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心随江水共悠悠
薛玉愤恨道“无双你这个赖皮,我们早就约好公平竞争的。我想这个公平竞争里面就已经包括了你不准用媚功。”
梦灵雪儿坐在狐狸旁边,嘴里吃着蜜枣,嬉笑道“楼主,您的媚功已经练至炉火纯青。雪儿佩服,佩服!”
狐狸捂住被我打中的胸口,讨饶道“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不过后面又紧接着说了一句“除非,霂凝主动要求我用。”
我含笑蘸了一滴酒,狐狸连忙逃窜到梦灵雪儿背后“我说的是实话嘛,反正我以后不会再以媚功来诱惑你了。”
薛玉用绢子沾了清水,将我的嘴翻来覆去的擦拭。直到我头上青筋暴起,他才悻悻然收了手“霂凝,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故作无辜道“我怎么知道男子也会使得媚功,毫无防范嘛。你怎么不怪狐狸,反而怪道我身上来了。嘴唇都要被你擦破皮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薛玉闻言立刻转移了火力,对着狐狸吼道“你一个月都不准接近霂凝。”
狐狸本来是躲在梦灵雪儿身后准备躲避战火的,一听说整个月都不准接近霂凝,立刻跳出来回吼道“我都已经认错了,为什么不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薛玉低头想了想,郑重道“那好吧,看在你主动承认错误,及时改正错误的份上。特别给你优惠,二十九天不准接近霂凝。”
狐狸本以为薛玉松口,不料说来说去跟一个月没差,两人嬉闹着打了起来。我则拉着梦灵雪儿问道“为什么狐狸会使媚功,媚功不是一向都是女子在用吗?”
梦灵雪儿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水乡女子的娇媚和柔情,若果我是个男子只怕已经失了神“媚功并不是一门只有女子能学的武功,烟雨楼里一大半的人都会使媚功。它能让人放松警惕,也能让每一个人充分展示自己身上的魅力,使人情不自禁的受到诱惑。”
绿鄂小小声道“我还以为媚功是一门淫功呢,想不到这么有用。”
我试探道“那你们烟雨楼的媚功能不能外传呢?”
梦灵雪儿偏了偏臻首,略略思索一番道“本是不可以外传,不过传给你应该不会受楼主责罚吧。”语毕起身关好门窗,又把可怜兮兮的李喜来赶了出去,五个女人窝在房间里学习探讨起媚功来。
本以为在船上的旅程会了无趣味,可是我却渐渐喜欢上了船上的日子。时逢人间四月天,百花争放美不胜收。每日除了和她们几个一起研习媚功之外几乎无事可做,薛玉写了字帖给我,我正经八百的坐在桌边临帖。
有时风大船身轻摇,墨汁溅落在四开的宣纸上,只得揉了重写。
波光透过金色的鲛绡软帐映照进来,雪卉给我添了茶,在旁看着我写一首陈后主做的《玉树后庭花》: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写完后犹觉不够,补了一首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房间里养着鲜花,每日狐狸和薛玉都争着下船去采摘,让我每日醒来时都可以看到新鲜的花朵。诸如杏,梨,李花一类的花卉不适宜养在瓶子里,所以多是洁白的玉兰。连屋子里也摆了新置的玉兰鹦鹉镏金立屏,他们待我可谓无微不至,小心的带着我逃离辰宫的灰暗气息。
二乔玉兰花瓣外面裹着一层烟雾似的紫色,雪卉常常别一朵在鬓边,平添几分妖娆。因为不喜欢看着花朵凋谢的惆怅,我常戴一支羊脂白玉的玉兰花簪,松散的插在发髻中,犹如清月皎皎。
放下笔走到甲板上吹风,雪卉乐呵呵的取了墨迹未干的诗去给她们分享。河上偶有水鸟捕食,“噗通”一声钻进水里,不一会叼着小鱼浮上水面,仰头吞下。
时光静谧无声的流过,我暗暗希望这旅程永远不要到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感觉,每当感到幸福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害怕,害怕失去平静安好的生活。
“霂凝,再过三日我们就进入江南了。”是狐狸漫不经心的声音,我转身看他。还是一身红衣,风撩起他的衣袂,美得不似真人。
我微微点点头“终于要到江南了,可会途经秦淮河?”
“自然是要途经秦淮河的,只是城中的内河会更加热闹些,到时候我们可以绕进入看看。”狐狸讨好的问我的意见。
“摁,我一直很想看看盛世的秦淮河是怎样的景象。”能去看看自然是最好的。
狐狸得意的一晒道“烟雨楼在秦淮河有不少的产业,不过主要是为了收集情报而设立的。如果你想看到最美的歌姬,我会带你去最出名的倚红楼。”
我看到薛玉猫着步子靠近,便故意重复道“啊?带我去什么楼?”
狐狸不知有诈,提高声线重复道“最出名的倚红楼。”
薛玉闻言变了脸色,跳起来就是一个暴栗。狐狸捂着头申诉道“霂凝想去看嘛,为什么又打我?再说了,倚红楼的八个花魁皆是卖艺不卖身的清高女子,对诗词歌赋皆有很高的造诣。”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嗔道“你们两个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叫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我看你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
狐狸愣了愣,立刻像扭股糖似的黏上了薛玉,娇笑道“我说薛公子,原来你对奴家有企图啊?早说嘛,奴家是江湖儿女,大方得很!”
薛玉哪里经得住狐狸这般调笑,当了真。羞红着脸推开狐狸,郑重道“霂凝,我绝对没有断袖之癖!你要相信我啊!臭狐狸,你滚开点,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狐狸却更加得寸进尺,拖住薛玉的手,委屈道“薛公子,奴家虽然是男儿身。但是奴家有一颗柔弱的女儿心,你莫要嫌弃奴家啊!”
雪卉带着她们正好登上甲板来找我,瞧见了狐狸的一脸媚态,顿时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一样。梦灵雪儿更是乐不可支,强忍笑意道“楼主,你莫要强迫人家薛公子了。属下去帮您找十几个精壮男儿,任您挑选。”
狐狸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连摆手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在跟薛玉开玩笑呢。”
雪卉走过来,拿了绢子假装拭泪道“其实断袖之癖也不能怪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吧。我们不会嫌弃您的,以后大家都是好姐妹了。”
狐狸脸色开始发青,怒道“我才不要当你们的好姐妹!”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乐不可支的我们和不知就里的薛玉。
秦淮两岸的繁华让我瞠目结舌,青楼林立,华灯灿烂,金粉楼台,画舫凌波。上万盏小灯在河面荡漾,歌女柔媚的歌声伴着丝竹飘散在空气中。
狐狸靠在窗边解释道“金陵在夜煌朝初期就取消了宵禁。民风开放,人文荟萃。金陵的大家闺秀大多也拥有自己的画舫,不少花魁常被请上画舫秉烛夜谈。画舫周围也不乏跃跃欲试的文人才子,他们希望依靠自己的才情博得佳人倾心。金陵城知府和夫人就是在画舫上结缘,续而结为佳偶的。”
船缓缓靠岸,十二个少年立刻下船备好步辇。我扶着李喜来的手缓缓走上岸去,雪卉在我脸上的盖了一层薄纱,以免被人窥视。
狐狸和薛玉先行去倚红楼订好位置,我们一行人由梦灵雪儿带路慢慢跟去。路人似乎是认出了梦灵雪儿和那十二个少年,悄声猜测着。
“那不是芊羽楼的掌柜吗?”
“是啊,那十二抬步辇的少年看起来真像十二羽。”
“你们老眼昏花了吧,十二羽个个武功高强,全是千金难请的保镖。怎会去抬步辇。”
“我肯定他们是十二羽,你看他们步伐轻盈,面目不凡。我见过他们从芊羽楼里出来呢。”
“芊羽楼的掌柜是个大美女啊,可惜年纪轻轻就当了老鸨。”
“是啊,上次我出一百两黄金,她也不肯陪我喝喝酒。”
“那个蒙面女子难道是他们的老板?我看她衣着华贵,举止高雅,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难道那个女子是个麻子脸,要不然干嘛蒙面?”
“有可能,在金陵我们什么美女没有见过。再妖魅也比不过芊羽楼的十二金钗,再清纯也赶不上倚红楼的八大花魁啊。”
“可惜了,有这么大产业的女子竟然是个无盐女。”
“照你们这么说,那十二羽有可能是她的面首?”
“哎,枉费他们个个都是玉树凌风的男儿,却当了老板的小白脸。”
“哎。”
我有些无奈的摸摸头,舆论的压力是强大的。所谓无中生有就是这样的,几个酒足饭饱的商贾和小妾就能生生把一件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梦灵雪儿转脸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马一个个噤声退散开了。十二个少年加快了脚程,不到一刻钟我们就到了倚红楼门口。
薛玉和狐狸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搭着李喜来的手下了步辇。台阶皆是由墨色大理石筑成,十二扇精雕细琢的木门渐次打开。一位衣着暴露的老鸨迎了出来“欢迎,欢迎。寒姑娘您真是让我们倚红楼蓬荜生辉啊。胡公子订了最好的位置,您待会儿一定会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我客气了笑了笑,不着痕迹的避开这个过份热情的老鸨。她身上虽然有很宜人的素依香,可是依然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类似于死尸的腐败气息。
狐狸带路领着我们到位子坐下,我发现舞台两边一共有四个累似于这样的“雅座”。“雅座”离舞台刚好半丈远,每个雅座之间间隔两丈。四面都挂了及地的苏绫帘子,除了正面之外又加挂了层层的珠帘。很成功的保证了客人的隐私,也让客人能够清楚的看到舞台上的一切。
桌子的鎏金五福香炉里燃着素依香,冰裂纹白瓷杯里沏着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两个衣着淡雅的小丫头在旁边垂首待命,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狐狸解释说她们是倚红楼的清倌,现在年纪小就要跟婢女一样学会怎么伺候人,怎样待物处事。
安青打赏了那个老鸨一个金镏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包括你也是一样。有事我们自然会唤人进来的。”
那老鸨收好金镏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好好!奴家出去叫他们守着,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几位客官的。奴家告退!”
我取下面纱,端了茶来喝。雪卉则从食盒里取了我平素喜爱的小吃出来,众人坐下之后绿鄂取了几块给那两个小丫头。瞧见我面容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噎住,连忙倒了谢,垂首吃着糕点。不时偷偷的瞄上几眼,十分可爱的样子。
舞台上的珠绫帘子被两个龟奴缓缓揭开,一个女子俯身在地,乐声渐起,正是辰宫中秋家宴戏子唱的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亦跟着轻轻哼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女子期期艾艾的唱,我的思绪已经飘回了去年的中秋家宴,彼时我着凝裳羽衣舞一曲,并不知道一切会时过境迁。而那对做为夺魁赏赐的金镶九龙戏珠镯,已经被我扔进了凝裳宫的琉璃池。
唱歌的女子声音很是温婉,江南水乡般的迷蒙婉转。那淡淡的韵味让人似曾相识,下细想来,不正如那江南苏小小的声音。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还有不少的人拿了攥成团的银票扔上台去,有几个满脸横肉之徒已经满嘴污言秽语。
“小娘子,唱得不错啊!跟爷到楼上厢房去玩玩?”
“是啊,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老大的厉害!”
“小娘子,你倒是说话啊!爷有的是钱,要看你愿不愿意到爷怀里来取!”
灯光渐亮,那女子盈盈起身行了个万福道“小女子妙梦给几位爷请安了。想必几位爷也知道我们倚红楼八个花魁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还请几位爷稍安勿躁,小女子去请几位妹妹过来陪你们喝酒。”
她声音不大,却如大小珍珠落碧盘,不徐不疾的打了个太极安抚了那几个客人的情绪。我凝眸一看,更是心惊。这女子跟苏小小有六成相似,连忙扯住狐狸的袖子问道“这女子可是姓苏?”
狐狸摇了摇头道“倚红楼的八个花魁并不是固定人选,有些若果找到了意中人,也就赎身嫁出去了。妙梦是专司唱歌的,并不是花魁本身的名字。我去帮你问问,顺便给你抬张贵妃榻来,我看你实在是坐不住了。”
狐狸举步刚走,台上第二个节目就开始了。两位女子盈盈从后台走出,一位穿浅粉百碟穿花吴锦长衣,另一位则穿烟翠繁花绮缎衣衫。老鸨在旁边得意洋洋的介绍道“这是我们倚红楼八花魁中的曼琳和熙雅。两人合奏一曲《玉妃引》,请各位客官慢慢欣赏。”
两人淡然屈膝行了个万福,随后相对而坐,粉衣抚琴,绿衣吹笛。虽然不及薛玉和雪卉的功力,但是也不失为佳音了。清雅的琴笛交织呼应,可以感觉到两人的默契非同寻常,弥补了技巧上的缺憾,确是有些凌霜音韵。
雪卉显然发现了这一点,轻声道“她们两人的默契非同常人可比,没有十年的相辅相成是不可能达到的。莫非她们还是孩提的时候就被送来了倚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