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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与火

马玲和李芝麻的关系,属于水与火的关系,属于你容不得我、我也容不得你的关系。这种关系如果是朋友、恋人、同事,早就分道扬镳、相见如敌了。可是她们是母女,属于血肉相连,唇齿相依。李芝麻从生下马玲那天开始,就视马玲为自己的一切,恨不得张开五指山捂住马玲。马玲却认为李芝麻不是自己的亲妈,要不她怎么可能这样折磨、虐待亲生女儿。别的孩子在妈妈怀抱里撒娇的时候,马玲却很想逃出家,逃出李芝麻的掌握,哪怕流浪街头吃不饱穿不暖也不回来。但每次争吵之后的离家出走,都属于小孩子的一日游。第一,是马玲没饭吃;第二,马玲觉得街上很不安全,稍不留神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所以在马玲还不能经济独立的时候,只好乖乖被李芝麻折磨。当然在被李芝麻折磨的时候马玲总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快点长大,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远离这个家、远离李芝麻。怀着这个念头,马玲一天当成两天过,学习成绩总排在第一名,她如愿考上了远离家乡的C大。远离家乡的那一天,马玲欢快得如同刚脱笼的小鸟,张开双臂迎风奔跑,感觉如同重生。

马玲在C城的美好日子很快被李芝麻的到来打破了,虽然马玲不回家乡,但是李芝麻还是马玲的亲妈,她有义务有责任安排马玲的生活。马玲不想见她,但她想见马玲。李芝麻在青岛开了一家服装店,她放弃温州选择C城进货的理由,就是为了向马玲表示爱心。每次来的时候总是拎着大包小包,用的就不用说了,光吃的都装满了两大箱子。面对这些糖衣炮弹,马玲不仅没有胃口,反而觉得这些东西化成一根绳子把她五花大绑起来了。她被亲情绑架,不能挣扎更不能拒绝,还要接受同学们羡慕的眼神。马玲快要崩溃了。真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呀,马玲一心一意和李芝麻对着干。就算李芝麻说得对、说得好,她从心里也会抵制、拒绝。

李芝麻为此非常愤怒,母女俩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唇枪舌剑老半天,一个宁死不屈,一个哭天抹泪。后来马玲学乖了,不和李芝麻浪费时间,对的和不对的都听,但暗中却有自己的主意。比如毕业后选择工作,李芝麻托了关系走了门子想把马玲安排在青岛大学当一名老师,但马玲却有自己的理想,聪明的她没和李芝麻明着干,只是给李芝麻画了一张大饼,这个大饼向李芝麻表明她待在C城会比青岛好几百倍。工资高,单位好,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帮李芝麻打听C城哪儿有好货,可以帮李芝麻做些边边角角的工作。等于就是李芝麻的一个秘书,当然这个秘书不要钱不需要办公地点。李芝麻被马玲画的大饼打动,权衡一番同意了马玲先在C城待上三年。三年之后马玲将回青岛打理时尚女装馆,不,那时候已经是时尚女装集团了。

李芝麻在家雄心勃勃地筹划未来。马玲在C城过起了自由日子。一晃三年时间已过,李芝麻经营的服装店不仅没有扩张成集团,反而经营惨淡。事业不顺的李芝麻开始操心马玲的婚事。她早就看上了和马玲一起考进C大学习麻醉学的江一水,他长相文雅,性格内向,说话稳重,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家境富裕,父亲从商,母亲从政,属于不管社会发展到哪种地步都吃喝不愁的官商结合体。李芝麻把意思给马玲一说,马玲立马就傻了。第一,她不喜欢江一水;第二,她不想找家乡人。在马玲的眼里,凡是和家乡有关的人和事都会与李芝麻有关,都会把她好不容易争出来的自由打回原形。一想到要回到青岛,要和李芝麻低头不见抬头见,马玲就会心慌、就会崩溃。

李芝麻和江一水的母亲是高中同学,是好得不行了的干姐妹。只是江一水的母亲嫁给了商人,李芝麻选择了自己的王子,前者过得繁花似锦,后者过得节衣缩食。尽管如此,两家来往仍然频繁。尤其江一水和马玲长大之后,两家父母坐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的婚事。江一水从小就喜欢马玲,在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他们玩过家家就拜过天地,拜天地的那张照片仍存放在各家的相框里。照片上江一水拉着马玲的手,马玲头顶着一块花头巾双双向镜头拜倒。这张照片被长大后的马玲用别的照片盖住,谈起当年的过家家的事情时还会一脸不好意思。江一水则把这张照片悄悄地收起来,放在自己钱包里,随时可看,随时可想。江一水对马玲的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到了一天不见就会睡不着的地步。

可是马玲对江一水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理智,而且她一直把江一水当成朋友、亲爱的哥哥,但要结婚恋爱是万万不可能的。有了这种定论之后,马玲总是躲着江一水,但越躲江一水越追,马玲考了C大,本来被北大录取的他为了追随马玲,硬是说服父母来到了C大。毕业后,马玲留C城,他也留C城了。而且江一水这个被温室培育出来的小草竟然在C城长得枝繁叶茂。江一水进了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C城第一医院,江一水工作不到一年就在珠丽花园买了房子,当然还有一辆价格中等但足以体现他富裕的小汽车。而马玲呢,我们亲爱的马玲,正和三个女孩子挤在一栋破破烂烂的居民楼里,每人每月加上水电费要分摊一千多块。她的理想被残酷的现实压得没有了底气,本着先生存再发展的法则她在一家企业做起了策划。每月税后可以拿到两千多块薪水,过着算不上理想但挺知足的平民生活。

双方父母不知他们的状况,看着两个人都留在C城还以为亲上加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在双方父母在家张罗着他们的婚事的时候,马玲却认识了范晓南。

那天,马玲上班的时候鞋跟突然卡在了下水道盖子上的一个小洞里,马玲想尽办法也没有把鞋从小洞里拔出来。眼看着红灯闪烁、呼啸而过的车流马上要把自己吞没,在马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吹着口哨骑着摩托车的范晓南出现了,他笑着讽刺马玲,你可真厉害啊,这下水盖的洞这么小,你一下子就钻进去了。要是换了别人,估计硬塞都塞不进去啊。

马玲气得脸红脖子粗,想甩掉鞋光脚走路。结果范晓南扔掉摩托车,一下子握住了马玲的脚脖子,好像也没怎么用力,鞋跟就从下水道盖子的小洞里拔出来了。鞋是拔出来了,但鞋跟有点走形了。马玲在绿灯亮起来的时候,被范晓南拉过了马路。然后他不顾马玲的难堪,追着向她要报酬,美女,光谢谢不行啊,得表示表示,钱就不要了,请我喝咖啡怎么样?要不来一瓶啤酒也可以。

马玲本有心感谢,但一看范晓南没正形,以为碰到了流氓吓得拦了辆的士就跑了。面对飞驶而去的的士,范晓南乐得像个猴儿一样。后来,在江一水的生日那天,范晓南再次撞见了马玲,在送马玲回去的路上,范晓南骑着摩托车在深夜的马路上表演车技,结果没表演好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马玲的脚别在车轮子处扭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里范晓南抓紧了表现,背马玲上下楼,帮她按摩,做不是咸死就是淡死的饭,等到马玲脚好的那天晚上,范晓南就向马玲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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