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像个孩子,似乎时光一瞬间倒流回了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她每天都要接受艰苦的训练,而每次受了伤受了委屈,总是习惯地逃入他怀中哭泣,撒娇,那时候的她,也就只是个惹人怜惜的可爱妹妹,还没有成为背负着宿命的亡国公主。
悲哀的情绪几乎将她没顶,绝望忧戚:“可是,真的有将来吗?”
等待遥遥无期,而从第一夜开始,她已经看到了毁灭。
“有,只要我们还活着,”他肯定地点头,“所以,你不能放弃,绝对不可以放弃,知道吗?”
“活着,好累,绵绵真的累了。”一切似乎是没有尽头,一次次与死神相约,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要忍耐,支撑,可是,逐渐开始迷失,所有的事物逐渐失掉了原先的色彩,他还是他,而她已经不再是当初自信满满的那个小女孩。
或许,人在身体最弱的时候,也是精神最弱的时刻。
听到她唇形表示的言语——“累”,是包含了多少的绝望和哀伤,那一夜的场景又历历在目,她如飞翔的鸟儿被折断了羽翼般痛苦着,却仍旧要对青龙国皇帝曲意承欢。
他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情绪,叹息:“如果,绵绵想要离开,想要放弃,如果,那是绵绵想要的,那么绵绵就根据自己的心做抉择吧。”
活着对她而言,或许真的只是痛苦的延续,如果,真的这样,他愿意给她自由。
“如果有来生……”没有来世,他们只有这一辈子,所以,她不舍得,她不敢赌,赌下一世他们彼此陌路。
一旁自始至终看着他们的阎汐皱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不满地打断风翼的话:“喂,你这样不行!”
因为他们看着就只是风翼在唱独角戏。
“汐姑娘,绵绵就拜托给你了,”他闭上了布满疲累的双眼,琉璃色染入悲伤的雾霭,“若是她不愿意,也无须再强求。”
再睁开眼时,琉璃色又有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好像刚刚只是错觉。
“你这不是明摆着要砸我饭碗吗?”阎汐怒道,“那可是一千两黄金,黄金知道不,她死了,我就会白忙一场,神医的名字也会因为这件事被划上不光彩的一笔,亏我对你还如此好,没想到,你忘恩负义!”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他起身,向阎汐致以歉意,唇边是无奈的讥诮,眸中有异样的光芒闪动,“一个兄长能为妹妹做的只是,让她去死……”
他明明在笑,可是阎汐看着却觉得一阵难受,凤妩绵,背负的东西太多,多到已经不愿意再承担那种痛苦,死亡,对她或许真的是一种成全。
叹息着,怒气自然就散了,阎汐哂笑:“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那么就依你们所愿,我会将决定权给妩绵公主,让她自己选择去留。”
“谢谢。”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敛下了眉目。
“无所谓,这是你们的选择不是吗?”阎汐戴上了影递上的手套,开始做准备,“不过,我的一千两黄金,可是要你负责的,若皇帝翻脸要将我陪葬,你对我的安全也是责无旁贷的。”
“当然。”极淡的话语,隐藏着无法纾解的情绪,他握紧了腰际的佩刀。
“你只要在一旁守着就好,”阎汐看着喝了影喂食的药之后又沉沉昏迷的妩绵,“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对着问,“公主,你觉得这对自己真的是最好的安排了吗?”
这一次若是失败,面对的不仅仅是皇帝的责难,可能还有来自冥王的诘问,阎汐第一次踟蹰,死亡给了她解脱,或许会为自己带来无限的麻烦。
意料之外的是,从阎汐开始下刀至伤口的缝合整整将近三个时辰,意外地顺畅,昏迷着的人似乎很配合,即使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也靠着意志撑了过来。
做好了最后的缝合,阎汐深深吐了口气,摘下染满鲜血的手套,人影为自己将额际的颔首擦干,戏谑地看向从开始到现在未改变过姿势的风翼,戏谑道:“呵呵,她似乎是舍不得你呢。”
恍惚回神,他面无表情,对于这个结果,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愣愣地看着床上还未醒来的妩绵,喃喃:“谢谢——”
谢谁,他也不知道,只是迷惘,他不想要她再做棋子,想着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可以逃脱,终究还是奢望。
阎汐微倾头,看着他痴痴的模样,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弟弟,来,笑一个给姐姐看看,你笑起来可是天下无敌的,怎么说我也救活她了,你就不需要再付钱给我,也不需要浪费时间保护我了啊。”
他踉跄了一下,发觉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四肢有些麻痹不受控制,还是挣扎着来到床前,单膝跪地,捧起她的手置于自己脸上,感受来自她的冰冷:“绵绵,你真傻,不懂得放过自己。”
他的手凌空描摹着她胸口的伤痕,由针线缝合就似一直奇丑无比的大蜈蚣,狰狞可怖,脸上浮现宠溺的神色:“绵绵最爱美了,醒来必然是要生气的。”顿,“汐姑娘,有方法可以除去这个疤痕吗?”
“虽然我知道公主的体质不同于一般人,不过,这个疤痕,恐怕会跟随一辈子,”阎汐一脸的莫可奈何,半玩笑道,“就当时印迹好了,将来你们走散了,也可以凭此来辨认不是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