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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异想天开(5)

科斯宾其实早就从她的脸上知道了结果,这是他平生第一本卖不出去的书,但他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安慰玛雅道:“不管书商要不要,我还是要继续按照这样的思路写下去,一直写到我的灵感枯竭。”玛雅悲悯地看着他,心想他一定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而疯了。

她哪里知道,科斯宾的书其实是最畅销的,五十年后,所有的人都会读到他的书。

最后的魔术盛宴

胭脂砒霜

于桦看着天空帷幕上那几个绚丽的大字:23世纪最后一场魔术表演,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名魔术师,一个月后的空中楼阁是他最后的舞台。

2299年,科技飞速发展的年代,人们早就不会被那些骗人的魔术所吸引。瞬间让万里长城消失,让狮身人面像变成巨大的花朵……他们想要的,想变的东西,都可以用高科技做支持,而魔术这种哗众取宠的虚假把戏早就无人问津。若不是在他小时候,有个女孩在看他表演魔术时发出的那一声惊叹,于桦想自己一定不会子承父业走上这条路。

或许这就是宿命……于桦沉默着一步步地迈上石阶。这是一条通向泰山顶的路,一览众山小,是前人登上泰山后留下的名句,而在飞艇般的云车成为最普遍的代步工具后,大千世界尽收眼底,现在的人们更热衷于星际旅行,早就失去了登山的兴致。

转过一个弯,于桦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银色的身影。她正站在一棵松树下,拿着手中的石子一次次掷向树梢的松果。

她想要那个松果吗?于桦走过去,按动袖口上的仪器按钮,整个人就飘了起来。他轻轻松松地摘下松果,交给了那名女孩。

“谁要你多管闲事?讨厌!”女孩白了于桦一眼,“你以为就你可以飞起来吗?”

于桦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他的好心竟然引来了女孩的不满。随即他哑然失笑起来,他忘了现在每件衣物的袖口处都装上了智能晶片,只要一个按钮,任何不违背法律的事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达成。

女孩见于桦笑了,就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真是个没趣的世界,什么都轻而易举,活着,只不过是在等死。”

于桦讶异地挑了挑眉。她的想法确实够新异,难道她不认为现在的生活更安逸吗?

“一道走吧。”女孩对于桦笑了笑,伸出手说,“我叫靳灵,你呢?”

“于桦。”于桦轻轻握住她的手。靳灵的手柔软如棉,只是左手无名指微微地翘起,颜色有些偏黄,应该是只人工的假指。

靳灵像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抬起那只手指说:“呵呵,你看出来了?这是假的。一次事故造成的,反正现在也不疼了。”

于桦心里突然酸涩得难受。如果可以,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自己除了魔术……对了,魔术!于桦对靳灵打了个响指,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张开了十指,手里空空如也。然后他轻轻在靳灵耳边一摸,手中赫然多了一朵七彩的玫瑰,每一瓣都是不同的颜色。

“幻之朵?”靳灵微笑着从于桦手里接过玫瑰,看了看他的衣袖,“你的晶片功能挺有意思的,还能变出玫瑰。哪天我们换着用用?”

于桦牵强地扯出一个微笑,这是他早就预知的结果。每次他表演的时候,人们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知道他身上装了什么样的智能晶片。或许,一个月后,世纪末最后那天,真的是他的终点了……靳灵瞪大了无辜的双眼:“怎么了?我觉得你好像有些不开心。”于桦慌忙摇了摇头,与靳灵这次意外的相遇,让他欣喜不已。只是有些伤感往事总会不断地涌上来,让他无法抑制地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看着眼前的靳灵,于桦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在他的生命中,也有过这样一个双眼清澈的女孩,他们一起长大、恋爱、结婚。纵使她知道于桦的表演是假的,每次仍会在他变完魔术后为他喝彩、鼓掌。如果不是因为年初那场意外使得她永远地离他而去,如今他也不会形单影只地在这里登山了吧。

“你知道记忆删除机器吗?”靳灵想了半晌,开口说道,“若是真的放不开,你就把过去删除了吧。”

于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要一个Delete键,所有的过往记忆都会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只是删了又能怎样呢?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总是存在的。更何况,当初研制出这台机器的人,正是他的妻子。也是这个成果的发明,使他的妻子陷入了那场风波。

删除过去是多么诱惑的字眼。它可以让你的债主,你的仇家,或是一些国家政要全都变得像初生的婴儿那样毫无杀伤力。妻子在研制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所以故意选了最重的材质,将世界上唯一一台记忆删除机器做得如房子般大小。一个地下组织见强行搬走机器不成,便趁妻子离开研究所时将她绑架了,意图逼迫她说出制作机器的程序。

可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妻子仍对研究成果守口如瓶,无奈之下,他们把目标转向了于桦。他们向于桦提供了丰厚的物质诱饵,终于让他点头答应跟他们合作,说服妻子交出研究成果。

当妻子见到于桦时,她扑到于桦怀里哭成了泪人。于桦耐心地劝说妻子交出制作程序,整个过程中妻子只是一言不发地抽泣着,眼神涣散。在于桦长久的劝说下,她终于点了点头。不过她提出要回研究所一趟,因为有些机密数据晶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存放在哪里。

没想到,在妻子进了研究所之后,一切都变了……“于桦,你怎么了?”靳灵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尴尬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魔术表演的邀请函交到了靳灵手中:“我有事必须得走了,如果一个月后你有时间,我希望你能来。”

23世纪的最后一天,于桦站在巨大的空气罩前看着白云在天空飘浮。还有5分钟表演就要开场了,他不知道靳灵有没有来。

在于桦身后,所有精密仪器都对着他,准备进行全球直播盛典。这一切,不止是因为他要在没有任何道具的情况下大变活人,更因为他在开场前半个小时发表的那个声明:他将会说出比记忆删除机器更容易更直接的删除记忆方法!

于桦抖了抖工作人员刚检查完毕的黑色斗篷,将它披到了肩上。今天他身上的任何物件都经过了工作人员的严格检测,确认不附有任何晶片。

于桦从裤袋中掏出一条坠着琥珀的项链,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挂到了胸前。一名路过的工作人员看清楚琥珀里的东西后,惊呼了一声:“手指?”

于桦安静地点了点头。那根手指上还戴着一枚戒指,正是靳灵失去的那根。

事实上,靳灵就是于桦的妻子。那天她回到研究所后,就切掉了自己戴着结婚戒指的那根手指,然后用仪器将自己的记忆完全删除。

于桦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她怕自己泄漏秘密,而是不想再要那段不堪的记忆。她不愿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企图让她做出违背科学家良知的事情来。只要她的记忆一删除,那些地下组织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世界上永远都只有一台记忆删除机器,不会轻易落入不法分子之手。

礼花在天空中绽开,时间到了。于桦贴着空气罩缓缓地转过身来,靳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在了场内,正冲着他点头。她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她那只装着假指的手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现在的靳灵看上去很幸福,于桦微笑着将项链收入衣内,贴着胸口放着。今天这场最后的表演,不仅是他的告别演出,也是他能为靳灵做的最后一件事。

于桦清了清嗓子,沉稳地说:“这场最后的魔术,只有一个表演项目——那就是我要在全世界面前让自己消失。”于桦慢慢地解开肩上的斗篷,拿到手中抖了抖,在人们专注地看着斗篷的时候,他的脚伸向了地面上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按钮。

这是一个强磁力按键,平时踩中并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但是今天不同。国际新闻播报说今天是天狼星陨落的日子,地球会成为它落下的目标。而天狼星在穿透大气层时会带出一阵强烈的正极磁场,若是地球上有负极磁场出现的话,那个地方的空间将会在瞬间扭曲,建筑上的空气罩会形成裂痕,将身处裂痕中的事物吸入异时空。虽然裂痕只会出现短短五秒钟,全球还是明令禁止了各地磁场的开启。

“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关于记忆删除的事情。”于桦拔高声调,整个会场回荡着他有力的声音,“这世上最有效最直接的删除记忆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于桦高举起斗篷遮掩住自己,脚尖重重地按下按键,裂缝在于桦身后出现的那一刻,他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死亡!”然后纵身跳进了扭曲的时空……而此时,所有的看客,都只看到他们的魔术师在那黑色斗篷飘落的瞬间消失了。整个会场内,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可不管他们鼓了多少次掌,等了多长时间,都再没等到魔术师回来的身影……

数字化时代的爱情

南宫奇

二十七世纪,是一个数字化的时代。我们不需要学习,出生的时候巨型电脑就甄别出了我们各自的智商,为我们的大脑输入了不同的知识;我们也不需要工作,所有的工作都已经由机器人保姆帮我们完成了。

甚至,我们不需要恋爱。巨型电脑会分析出每个人的情感特征,然后通过计算,为我们找到完美的另一半。数字化时代的爱情就是如此,电脑会把所有的事都预先安排好,连见面时的台词都落实到每一句。

这天,在机器人保姆的提醒下,我打开电子邮箱,收到了一封来自巨型电脑的邮件。剧本般的见面台词告诉我,与我相亲的是一个叫沈乐的女孩,她比我小两岁。

我带着我的机器人保姆来到了相亲的地点,而沈乐也带来了她的机器人保姆。聊天的时候,我常常会忘记台词,只能无辜可怜地望向机器人保姆,它的肚子是一个液晶显示屏,上面会显现出巨型电脑为我们准备的台词。可怜的沈乐也与我一样,她的机器人保姆也一直为她提供着帮助。到了后来,我与沈乐干脆让两个机器人保姆并排站在一起,我们照着液晶显示屏上的文字朗读台词,当我读到错别字时,沈乐总是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按照巨型电脑的安排,我与沈乐在三个月后举行了婚礼,两个机器人保姆也住进了我们的新家。他们会忠于各自的主人,直到永远。不让自己的主人受到别人的伤害,是机器人保姆至高无上的第一准则。

数字化时代的爱情都是完美的,夫妻之间永远不会争吵,彼此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另一半。所以我也固执地认为,我与沈乐永远不会发生分歧。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巨型电脑通知我们,什么时候我们会拥有一个无性繁殖的小孩。小孩的成长发育也不用我们操心,他会拥有属于他的机器人保姆。哦,这完美的生活,是多么的惬意。

这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份古老的文献,那是巨型电脑诞生的时候,发明它的科学家写的一篇论文。论文里,科学家很自豪地说,巨型电脑几乎是完美的,它已经精确到两百年内只会发生一次运算错误。于是我想,两百年一次的运算错误,如果恰好是在巨型电脑进行婚姻配对时发生的,那会产生什么后果呢?我看了一眼那篇论文发表的时间,正好是在两百年前。

我觉得思绪有点乱,于是决定出去散一会儿步。出门的时候我的机器人保姆对我说了什么,但我没有理会就出去了。回到屋里,机器人保姆告诉我,降温了,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应该加一件衣服。我想告诉它没事,一张嘴却打了个喷嚏。我感冒了。

那天的晚餐是沈乐亲自下厨做的,在二十七世纪,下厨已成了人类最大的爱好。也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我的味觉有些迟钝,我不禁说了一句:“这菜的味道好淡啊。”

沈乐却固执地认为,菜的盐味刚刚好,一点也不淡。

我们各自重复着自己的话,声音越来越大,脸也涨得通红。那时我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个机器人保姆却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那是因为它们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分析。过了一分钟,它们得出了结论——我与沈乐在争吵!

在这个数字化时代,争吵是不可能出现的。巨型电脑将每个人的生活都设计得完美无缺,在我们的生命里不会遇到任何与自己性格特征有抵触的人。难道我与沈乐的婚姻配对,正好碰上了巨型电脑两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运算错误?

这时,我发现沈乐的机器人保姆抬起了手,手指正对着我。我看过机器人保姆的说明书,知道它们的手指里藏着一把激光枪,那是为了防止它们的主人在散步时遇到凶残的野狗而设计的。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脚猛一蹬地,跃到了一边,一道白光闪过,我刚才坐着的椅子变成了一堆木屑。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我的机器人保姆正抬起手指对着沈乐。我大叫一声不好,冲过去推开沈乐。当我们俩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也被激光击得粉碎。

这两个机器人保姆一定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射不中目标,都愣了一下,再一次开始复杂的运算。趁着这工夫,我拽着沈乐就往屋外跑去。沈乐大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答:“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的机器人保姆要杀你,你的机器人保姆要杀我!”

“为什么?”沈乐大叫。

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机器人的第一准则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当它们看到我和沈乐在争吵,就以为我们要互相攻击,所以它们要用激光枪除去任何可以威胁到自己主人的事物。

于是,我与沈乐开始了逃亡生活。而机器人保姆的本事也够大,三天后就在一个山谷里找到了我们。

沈乐瑟瑟发抖地抱着我的腰,恐惧地闭上了眼睛,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挺直了腰站起来,大声叫道:“等一下!”

两个机器人保姆停住了动作,它们等待我说出最后的遗言。

我对自己的机器人保姆问道:“我是你的主人对不对?你应该保护我对不对?”见它点头,我一指沈乐的机器人保姆,“它要杀我对不对?但是你又应该是保护我的,那么你现在应该做什么?”这个问题让我的机器人思考了三十秒,终于,它将它的激光枪对准了沈乐的机器人。

沈乐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她也站起来,对自己的机器人保姆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只听“砰砰”两声巨响,两个机器人保姆的激光枪都发射了,然后它们同时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两堆废铁。

我与沈乐高兴地拥抱在了一起,庆祝着这劫后的余生。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古老的词汇——自由,现在我终于理解了它的含义。

当我们憔悴地回到家时,惊异地看到我们家被一群机器人警察包围了。在这完美的数字化时代,机器人警察只是一堆摆设,从来没有被真正使用过。它们来干什么?

在我们诧异的时候,一个机器人警察走上前来,用激光枪指着我们说:“你们被逮捕了。”

三天后,我与沈乐被带到了巨型电脑面前,那是一个像房子一样高的铁疙瘩,它的运算器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一个液晶屏幕告诉了我们为什么会被逮捕。婚姻里的争吵,在二十七世纪,是一种不可被饶恕的罪过。我与沈乐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巨型电脑立刻宣布了对我们的惩罚——把我们送去正在开发中的火星。在那里,没有巨型电脑为我们安排婚姻,没有机器人保姆为我们服务。火星上没有完美的生活,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创造。

在听完巨型电脑的宣判后,我望了沈乐一眼,她和我一样,正在偷偷地笑,她笑得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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