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风戾低沉的笑声隐约响起，继而慢慢变大，转眼已经变成大笑，朗笑……
还好，在继续蜕变成狂笑之前，他住口了。
“我倒没看出来，”风戾转过脸，脸上犹带几分笑意地看着纪末，寒声说道：“纪副组长，倒是个喜欢直截了当的爽快人啊。”
“不是我喜欢直接，是你们实在太喜欢绕圈子了。”纪末回以冷笑，“大家都是同行，彼此之间有什么问题都心知肚明，干嘛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的时间已经多到无处安放了么？那不如卖我一点，我出三成回扣给你们如何？”
风戾一时无语，在座的诸人尽皆无语。
纪末虽然话说的无礼，但道理却很正。
无论是宁国的腾霜门，还是昌国的蕉叶馆，对彼此之间的了解都绝不比对自己的了解少多少。
双方互派间谍，互插钉子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彼此之间你扯我的后腿，我拉你的袖子之类狗屁倒灶之类的事你就是腾出一个档案库来都未必放得下。
所以按理说，像风戾的心事被外人猜到这种事，也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这里基本都是圈里的人，说出来也不怕被外人听到，引发什么麻烦之类的，而且风戾本来也就是要说这事，现在不过被提前引爆而已，影响真的不大。
不过现在两国正处于互派质子的蜜月时期，本来应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节奏，突然被纪末这么冷言冷语的一激，众人的心情不由得也冷了起来。
“纪副组长这话就不对了。”红菱果断站在自家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自家男人这边，起身寒声说道，“我家部长话未出口，你怎么可以妄自揣度，万一有所失误，引发了什么误会，你吃罪得起么？”
纪末阴阴一笑：“看来红菱姑娘心真的很大，怎么？在蕉叶馆做的不惬意，准备跳槽到我们大宁，做我们腾霜门的主了么？”
红菱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飞快地向风戾的方向一看，心中暗骂：这老儿浑蛋！
纪末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算我有千般罪过，也论不到你蕉叶馆的人在这里指手划脚，你当我们这边两个组长是在挺尸么？
可他话里话外却硬是往红菱吃里趴外，野心膨胀的路数上拐了过去，如果不是红菱心里有数，自家男人不会听从他的挑拨的话，恐怕现在跟这老家伙拼了的心都要有了。
可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银牙一咬，红菱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陈台，“陈组长，还有对面的谭组长，你就不准发表一下意见，还是你们与这个老迈的狂夫一样的态度？”
陈台阴沉着脸，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谭雅却冷笑了一声，回答道：“纪副组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你——”红菱一怔，她没想到谭雅居然也是这么个不知进退的人。
“我现在想问你，为什么老陈会在这里。”谭雅冷笑着说道：“我们虽然同意藏花组参与交涉，但并不包换这次碰头，现在你们先违约了，怎么，我方连发泄一下的权力都没有么？”
红菱再次语塞。
陈台这次绝对是不速之客。原本这次碰头会就没通知他，但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硬是要参加，风戾也是看在彼此相识多年，多少还有过几次合作的份上，又感觉藏花、幽草都是大宁的人，应该问题不大，这才同意他列席的，结果，却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现在被反将一军，搞得被动了起来。
陈台微微一笑，抬手表示他想发言，却没等众人表示，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来说明一下，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情况要向几位通报一声，这里即包括谭组长，也包括风部长，所以我才坚持的。”
“我很好奇。”谭雅板着脸说。
“栾国发兵了。”陈台正色说道。
“什么？”谭雅瞪大了眼睛，纪末却在第一时候看向一边的风戾，果然是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不由轻轻一叹：自己这帮人潜伏来潜伏去，搞得与外界差不多隔绝开了，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太被动了。
“栾国倾全国之兵，将同时进犯我国凤来、梁丘、孟田三大关门，现在边境一片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陈台叹了一口气，一脸愁容地说道：“我来这里是想与风部长协商，迎我家太子回国之事。”
“呵呵。”风戾阴阴一笑：“陈组长开什么玩笑，这种大事你当去请奏我家圣上，你与我商议又有何用？”
“看来纪副组长所说没错，风部长真是爱兜圈子。”陈台露齿一笑，表情也僵硬了起来，“如果这事能通过贵国陛下，我找你做什么？栾国猎心斋的方远志和吕匡不是已经成了你们家圣上的座上嘉宾了么？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敢找上门去？”
“呵呵，那我就爱莫能助了。”风戾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地笑着回答道。
“直接说吧，你帮我们把太子送回国，我们……和谭组长他们帮你除掉薛白衣，公平交易，童叟无欺。”陈台突然一翻眼皮，露了了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得纪末心中一惊。
“这个……”风戾眨了眨眼睛。
实话实说，他很不喜欢现在这种谈话方式。
从来他都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父亲风难敌给他安排了这个生部部长的位置，他却在上任的第一年里就把整个生部中层及以下的干部全部换掉，搞得整个高层跟被架空了似的，后来几个高层纷纷请调，结果他只用了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整个生部纳入到自己的掌握之中，算是神速了。
他钟爱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更确切的说，他喜欢的是这种“做主”的感觉。
主动权，对他来说就像是鲜花对于蜜蜂一样诱人，让他欲罢不能。
但，就在刚才，他似乎感觉本次谈话的主动权有点不受控制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所以，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了。
“去请薛部过来。”风戾突然转头，对红菱说道。
红菱一怔，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一扇暗门，便退出了房间。
陈台呆住了，他不明白风戾这是要做什么。倒是谭雅这次直接的多，张嘴就问了出来：“你要做什么？”
“请你们看一场戏。”风戾突然一扬手，一片灰濛濛的光华闪烁而出，如一层纱帘一般缓缓从上垂落而下，纪末全身一紧，正待要行动时，却被一边的谭雅一把拉住：“这是风戾的秘术‘灰幕’，只能用来冲淡存在感，没威胁的，记住，不要做大动作，不然会失效。”
纪末一怔之下，那一重纱帘一般的灰色光华便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纱衣似的。
纪末很快就发觉到了这东西的作用，果然，无论是气息，还是意念，似乎都被这层灰色的光华所阻挡，半点也透不出去，如果不是可以确实地看到的话，几乎连自己找不到什么存在的感觉了。
“可这有什么用！”纪末几乎是用吼的，才勉强听到一点自己的声音，“这不是还能看得到么！”
“很快就不能了。”风戾的声音传来，随之，一阵机关的声音响起，纪末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阵法。”陈台的声音如蚊蚋一般响起，幼末转过脸，看着陈台如同龟速一般地抬起手，慢慢地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这时纪末才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上居然露出了无数细碎而斑驳的花纹，看起来有点像是什么复杂的刺青图案，或者……
“魔法阵？”
纪末挑了挑眉毛，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异人使用的特殊技巧，也就是所谓的秘术，他还是见识过的，不过这种类似魔法阵的阵法可真是从来没见过，所以纪末也不禁一时出神，等他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醒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量很高，身材也很匀称挺拔的白衣青年男子，从纪末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过仅是这样，纪末还是立刻就转开了视线。
因为，这个青年男子身上，杀气好重。
纪末也不是没见过杀气这么重的人，春月城里有的是混迹黑暗世界的家伙，有些人身上的杀气比这个男人还要重一些。
不过那些人都不会像这个男人那样，肆无忌惮地挥洒着自己浓重的杀气，这个人好像是把这些令人不快的气息当成古龙水似的浪费着，全然不管周围的人是不是受不了。
这么重的杀气，吓不倒高手，吓坏低手怎么办？就算没能吓坏低手，那吓死了祖国的花花草草这个责任谁来负啊！？
——实在是太没有公德心了！
纪末在心里暗自吐槽道。
“你考虑的如何？”
而就在此时，那个白衣男子淡淡地开口问道。
“你就不能多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么？”风戾冷笑道：“你以为杀死自己老爹是件容易的事么？”
“你不是一直恨他么？”白衣男子地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感情色彩，但纪末还是本能地脑补出了一张冷笑着的脸，“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恨他，不过他们只知道你恨他看重我胜过你这个亲生儿子，却不知道，你恨他，是因为他亲手杀死了你的母亲……”
“够了！”风戾的脸色突然一变，大吼了一声：“薛白衣，我警告你，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这个卧底做得够高调的了，所以，请你学会什么叫适可而止，好吗！？”
纪末张大了嘴巴，转过头，看向周围的人。
结果他发现，除了完全不明所以的魏琪之外，谭雅、石汇和陈台的表情居然跟他是一样一样的。
纪末则苦笑着摇了摇头：
卧底，又是卧底，喂，还有没有什么新意啊！差评！退票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