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鱼鳞触损金波碎
窗外的星云闪烁着迷离的光芒,在这离恨天上,一切都是那么悠然,时间显得漫长而无尽头。慕白的一千年七百年,海月的一千年,他们坚定的爱着我,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他们的****在我眼中看来仿若别人身上的故事,我的思绪那么平静,可是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流泪。
自从在灌愁海中醒来,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各种悲伤和痛苦不停的萦绕在我心中。眼泪似乎一直都无休无止,动辄泣不成声,可却茫然不知为何而悲。
在烟络的叙述中我渐渐对这个故事有了一个粗略的轮廓,慕白是灵山大雷音寺前的莲花,而我却是生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在还是司花期的花仙时我们认识了彼此,我们疯狂的相爱。偷偷在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约会,一次慕白因为与我缠绵而遗忘了花期。凡间十年莲花不开,天帝震怒,痛斥道“惟其如是之妖媚,蛊惑其莲仙,故贬下凡间受六道轮回之苦。”
我和慕白跪在天帝前苦苦哀求,连释迦牟尼佛都前来为我们说情。无奈君令不可违,我被押至地府堕入轮回,血泪将忘川染红,恸哭之声从地府传至九天之上。
从此慕白便辞去司莲花花期之职,天帝却未任命新的司花期花仙,任由慕白每日在跪释迦牟尼佛前为我诵经祈福,从此天界莲花再也不曾绽放过,凡间的莲花却年年姣好,只为一表他对我的相思之情。
我深深的呼吸,心中凄怨愈发深重。海月起身给我添了新茶,苍白的脸上绯红未退,他淡淡的说“遇上你之前,我是清心寡欲的琴,虽修道成仙却不知情为何物。直到在太虚幻境的杏花林看过你的舞,见过你放肆的笑才知什么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你恸哭之声传来九天之上,我被你的悲伤拉扯的心痛难忍,直至一千年前,我方才醒悟过来是我情动。”
烟络默默道“你已经轮回万世,受尽人间苦难,却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我怔怔的倚在贵妃榻上,冷笑道“万世轮回?受的如此折磨还不如元神俱灭来得果断,不过是十年莲花不开,就落得如此下场。”
太上老君低头长叹一声“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天条便是如此严苛,苦了你和慕白真心相爱。那牛郎织女倒还可以隔河相望,短暂一聚,你们却是天人相隔。”
海月坐在我身旁,蹙眉看着我,但是他身上却出现点点血渍,我不由得急道“烟络,你且来看看为什么海月流血了!”
烟络看了海月一眼,叹道“是他在凡间的魄情伤之至,伤及其身,所以海月身上也会有反映。我且用幻光镜看看,稍安勿躁。”
烟络广袖一挥,无数杏花瓣凭空绽放,手指一点,花瓣聚成椭圆形镜面。镜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待镜面静止画面方才出现。
两个手持宝剑的女子守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外,有太监和宫女不停端着盛满血水铜盆出来,又换成清水端进去。一个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站在殿外张望,却又不得其门而入,哀求道“就让朕进去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那两个女子舞出两朵剑花,冷道“恕难从命!还请皇上回宫歇息!”
那个男子还是不依不饶的哀求“至少让宫里最好的太医进去瞧瞧,难道你们想让你们主子毙命于此吗?”远处又来了两顶轿子,下来一个穿玄色官服的男子和一个貌美高贵的中年女子。两人匆忙行了礼,男子匆忙道“小姐可还安好?”
其中一个穿绿色直身锦袍的女子跪下蹙眉道“回禀丞相,我家主子有雪卉姑娘和薛玉公子照顾,还请丞相和夫人回府,主子说过今生与丞相府断无一丝瓜葛。”
丞相夫人拉住她的手到“绿鄂,这种时候不要再置气了。至少让我进去看看她啊!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虽然已经是极力忍耐,可是两滴清泪依然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绿鄂扶住丞相夫人,轻道“还请丞相和夫人回府,现在你们进入看望主子不但毫无帮助,还辜负了主子的一番苦心。”
画面跳转,一个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在为一个受伤的孕妇疗伤。只见那个孕妇生得花容月貌,却脸色苍白。素色的亵衣已经被染的血红,肚子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缝合好,但下身却不停流血。她对屏风外的男子急道“薛公子,你看这可如何是好?主子已经神志不清,如果不把死胎生出来,主子必死无疑。”
那位姓薛的公子弹的正是一架海月清辉,他抬起头,是一张跟海月一模一样的脸。手指已经被琴弦磨出血,他颤声道“霂凝,你快回来!”一口鲜血喷出,琴上衣上全是殷红的血渍。
烟络收起幻光镜,转身忧声对太上老君说道“恐怕我们还是速速将霂凝送回凡尘,她魂魄离体太久,肉身恐有不测。”
太上老君也不吭声,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海月。殷红的血斑驳了海月雪白的衣,衬出他愈加赢弱的身形。他眼中浓厚如墨的哀伤渲染了空气,声线如琴音般美妙“我知道你始终要回到凡尘中去,只是我不忍看到你历尽劫数。”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云海滔滔。我也不忍目睹海月的悲伤,我憎恨这样的离别,淡淡道“老君,开始吧。”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白光茫茫。疼痛突然辗转四肢百骸,喉头一震,“哇”的一声呕出腥甜的鲜血。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我已然回到了凝裳宫,而所有的记忆也回到了我脑海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悲哀,自己为什么流泪。
太上老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霂凝,我私自保留了你在离恨天上的记忆。希望你三缄其口,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我撑着紫檀木的床沿,抬头轻声道“老君,霂凝知道了。”
雪卉见我醒来,赶紧过来扶住我“主子,你终于醒了。薛公子,主子醒了!”
屏风外的琴音嘎然而止,薛玉疾步进了里屋,衣服上的血渍触目惊醒,青葱似的手指也早已血肉模糊。我伸手握住他血迹斑斑的手,含笑道“我回来了。”
一滴清泪从他眼眶滑落,憔悴的脸上浮起盈盈笑意“你终于回来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我几乎以为你不回来了。”
雪卉取了药碗过来喂我,踌躇道“薛公子,你且先去软塌上小寐一会,我有话要对小姐说。”薛玉点点头,旋身出去了。
我摸了摸依然隆起的小腹,凄然道“雪卉,我都知道了。”
雪卉给我背后垫了几个软垫,让我坐起来些“小姐,既然你都知道。这药是催产的,又可以吊气止血,你快快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