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长么?
反正有些人感觉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或烛火微微抖动了那么一下,五天时间就过去了。
于是,这天,纪末再次准备出发。
贾爵已经坐进了车里,赶车的是商略平,这些日子以来尹丁的状态都不太好,整天行尸走肉,活的像个人干似的,所以也没见他出来,倒是王谣颠颠地跑了出来,拉着早就换好了行头,一身大红的纪末到了一边,低声说起话来。
“你预感这次不对劲?”纪末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这脑袋瓜子里还装了预感这种东西么?造物真是太神奇了,让我看看安在哪儿了……”
“滚滚滚!”王谣愤怒地扒拉开纪末伸过来的胳膊,横眉立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道:“好心好意提醒你,你把我的心意当什么?”
“驴的那个肝和驴的那个肺呗。”纪末一乐,还是伸过手去拍了拍王谣的胳膊,认真地说道:“放心,我有我的计划,应变一二三四五……做的足足哒。”
“只有这一个办法么?”王谣皱眉:“或许,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纪末叹了一口气,刚想回答,却听到远远的,贾爵有点不耐烦的声音叫道:“喂,差不多时间了,走不走?”
纪末耸了耸肩,“看,在催了,回头再说。”
“喂——”王谣一怔,想伸手去拉,但很快就发觉自己没理由阻止,就这么看着纪末一道红影轻闪,钻进了车里,商略平缰绳一抖,车轮碌碌,便出了院子,渐渐远去了,只把一脸起源于王谣留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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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亭侯府,依旧是那间书房,依旧是一灯,一桌,一人,而那扇窗子,依旧开着。
宋迈坐在圈椅之中,头微微歪着,右手的食中二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睛静静地看着放在面前桌上的那只小小的空瓷瓶。
原本,这只瓷瓶里是有五粒红色的小药丸的,而现在却已经空空如也。
除了第一颗找了一个家丁试用之外,剩下的四颗早就进了宋迈的肚子,但,正如那天那道红衣倩影所说的一样,这种药物真的让他很难忘。
“何止是难忘啊……”宋迈看着那只空瓷瓶,轻声自语道:“简直就是,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这下,你不怀疑我说的话了吧?”
清冷的声线响起,宋迈急忙抬头,却已见到那道艳红色的身影再次站到了自己面前。
依旧是那么冷漠,那么隐含嘲讽,那么不易接近,却又是……如此亲切……
宋迈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孤高的女人,有点像是自己早已去世的母亲。
因为除了母亲,没人会这么纵容他。
宋迈调整了一下心情,把自己老娘的音容笑貌压回心底,这才有点儿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春前辈,这药……”
“我要的东西呢?”红衣纪末干净利落地打断了宋迈的话,把对话的主动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已经备好。”宋迈轻轻拍了拍手,一边的侧门无声打开,几条人影鱼贯而入,手里举着朱漆托盘,盘中或一,或二,陈列着诸般物品,纪末冷眼旁观,果然与之前自己所说,一般无二。
这些仆役打扮的人将托盘一一放到了书桌之上,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宋迈则站了起来,绕到了桌前。
“三生藤,千日醉,轮回香,”宋迈指了指一段看似乌黑枯槁,却还有三四片碧绿嫩叶的老藤,一只小小的肮脏的酒坛和一支碧绿色,细如人发的线香,然后又指了指一边托盘中的两只竹笼,“还有七花竹节虫与枯雪蛾,都是我们能找到的状态最好的,毒性最强的品种,希望能入得前辈法眼。”
纪末缓步向前,先拿起老藤,仔细地观察着每一片嫩叶的状态,似乎想在这些叶片上纵横交错的叶脉中看出它的事业线如何来似的,之后又拿起酒坛,掂了掂分量,轻轻晃了晃,放下,最后则是小心翼翼地拈起那支碧绿线香,轻轻在鼻端掠过,轻轻嗅了嗅它的味道。
之后,他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去管那只蛰伏在竹笼底部,仿佛已经寿终正寝的,背后生了七个雪白花点的竹叶虫,和那只明显精力过盛,不断地挥舞着翅膀,把竹笼撞得砰砰直响的雪白色飞蛾。
毕竟,只要是虫子,纪末只需要轻轻扫描一下,就能确定品种和状态了,现在可是不浪费时间的时候啊。
“辛苦了啊。”
纪末大袖一笼,几件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这些东西看起来体积不小,然而,对于从小在各大码头上跑惯的纪末来说,却不过尔尔。像是竹笼什么的,里面的虫子正在被二胖消化中,一会儿随便丢掉就好,至于那只酒坛,呵呵,当年玩戏法时用的最小的鱼缸都比它大好么?带在身上完全没有压力可言啊!
“这是你要药方,别说我白拿了你这小辈的东西。”纪末淡淡一笑,随手丢出了一只纸卷。
宋迈一把接过,飞快地展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后,怔住了:“这,前辈,您没开玩笑吧?”
“很奇怪是不是?”纪末冷冷一笑,“只是三只寒瓜,就能做一颗让你一次爽到爆的红色小药丸,无需任何其它配料,而且对你的身体基本没有任何害处——前提是你要管住自己,不要纵欲过度。”
“这怎么可能?”宋迈一脸的哭笑不得,“寒瓜……不过就是种……”
“普通的水果。”纪末继续冷笑,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让他成为“不屑”这个词的最佳代言人了,“谁告诉你普通的水果就没有药性了?只是你们吃的量不够而已——也罢,看在你这么努力替我寻找药物的份上,这里还有五十颗药丸,算我送你的,你自己找人研究寒瓜去,希望在这些药丸用光之前,你的研究能有所成。”
话音刚落,一只光闪闪的瓷瓶横空而过,宋迈急忙伸手去接,等他接到瓷瓶后再转脸看时,书房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宋迈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低声喝道:“通知奇老了么?”
“回主上,已经通知了。”一个阴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腻滑如丝,却又阴森似蛇,听在别人的耳朵里,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希望这一次,那只老鹰不要让我再次失望。”宋迈随手把药瓶丢到了桌上,淡淡地吩咐道:“找人去分析这些药,还有那张药方——这种药我要定了,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主上。”
一缕黑影飘过,桌上再次空空如也,似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东西曾经摆在上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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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末飞奔中。
他已经离事先约好的会面地点偏出好几里地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暴露了自己的路痴属性,而且身为一只男子,他也不认为自己暴露这种属性有什么萌点,可以吸引到什么人或拉动内需,刺激GDP什么的,他这么做纯粹是迫不得已。
谁叫后面那个老头子踪的这么紧!
这算跟踪么?
你见过跟踪的时候狠不得把自己贴到对方后脑勺上的?
这妥妥的是在刷自己的存在感好不好!
可,你真要有这心干什么不成啊?午夜****,白昼裸奔,在皇城顶上跳楼自尽,绑个皇帝吊在城门楼子上示众,这火得多快啊!你一个满脸褶子都能夹死小强的老大爷追着我这么一个大姑娘——呃不对,小媳妇,好像也不对,活人妖?啊呸!
——反正!你丫跟着我到底要做啥!?
最主要的是,自己居然甩不掉他!
按说,自己布下了那么多眼线,连侯府那种重兵把守的地方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在城里这么复杂的环境下想甩开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就是不行。
无论自己怎么躲,基本都是刚落脚,对方就摸过来了,好像对方长了个狗鼻子,或者……
“老家伙不会也有眼线在盯着我吧?”
纪末皱眉想道,心下一烦,足尖连点之下,身子向上全力拔高,几个起落之后,红袍飘摇中,人已经站到了一幢极高的建筑顶上。
这里,是昌都的钟楼,是这一片最高的一幢建筑。纪末立于其顶上,心情不由为之一畅,然后,他发现了自己为什么无法摆脱那个死老头子的原因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猫头鹰!?”纪末的脸颊不由抽搐了一下:城里有谁家孩子到了该去霍格沃兹报到的年纪了么我去?
“唉呀唉呀,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啊,跑得这么快也不怕累到我老人家。”
黑影一闪,那个后背有些佝偻,一头花白的散发,满脸皱纹堆叠的老头子也站到了钟楼顶上,微微气喘地说道。
而一阵几不可闻的振翅声中,一只灰黑色的硕大的猫头鹰从漆黑的夜色之中飘然而下,轻灵而精准地落到了那个老人肩头,咕咕一声叫后,两只硕大的眼睛死死地盯在纪末的身上,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呵呵,介绍一下,老夫,李奇,”枯瘦如柴的老人摸了摸稀疏得不成样子的短须,阴恻恻地笑道:“当年在江湖上,有人送了老夫一个绰号,叫做枭鬼,老夫嫌不好听,所以改成了鹰鬼,你可不要叫错哟,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