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野
我们在嘉陵江边流连的时候,夜,在桂花的缕缕清香里已经悄无生息地拉开了巨网。远山的影子和近处田野上的桂花树模糊着,如一团淡墨在宣纸上浸染。
嘉陵江水面也逐渐地暗淡起来,白日里看得见的波浪,此时仿佛化作了万千簇桂花,在哗哗地摇曳。我们跟在元坝区委书记赵修云的身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红岩坝走去。小路两边的桂花树依然葳蕤,在夜幕下像两条淡墨线条。四周间或有鸟叫声,有水流声,有风鸣声。桂花没有声音,像低浮在田野的白雾。
红岩镇不知什么时候停电了。镇政府的院子里有烛光闪烁,有人影晃动。回来的人都不急着进屋子,在院坝里驻了足,看压在屋后的黑黝黝的山,嗅着桂香,摸着黑听赵修云书记说话。赵书记说的话,全是有关农村、农业、农民的。有人把斜傍在屋墙一隅的一根大圆木抬来,放在院坝中央,很多人在大圆木上坐下来,静静地听赵书记谈“三农”问题。这时候有人渴了,去寻自来水管,却没水,一问,才知道停电也会停水的。有人说有水窖,就在院子下面那棵桂花树下面。原来,这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口水窖。窖里的水会不腐吗?有人打上来一桶水,很快被喝了个精光。大家一边喝水,一边咂着嘴说,红岩坝窖水好喝看不见。品得出来,窖水很鲜很甜,仿佛桂花酒。于是,有人感叹起嘉陵江水的奇妙来。
晚饭的主食是桂花面条,红岩坝人的手工荞麦挂面,整整两大盆。
另外,还有腌的桂花茄子、桂花黄瓜,炖的桂花腊猪髈、桂花腊鸡肉,炒的桂花鲜猪肉丝、肉片,泡的桂花醋蒜、桂花青笋等等,摆了满满的两大桌。自然还有桂花酒。我们吸吸溜溜吃喝着,饭菜和酒都很上口。这一顿饭,赛过了城里五星级酒店的佳肴。
夜深了,盘腿坐在架子床上,听人讲起红岩坝的未来,我们才知道红岩坝很快就要变成一汪平湖,因为国家要在嘉陵江下游截坝修一座电站,红岩坝人就要迁到红岩山上去了。那么,红岩坝上的桂花树,也要迁到山上去了。大家都睡不着了,披衣结伴来到了镇外。望着红岩山影,轻吸着弥漫在夜空里的桂花的清香,听着近处院子里汪汪的狗叫,我们就像喝了桂花酒,有一点醉意了。
一夜过去,我们出了屋,要去看一看昨天没有看明白的红岩坝。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元日报社群工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