称是。祁贵人见势连忙叩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霂夫人虽没有超逾宫规责罚僖贵人,但她却是已经将僖贵人逼入死角了。一位有身孕的妃嫔被冠上了癔症的名号,她还怎么在宫中苟活?”
露德仪亦跪下抽噎道“就算僖贵人顺利生产,免不得有多嘴的奴才在龙嗣跟前胡说。一个帝姬或皇子有疯妇作母亲,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众人听见内室门口珠帘撞击的声音回过头去,见僖贵人踉跄的从内室跑出来,脸上是纷乱的泪痕。随后跟出来的宫女冲上前扶住她道“小主你不能下床啊!”
僖贵人身上只穿了素白的里衣,挣扎着跪下道“四郎,你要为烟儿做主啊!”
夜轩一个箭步上前将僖贵人打横抱起来,沉声道“朕自会为你做主,你回内室躺着好生歇息。”一边说一边将僖贵人抱回了内室。
她会失足跌倒?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且不说其他。生为一个母亲,在跌倒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护住肚子,可我见她仅手掌有擦痕,便知她是捶落胎儿栽赃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