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月回来了，就是坐下的时候，脸黑得有点像煤球。
“你到底要闹哪样？”肖明月这次果断发了直球，希望打个短平快。
纪末微微一笑：“那要看你要求我们做什么事。”
“谁要求——”肖明月声音刚一扬起，就被纪末一个凶狠的眼神止住了。
这个眼神真的很吓人，肖明月不是没见识的人，但就是因为有见识，所以才被吓住了。
——这是真的杀过生的眼神，只有在大牢最底层的犯人眼里才能见到的。
“不哼哼了？”纪末冷笑一声：“哼，我就说嘛，当年老汉还在村里的时候，一个眼神扫过去，多少猪都不敢乱叫，个个乖乖挨刀的，怎么可能对你这头肥的不管用。”
“啊呸！”肖明月怒啐一口：什么叫你这头肥的！这货的人话是人教的么！？
“说不说，不说老汉我走了。”纪末撇了撇嘴，起身欲走。
“等等。”肖明月眉头一皱，终于抬手阻止了他，“你确定，愿意帮我？”
“当然。”纪末爽快地点头，“不过，不是白帮。”
“你说白帮我也得信啊。”肖明月冷笑道，“你小老头还真是转型够快啊，一口一个乡下人，可做起事来，却是个实足的商人了。”
“老汉我现在本来就是商人。”纪末淡然地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当年在村子里的时候，购种，粜米，杀猪、卖肉，都是老汉的差事，跟那些奸商没少打交通，他们那套，老汉门儿清！用他们的话说：在商言商，天经地义，你有求于我，我提要求，你答应便罢，不答应就算了，全当我们今天没见过面就是了。”
“没见过面？！”肖明月有点炸毛：“没见过面我的人是被谁打成猪头的！？”
“这你问谁？”纪末冷笑：“是我们不小心跑到你们围剿什么采花贼的包围圈里了么？肖大人，你敢说不是你先算计我们这一老一小的？”
肖明月无语。
“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紧盯着我们不放？我们一家子人，脸上有花啊？”
纪末一步不让地追问道。
“花？那倒没有。”肖明月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盯着你们……你怎么不问问你们为什么要说谎呢？”
“我们说什么谎了？”纪末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反问道。
“你们一家人里，”肖明月压低了声音说道：“真的只有这一个小姑娘是异人么？”
“那天你在我们堂子里说的话就不尽不实，你不是隐约感觉到了我们这一行人之中有异人，而是感觉到了，”纪末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说道：“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异人。”
肖明月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我的异能“明查”不会出错。”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纪末翻了个白眼，“一家人中连续出现异人的可能性本来就高，小老儿这家人不过是天公作美而已，怎么？大人你嫉妒啊？”
“呸！”肖明月果断啐之：“你这死老头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咬你啊！”
“信信信，大人说什么小老儿都信。”纪末连连点头，“所以一会儿大人开什么价，我都会平地起价。”
“你不是说什么都信么？怎么不信我报的是实价？”
“商人本色啊。”纪末浅浅一笑：“有人告诉过小老儿，商人是什么呢？只要有两成的利润，商人就活跃起来；有五成的利润，商人就敢铤而走险；为了十成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三倍的利润，商人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利润更大，那么，为之挑起一场战争，也不是商人不敢做的。”
“我去，精辟啊！”肖明月一开始还一脸不耐烦，但听纪末说到十成利润时，他就坐直了，三倍利润时眼睛亮了，最后直接拍起了桌子，“说得太对了，你们商人还就是这么副死要钱的嘴脸。”
“所以小老儿我很骄傲。”纪末昂了昂下巴，一脸“我是奸商我自豪”的表情，看得肖明月一阵淡腾。
“刚才那话不是夸你的，这事死老头子你知道么？”肖明月无奈地问道。
“不是什么人都有挑起战争的勇气的，这事大人你知道么？”纪末回以哧笑，害得肖明月再次无言以对。
“好了，小老儿我现在知道了你是看出我们一大家子都是异人，这才盯上我们的了，这段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掀过去好了——我想知道的是，你盯上我们这一家子，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加入我们。”肖明月直截了当地说道：“当然不是你们这老的老小的小，是指你们家的那些青壮年。”
“你们六扇门的人死绝了么？”纪末脸上满是诡异的表情：“我就听说过战争时期拉丁入伍的，还听说过皇帝选秀期间拉郎配婚的，还真没听说过六扇门也有这功能——大人你太久没吃东西，低血糖——不是，饿晕头了吧！？”
“你才饿晕头了呢！”肖明月皱了皱眉，敲了敲桌子：“严肃点。”
“谁让大人你说的那么慢呢？”
“好吧，我说重点。”肖明月有点泄气地说道：“反正如果要跟你们合作，这些事迟早会告诉你们——我们，其实是从属于六扇门的一个特别小组……”
纪末眨了眨眼，转头与魏琪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两个字：好巧！
“……我们组织内有很多异人，也有很多普通人——当然，这不是重点……”
“大人，你真的很有当领导的天赋！”
“怎么讲？”
“特别会说废话。”
“滚！”
“小老儿真滚了！”
“回来！”
“您的意思是‘滚回来’？”
“还能不能好好的谈话了我说！？”肖明月泪奔。
纪末忍着笑咳了几声，向一边的魏琪偷偷飞了个“解气吧？”的眼神，得到了魏琪微笑的回应后，这才说道：“大人请继续。”
“……最后，我们发觉，我们内部似乎有了……”
“孩子？呃，我是说，鼹鼠？”
“鼹鼠？”
“就是那种小小的，黑黑的，眼神不太好，专门在地里挖地道，有时还会啃农作物的根的那种小动物。”
“鼹鼠会啃麦子的根？”
“你之前没调查过么？小老儿家里还有一个果园子呢。”
肖明月觉得这天快没法聊了。
还好纪末很快做了解释：“我听说书的先生说的，鼹鼠是用来比喻一个组织内部的内奸。”
“什么书里面还有这个？”肖明月一头雾水。
“呃……神盾局？”纪末不太确定地说道。
肖明月低了低头：这楼又要歪。
“我们内部发现了内奸，所以我们需要查出他们。但是，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不能公开调查，也不能私下调查，左右为难了。”
“呃，为什么？”
“为……！好吧……”肖明月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耐心地解释道：“不能公开查的原因，除了不能打草惊蛇之外，还因为我们这个组织是刚刚建立的，根基不稳，如果公开查，会上我的上封怀疑我们这个组织存在的必要性；而不能私下查……”
“让我猜猜。”纪末看肖明月一脸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善解人意地一笑说道：“因为你们组织刚刚成立，所以你现在也搞不清，到底什么人是靠得住的，什么人是靠不住的，简而言之，你根本没有自己的班底；所以你才想干脆找一批来历清楚，又能被你控制在手心里的人帮你调查，而我们，就是这个人选。”
肖明月一怔，再怔，最后石化了。
全中！
不是吧？自己的心思这么好猜？！
“你！”
“介绍一下，小老儿满仓，异能是‘感知’。”纪末面不改色地撒谎：“如果肖大人您真是想让我们做这种工作，那我这一老，还真得出马才行了。”
肖明月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过了好一阵子，这才恢复了原状，用平稳地声音问道：“不知老先生，是什么出价啊？”
纪末一乐：小胖子，上道，我喜欢！
魏琪看着纪末的笑容，摸了摸耳朵：她总感觉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自己能从纪末这个大坏人的笑声中，听出银子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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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这么就把我们卖了！？”
晚饭时份，王谣大声叫道，满腔不满。
“什么叫把你们卖了？”纪末翻了个白眼：“我是把我卖了，还有老商，你属于赠品。”
商略平大翻白眼，吓得尹丁急忙狂拍他的后背，才把那团梗在喉头的米饭整进他的胃里。
“你居然还卖一送一！？”王谣一脸惊恐，“你疯了吧？”
“主要是那边出价不错。”纪末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还伸手夹了一筷子腐竹，“要是送你，我可能还得打个折。”
“我去啊！”王谣忽然有了一种掀桌的冲动。
“你把你和老商卖了多少？”谭雅忽然很有兴趣地说道。
“五明，三十暗，三十五个保安，明天就到位，都是家世清白人品可靠的六扇门精英，当然不是小胖子那个倒霉组织里的，是他从他老爹手里借出来的。”纪末用手比划了一下，一脸得意：“两个人，换三十五个保安，这还不合算么？”
“你换这么多人做什么？”王谣不解。
“应该，是用来对付那位灌亭侯的吧？”贾先生看到纪末一脸不屑，急忙开口解释道。
“贾先生高明。”纪末客气地欠了欠身，顺便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灌亭侯？你不是说你搞定了么？”王谣瞠目。
“你是第一天接触贵族么？”纪末无语，“这些家伙有钱，有权，又有闲，烧得淡腾已经是他们常态了，你还真以为他顺口说的话能算数啊？”
“那你也不能暴露我们啊！”王谣还是有点不满。
“还用我暴露？”纪末冷笑了一声：“那个什么丹本来也不是万能的，小胖子的异能就是专门感知异人，在他面前，咱们吃的药跟笑话似的——也亏了他的异能太强，所以他才没太注意到咱们身上那些不正常是因为吃了药的关系，这已经算万幸了！”
“这……”王谣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谭雅。
谭雅夹了一著蒸鱼，嚼了几口，吞了下去后抬起了眼皮：“做的不错，不过，过去的时候要小心。”
“谢谢谭姐支持了。”纪末一乐，伸手拉过了还在往嘴里扒拉饭的商略平，两人咬了几句耳朵，就一直出去了。
王谣眨了眨眼，有点不安地向谭雅问道：“姐，这成么？”
“哼，”谭雅轻轻一笑：“同样的情况，你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王谣一怔，摇头。
“那就静静看着吧，”谭雅放下了碗筷，眉目之间一片清冷：“好好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