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这样说的时候，那光辉的内部忽然发出亮光，像闪电一般。于是他说：“我对于那种德，行仍旧抱着热烈的爱，那种德行随着我脱出战场而到达棕榈，（圣雅各为殉道者，彼脱出地上（战场）生活而归于天国（棕榈象征胜利）。）我愿意再和你一谈那你我二人有同好的德行，我愿意你对我说及那希望所允许你的事物。”我说：“那《新约》和那《旧约》都指示我这一个目标，他自己也已显示在我眼前，这里就是上帝和他们为友的灵魂之归宿处。
（“显示在眼前的目标”即但丁所在之天国也。）以赛亚说他们每个将在他们的地方穿着两重衣服，而他们的地方就是这甜美的生活。你的兄弟对于这一点表示得更加显明，当他把天上的白袍启示我们的时候。”（《以赛亚书》（第六十一章七节十节）谓信道者将“有双重的东西”即衣服，一如雅各之弟约翰于其《启示录》（第七章九节）中所述者。此双重衣服象征灵魂与肉体之欢乐，但丁希望之内容在灵魂不朽与肉体复活亦达于不朽之境界。）我这些话将完的时候，在我们头顶上来了歌声：“叫他们寄希望于你。”一唱而百和。稍后，他们之中透出一个光辉，他明亮的程度，假使把他放在巨蟹宫，那么一个月的冬天将成为一个白昼。（言其明亮如太阳也。仲冬之月，日在摩羯宫，若其对方之巨蟹宫再置一日，则一日落而一日升，将无黑夜矣。）他像一个跳舞的女郎，欢欢喜喜而来，他的目的在敬礼新娘，并非要吸引别人的注目，我看见那光辉联合着以前的两个，他们像车轮一般地转着，因为他们热烈的爱应有这种举动。他参加他们的乐歌；那时我的贵妇人注视着他们，沉静不动像一个新娘。
“这个光辉就是他，他曾躺在我们的塘鹅胸前，他又是从十字架接受了大命的一位。”（传说塘鹅以自己之血哺其幼鸟。故常用以象征耶稣。《约翰福音》第十三章二十三节载约翰侧身挨近耶稣的胸怀；第十九章二十五至二十七节载耶稣在十字架上将母亲托付与约翰。）我的贵妇人这样对我说，但她的目光仍旧不改变以前的注视。
像一个注视太阳的人，等候着日蚀的临到，竟因此眩晕而失去目力一般，我因注视这后来的一个光辉也变成这样，那时他说：“为什么你注视一个在这里并不存在的东西，以至于眩晕呢？（天上之光不能成蚀象，因无质点，且亦无黑影也。彼得问约翰之将来如何，耶稣说：“我若要他等到我来的时候，与你何干。”（《约翰福音》第二十一章二十二节）因此一言，传说约翰不死，约翰以肉体登天，故但丁意谓可见约翰所成之黑影也。）在地上我的身体是的，他将和其他的身体同样在那里，直待我们的数目等于神的永久命令。（约翰言其身体已成尘土，待将来之神命而复活，即在末日审判以后。）穿着两重衣服而来此幸福的修道院的，只有两个光辉，他们已经上升了，你把这种话带回下界去吧。”（仅耶稣与圣母（见第二十三篇）灵魂与肉体同登天上。中世纪意谓以诺被上帝接去（《创世记》第五章），以利亚乘旋风升天（《列王纪》下第二章），并非至天，而是至地上乐园，但丁似亦采用此说。）说到此处，那光辉的环停止了转动，就是他们三个的和谐歌声也息了，像那些船夫为避免危险或疲劳的缘故，一闻啸声便停止正在打水的桨一般。
唉！我的心绪多么混乱，当我回向贝雅特丽齐的时候，我竟看不见她，虽然我仍旧接近她，还在幸福的世界。
26
圣约翰考问但丁关于仁爱。亚当的灵魂出现。
当我的目力为强光所夺，正在怀疑的时候，我听到一种语音从那强光里发出来，说：“你的目力因为注视我而消耗了，在你回复目力以前，最好趁机会和我谈一下，你且先对我说，你的精神专注在哪一点；至于你的目力呢，你可以放心，只是扰乱一时，并非永久毁灭，因为这个引导你到此神国的贵妇人，在她的眼光里有和亚拿尼亚的手一样的功用呢。”（亚拿尼亚，大马色之耶教徒，曾以手按圣保罗之身，使其在地上为天光所眩晕而失去之目力回复原状（见（（使徒行传》第九章十至十八节）。）我答道：“迟早听她的便，她终要来医好我的眼睛吧，这是两个大门，她会由此带着火进来，直到现在我还被它烧着呢，使这宫廷满意的善，是那爱或轻或重读给我听着的全文字的阿拉法和欧米加。”（但丁谓始（希腊首一字母：阿拉法）终（希腊文之末一字母：欧米加）爱着至善（即上帝），但丁对贝雅特丽齐之热情升华而为对上帝之爱。）那使我解除突然失明的恐惧的语音，他又对我说：“你的思想还得在较细的筛器中经过一番，你应当对我说，谁指挥你的弓向着这样高的标的。”于是我说：“由于哲学的证据和自天而降的威权（由于自然的理由及神的启示。）这样的爱就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一个人要是明白善之为善，善就会煽动爱，愈有德者愈甚，所以一个人要是明白善之卓绝无比这一个真理，势必爱那要素，这要素的完全是超过一切，在这要素以外，只是他全光中的一线光罢了（谁能认识上帝为最高的善，则不得不爱上帝至最高程度。）。这一个真理，也是那把对于永久事物之原始爱，指明给我看的一位所教的。（亚里士多德谓上帝乃诸天所仰慕之最高对象，上帝自足而完全，为欲望或思想之对象，亚氏所说之上帝，非有人格者，乃一诸天及自然世界所依之原理，与耶教中所说有神性之上帝不同，但中世纪之神学家均借亚氏之说以自重。）还有那真理的主人亲自对摩西说的话：‘我要向你显示一切德行。’也使我有所觉悟。（《出埃及记》第三十三章十九节，耶和华对摩西说：“我要显我一切的善良在你面前经过。”）还有你自己也把这一个真理显示在你崇高的宣言的开头，这宣言流行在地上，传播这里的秘密，实超过其他的宣言。”（“崇高的宣言”指《约翰福音》，其首章述道即上帝，上帝即道，及道成肉身（即基督降世）之原理。）于是我听见说：“你依了人类的理智，以及和它相符合的威权，你对于上帝抱着最大的爱心，但是请你告诉我，是否还有别的绳子把你牵向他，是否还有别的牙齿咬着你，用以激起你对他的爱心。”
我马上懂得基督的鹰（“基督的鹰”，指圣约翰。（参见《净界》第二十九篇））的圣意，也明白他要我解释到怎样程度，我又开始说：“所有这些牙齿的咬，都有能力使人心转向着上帝，而一致协助我以归于爱；世界的创造，我自身的存在，那使我得生的死，（指耶稣的死。）还有那像我一般的信仰者所希望的天国，最后还有那先天的理性，它使我离开那败坏世道人心的情海，把我引到正爱的彼岸，那永久的园丁在园子里所栽的枝枝叶叶，我都爱他们，按照他们从它所得的善性爱他们。”（“永久的园丁”指上帝，“园子”指地上，“枝枝叶叶”指造物，爱上帝为第一义，爱上帝所造之物为第二义，即仁爱或博爱之义也。）在我静默以后，天上有很甜美的歌声，我的贵妇人随着他们喊出：“圣哉！圣哉！圣哉！”像一个睡着的人，被强烈的光的刺激，透过几层眼膜，突然惊醒，因而厌恶那使人眩晕的光，直到他判断力的恢复；同样，贝雅特丽齐用她的光使我眼睛上的鳞片落尽，她的光照明千里路呢；后来我的目力更胜于前，使我惊奇的是，那时又有第四个光辉现在我们面前，因此引起我的疑问，我的贵妇人说：“在这个光辉以内，包含第一权力所创造的第一灵魂，这是他曾用喜悦的眼光注视的造物。”（上帝所创造之第一类即亚当。）像那树梢被风所吹而倾斜，风过后又因本身的力量而直立一般；同样，我听见她这句话，立即向这位灵魂俯伏，表示敬畏，后被和他谈话的欲望所烧，才回复我的勇气，我说：“果子呀！只有你是生而成熟的（亚当被造成，即在成人状态。），人类的始祖呀！所有的新妇都是你的女儿和儿媳，我虔诚地恳求你对我说话，你知道我的欲望，我只要听着，用不着先开口。”
有时走兽蒙着布被，它内心的感情，可从那布被的乱动显露出来；同样，那在光辉之中的原始灵魂，他把对于我喜悦的感情，从他光辉的变动完全显露在我面前了。
于是那灵魂说：“虽然你不对我表示，我辨别得出你的欲望，比你辨别已经确定的事物还要清楚，因为我看出它在那真实的镜子里，所有的事物是从它里面反射出来的影子，而它却非别的事物的影子。（“真实的镜子”指上帝，一切事物皆由上帝反射而出，故注视上帝者得明了一切事物，非一知半解者可比也。）你愿意知道上帝何时放我在那高高的花园里，那里就是她准备你爬上长梯子的起点（贝雅特丽齐由地上乐园引导但丁登天。）；又那美丽的景致在我眼前多么长久，使上帝大大恼怒的真实原因何在，我那时所用的、所造的言语是怎样？我的孩子呀！你要知道，并非那果子的美味引起这样的放逐，只因为我超过了界线罢了。（世人对于亚当尝知识树果有种种解释，但丁意谓只是违背上帝之命而已（参见第七篇“他不愿忍受对于自己有利益的约束”）。）我从你的贵妇人派遣维吉尔出发之地，盼望升到你我现在相会之处，其间足足等了太阳的四千三百零二转；我住在地上的时候，又曾看见他在黄道十二宫穿过九百三十次。（贝雅特丽齐往地狱中之“候判所”派遣维吉尔营救但丁，见《地狱》第二篇。亚当在地上九百三十年，在“候判所”四千三百二年，被耶稣救出，升至天国，见《地狱》第四篇。）“我所用的言语，在巨人宁录着手他不能完成的工作以前，早已消灭尽了。（宁录在巴别造登天塔，上帝乱工人之言语，彼此不能会意，造塔不成，详见《地狱》第三十一篇。）因为人类的理性不能永久坚持，他们的嗜好是随着天体而时有变更的。（言人类之嗜好，因受星球之影响而生变化也。）人类的言语，是自然的行为。他要这样或要那样，自然都允许他，一任他的自由选择。在我降到地狱忧郁之所以前，耶为在地上称至善的名字，我赖至善获此光荣的欢乐（耶或为但丁所创之名字，用以表示耶和华也。），后来称为以利（以利为希伯来文称上帝之名字。其意义为“权力”。）；这是不足怪的，因为人类的习尚，譬如树上的叶子，这一张落了，那一张又生了。
“至于我在那高出海面的山顶，那时我的生活是纯洁的，而且没有失宠，我留在那里不过从第一时到第六时，当时太阳移动圆周四分之一罢了。”（亚当自言其在伊甸园（地上乐园）之生活不过从日出（第一时）到日中（第六时）共六小时耳。此种古代意见，但丁盖得之于Pierre Comestor（12世纪法国神学家）。）
27
圣彼得谈罗马教皇，但丁再度回顾。上升至第九重天：水晶天或原动天。
“光荣归于圣父，归于圣子，归于圣灵！”那时全天堂都这般唱着，这样甜美的歌声使我沉醉了。似乎我所见的是全宇宙的微笑，因此我的沉醉来自听觉和视觉二者。欢乐呀！不可言说的喜悦呀！充满爱与和平的生活呀！不使人生觊觎的稳当的财富呀！
在我前面，有那四个热烈的光辉，其中初来的一个（指圣彼得；其他三个为圣雅各、圣约翰、亚当。），开始发扬他更活泼的光亮，后来他的外貌变为这样：他有木星的光亮，但和火星交换了羽毛，假使他们是鸟（言其光辉由白色变为赤色也。在天堂白色表示欢乐，赤色表示悲伤与恼怒。）。
那在天上指定每个的地位和职务的上帝，命令天上的歌队一律静止以后，我听见这样的话：“假使我变了色，你不要惊奇，因为我对你说话的时候，你将看见所有这里的都要变色呢。在地上那个篡夺了我的座位的——我的座位，我的座位在上帝的儿子眼前空虚着呢（卜尼法齐奥八世被其反对者认为篡夺者，因其教座乃赛乃斯丁五世生前所让予也（参见《地狱》第三篇）。因卜尼法齐奥之无价值，虽有若无，故言空虚也，但但丁并未坚持卜尼法齐奥为非教皇。（参见《净界》第二十篇））——他使我埋葬之地，成为污血的沟、垃圾的堆，那极恶的从这里被摔下去，就在那里逍遥自在。”（古传圣彼得在罗马被尼禄皇帝倒钉于十字架而死，葬地在罗马。“极恶的”指撒旦。）那时我看见全天都着了颜色，像早晚太阳使他对方的云雾所成的颜色，还有像一个有规矩的妇人，她自信无他，但听见说及别人的丑事，不觉有些难为情；同样，那时贝雅特丽齐的面色也变了，我想当那最高权力受难的时候，天上也有这样的暗然无光呢。（耶稣被难时，“从午正到申初，遍地都黑暗了”。（见《马太福音》第二十七章四十五节））稍后，他又继续说着，可是他的声调也换了，不下于他外貌的变化：“基督的女人以我的血，以及黎努斯的血、克雷图斯的血而长大，她的目的并不在聚集金钱，（“基督的女人”指教会。圣黎努斯及圣克雷图斯相传为圣彼得之后继者。）但为获得这个欢乐的生活，西克斯图斯、庇乌斯、卡利克斯图、乌尔班都在流了许多眼泪以后继之以血。（西克斯图斯、庇乌斯、卡利克斯图、乌尔班，皆第二、第三世纪罗马之主教。）我们的意思，并不要在我们后继人的左右把耶教人民分为两部分，（暗指贵尔弗派及吉伯林派。）我所保管的钥匙并不要他们画在军旗上面去攻打那些受过洗礼的，（贵尔弗派奉教皇之旗，其上绘有圣彼得之钥匙。）我的像也不要他们刻成图章，盖在那些买卖的和虚伪的文件上，这桩事情使我多次红脸而光火。我们从这里望见所有的牧场上充满穿着牧人衣服的贪狼。报复的上帝呀！为什么你睡着呢？（《诗篇》第四十四篇二十三节：“主啊！！求你睡醒，为何尽睡呢？）卡奥尔人和加斯科涅人都准备把我们的血一饮而尽呢（克乃门德五世（一三五一一三一四）为加斯科尼人；约翰二十二世（一三一六—一三三四）为卡奥尔人。此二教皇之教座皆在亚未农。）！美妙的开始呀！将有怎样可耻的结果呢？但那天帝以前曾使西庇阿保卫世界的光荣于罗马，（西庇阿（罗马帝国之将军）战胜汉尼巴，见第六篇。）也许他不久就要加以援助吧。这是我可以预见的。至于你呢，我的孩子，你带着你的重物回到下界的时候，请你开开口，不要把我向你公开的事情隐藏一点。”
像我们大气中的水汽凝成冻云而下降，当那太阳接触那天羊角的时候，（“天羊”即摩羯星座，太阳在该星座时为十二月、一月。）同样，我看见那高空为一阵胜利的光辉所装饰，他们方才都是和我们在一处的。（众圣灵之光辉上升，犹冬季雪片之飘落地面也。）我的眼光跟随他们直到很远，出于我眼力之外。那时我的贵妇人知道我不再注意于上空，便对我说：“把你的眼光向下，试看你已经怎样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