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管多么脏,一个人的灵魂也总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干净的地方。
像这座我重新返回的城市它混乱的腥臭的体味中也有这淡淡的几乎不能分辨的槐花的芳香。
最难得的,它不是来自回忆而是来自被命运的长相反复折磨而变得挑剔的我的眼睛。
2
指甲盖大小的槐花在我的头顶像夜晚繁星。
她柔软的枝条在我身边,遥望着那清瘦的少年怎样在她的怀抱里安眠怎样醒来,怎样找不到身边的亲人;又是怎样的软弱的痛哭,又是怎样躲到棉胎的黑暗中构思虚拟的欢乐人生。
当韶光尽去,他才明白那竟是幸福。
3
那竟是幸福……他重复着自己伤感的结束语。
仿佛他从另一个尘世旅行归来,戴着草帽还有满身尘土,还有模糊的照片他和山水的合影,他和寺庙的合影他和坟墓的合影,他和年轻的姑娘的合影他和一个时代的合影:
电线杆林立,妖风四起,坏话……啊,槐花满地。
4
我曾想象——如果我是一个瞎子我不会在大街上吟咏自度的哀歌。
或许会变成巨大的鼻孔,搜集那些散落的越来越干瘪的槐花的唏嘘。
我闻得见她,她活着让我伤心。
即使干净的小刀重新在眼前跳起孔雀舞即使她透过楼板,没入楼上的房间。
我在她灵活的双关语中也能抓住她俏皮的小辫子。
200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