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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散文卷(16)

苏醒的不仅仅是物质欲望,还有时尚文化,那到底还是人性的部分回归。那年出现外国游客了,国人对自己身边熟悉的景点可以忽视,重视的却是外国人,比如在故宫,中国人常常围观外国人。上海芭蕾舞学校有一次在湖南演出,那个身着白色紧身衣的男子,吸引了全部观众的眼球。人们议论纷纷,人们饱享眼福。也有人十分愤恨,觉得如此近乎赤裸的衣着简直就是不堪入目,以至忍不住大声抗议:这与中国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义愤填膺的市民,可能后来经常去泡歌厅。衣着逐渐带有鲜明的年代倾向,尽管那时候潮流一词尚未时兴,但人们乐意于个性化,渐渐也就尝试把自己身体的美展现出来,紧身上衣,紧身裤子,以及后来越来越精美的紧身内衣,依次如满山遍野的鲜花,在我们的生活里争相怒放。

1981年:中国女排

开始出现洗衣机了,开始有人模仿少林和尚剃光头了,开始有人热捧电影《少林寺》并且连续观赏多达20遍了。中国女排在时隔22年后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宋世雄那满怀激情的体育解说之声响彻神州大地。全中国人民都在无比激动的日子感到扬眉吐气,并且从那年起开始有了明确的世界意识,亦即走向世界意识,争夺世界冠军的意识。中国女排的夺冠一方面意味着国力正在增强,另一方面意味着日趋强大的中国体育已然被世界认可和接受。能有什么样的爱国主义精神教育可以与之媲美来得这样激励人心?当女排姑娘站在冠军领奖台,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当高亢嘹亮的国歌在世界唱响,饱经磨难的中华民族啊,那一刻里,谁都在无限自豪和荣光中热泪盈眶。此后数年,女排精神成为一个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代名词,激励几代人积极进取。

1982年:“黄书”

应该有较多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在文革期间手抄小说《少女之心》的往事,那是一部现在看来还算比较纯情的青春小说,同时也是一部禁欲时代饮食男女对浪漫情怀向往和身体欲望渴望的言情之作,在当时视为黄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们对于身心正常需求的意识觉醒,尤其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加快,短短几年,中国大地上突然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色情书刊,可谓一夜之间黄书充斥。历史已然记载,这一年延边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玫瑰梦》被国家查禁,绝对是中国现代出版史上一个令人瞩目的焦点事件。由此开始,这年正式出版社被查禁的淫秽色情图书多达30余种,有6家出版社被停业整顿,重点查处因刊有淫秽色情描写或封面插图低级下流的期刊,竟有130多种。可见中国流行文化开始出现异彩纷呈同时也是良莠不齐的局面。

1983年:进城补锅

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以来,连年的丰收,连年的喜悦,逐渐给更多农民感觉到耕作的劳力过剩,亦即并不需要一家人全都局限在家里囿困于几亩农田。另一个方面,农业生产投资和产出越来越比例失衡,再加上类似读书、生活等方面投入越来越大,仅靠农田收入也无法真正走向富裕。人们开始普遍思考还有哪些道路可以通向富裕。进城补锅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端倪,它表明中国农民开始把谋生目光投向城市,毕竟改革给予城市的变化是最夺目也最灿烂的。此后越来越多的农民兄弟涌向城市,以至有了农民工这个词汇。尽管这个补锅的手艺人绝非第一个进城的,但他切实标示着农民向城市讨生活的开始。是新鲜的事物,也是问题的开始。

1984年:录像厅

与下海经商这一全国性浪潮相随的,是中国百姓从未有过的广泛的文化需求,遍布在全国各地大街小巷的录像厅日夜播放港台影视和一些盗版欧美影片。港台言情武打片,盗版欧美影视片,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影响中国大众文化的走向和方式,尤其武打,尤其盗版,成为之后带有经常意义的需要正视和解决的问题。言情武打,此后多年内一直都在成就中国电影走向国际社会。从录像厅文化获得的审美知觉和共识,深深影响当然也是制约了我们的文化创造能力,甚至影响到更多普通百姓思想的越来越开放。发生在那年十月一日北京天安门广场群众游行队伍打出的巨幅标语“小平您好”就是一个标志:开放的中国,百姓的言行能力和表现欲望,都有显著增强。

1985年:“性学热”

发生在这一年2月的首届北京地坛庙会,拉开了社会经济文化同台唱戏的序幕。这是改革开放以来关于性学最公开最热烈的一年:首先,由阮芳赋编写的《性知识手册》和吴阶平著作的《性医学》出版,引起社会强烈反响;其次,从前人们所谓的“陈世美”和“第三者插足”,在这一年直接说成“婚外恋”;其三,“情人”一词出现且含义更加丰富,“上床”就是指“性生活”,稍后索性直言为“做爱”。从前官方使用的“淫秽录像”一词,逐渐被另一个模糊但也不无淫秽色彩的词“毛片儿”取代。这也是洁本《金瓶梅》紧俏却疯抢的一年,有资料显示,北京不少人疯狂抢购洁本《金瓶梅》,可惜只印了1000套,且在出版前早已删去19610字。

1986年:朦胧诗

与该年遍布在城乡每一个角落的桌球同时被人们热捧的,就是朦胧诗。前者对城乡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极大,以至出现了不少学生逃学去玩桌球,后者对许多热爱文学的青年尤其大学生影响深远,以至许多大学校园纷纷成立文学社团和诗社。那是一个文学青年遍布全国的时代,北岛、顾城、舒婷的名字很少不被人知道,他们创作的诗歌绝大部分都被人们广为传诵,许多大学生都以抄写和朗诵他们的诗歌为荣耀。被誉为朦胧诗领袖的这三个人,是思想深邃、语言奇绝的抒情诗人,就像那一年11月美国肯德基落户中国北京一样,开放的中国促使人们进一步解放思想,文学的表达出现精神繁荣局面。那是一个有理由显得格外绚丽的时代,无论物质还是精神,其中自然包括精神食粮的文学。

1987年:艾滋病

这一年最令人事后好笑的是艾滋病恐慌。有很多在旅游行业工作的人,比如饭店服务员、导游人员,每天都在担心自己感染上艾滋病,他们当中有人不敢打扫外国人住过的房间,导游不敢和外国游客握手或任何接触。尽管卫生部在竭尽全力普及艾滋病知识,但社会上仍然有很多人对艾滋病充满恐慌,觉得那是一种人类新出现的瘟疫。此后,政府开始注重艾滋病知识的宣传,加大预防投入,一批与此有关的公益广告先后出现。无论如何,艾滋病的出现和一切相关的事情,都表明我们时代文明进程里灾难也在无法避免的紧紧相随。

1988年:人体摄影

在宝洁公司飘柔洗发产品以其耀眼的光芒撩拨人们爱美欲望的同时,强烈渴望前往外资企业工作的世人内心冲动着物欲。电视广告上那些使用飘柔、舒肤佳产品的美女不断唤醒人们对美的追慕意识。当中国美术馆在北京举办“油画人体艺术大展”时,既是艺术审美需要也是人类偷窥心理需求的多种欲望,促成该展总参观者多达22万人。这是一件令人倍感惊诧的事件,它似乎还在喻示人们审美欲望尚须加强以及身心渴望还要释放。有趣的是,同年举行的另一个大型摄影展览《艰巨历程》,一度出现两幅人体摄影照片:其中一幅表现一个妇女以自己的乳汁喂解放军伤员的新闻照片,后来该照片被确认为虚假作品。

1989年:海子自杀

一个曾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歌名句享誉诗坛的抒情诗人,一个坚定认为“诗就是那把自由和沉默还给人类的东西”的纯粹诗人,在这年3月26日卧轨自杀于山海关,1964年的同一天则是海子的诞辰。关于海子,关于他的诗歌,关于他的自杀,至今依然是人们的话题,一直以来海子是许多热爱文学的青年兴趣浓厚的诗人,他的绝大部分诗作都被誉为名篇,其中包括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990年:红太阳热

响彻大地、不绝于耳的红太阳歌曲,在那一年格外火热。无名歌手因此一夜之间成名,有名歌星纷纷加入歌咏红太阳的行列,大街小巷音像店都在叫卖红太阳歌曲,高亢激昂、节奏加快者有之,柔美婉约、细腻深情者有之。那是人们对一个时代渐渐远去的集体意识下的怀念,也是人们对往昔曾有的纯粹意识的眷顾。任何一个文化现象的出现绝非偶然,最起码它具有现实针对性。与红太阳热同步流行的是:毛泽东热。很多司机都把毛泽东像挂在挡风玻璃下,说是可以辟邪,可以消灾避祸,民间甚至将这种纯属无稽之谈的封建迷信演绎得无比生动感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现象,非简单数言可以注解。

1991年:希望工程

贫富差距令人揪心的画面越来越引人担忧,贫困地区失学孩子的数量与日俱增,谁都知道必将影响国家的未来,因为孩子是祖国的希望与明天。一个震惊世界的举措在这一年隆重登场,亿万中国人齐心协力开展希望工程。这不仅仅是我们爱心和善心的一次集体觉醒,也不仅仅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行动,而是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加快,当物质文明快速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的精神文明诉求摆到了桌面,提到了议事日程,亦即我们的身心自觉自愿恢复到理智与情感同时驱动灵魂的状态: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漠视我们的明天和希望。从此,一个个感人的故事感动中国,一幕幕感人的场景震撼世界。

1992年:炒股

有一部名叫《股疯》的电影,生动再现了那年全民炒股的生活实景。有人暴发了,有人跳楼了,有人疯狂了,有人丰收了……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暴发户心理从那年全民炒股开始深入人心,进而至今依然还有很多所谓的企业家、所谓的富翁排行榜榜单人物,还在延续那种阴魂不散的暴发心理:不劳而获却可以突变为大富翁。炒股无疑属于新鲜事物,作为一种经济行为,它是世界的和人类的,但与中国实际接轨之后,其中的滋味,恐怕酸甜苦辣样样有之。此后,股市任何一个细微的阴晴圆缺,从另外一个层面看,似乎也在印证其他很多方面的气象与症候。股市风云,成为国民及其经济状态的另一个晴雨表。

1993年:申奥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我们需要一场人类最美丽最和平的盛会在我们的国土隆重开幕和成功举办。但是,1993年全中国人民最为关心的申奥行动,无奈失败。有多少中国人在那一天黯然神伤,有多少中国人在那一天嚎啕大哭……伤心和哭泣,恰好表明中国人较之从前更加热爱奥运会,更加热爱体育,更加重视国家荣誉并以前所未有的雄心期待再次申奥获得成功。正是来自全社会的信心和力量,给未来的申奥行动以强大的精神支撑。

1994年:三峡工程

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在这一年举行了盛大规模的开工典礼。这是一个世纪工程,一个伟大工程,它不仅牵动亿万中国人的心,还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一方面它毫无疑问是人类迄今最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另一方面它也是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力正在雄厚的象征。围绕三峡工程的论证、考察、上马、建设,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因为它事关国民生计,事关尤其长江流域人民的心态和生态。现在,当人们享受这项伟大工程的丰硕成果时,内心对它的赞美溢于言表。

1995年:珠海西区

珠海市在这一年到处张贴着这样的标语:学习浦东经验,建设珠海西区。此时已距上海浦东开发的时间5年,改革开放的步伐趋于稳健,深圳、浦东等经验已然形成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珠海西区的建设,目的非常清晰,希望建设成像浦东那样可以带动长三角以至整个长江流域经济飞跃、进而多一个可以与世界对话的经济中心。珠海西区的建设无疑给珠海经济带来了无限活力,是中国改革开放大步迈向成功的又一个标杆。

1996年:网吧

这一年是通信初现发达、外来文化蜂拥、互联网繁荣的一年。许多人都开始热衷手提电话,人们饱含情感地称呼当时砖块大小的手机为“大哥大”;韩流进入中国,无数年轻男女沉浸在韩剧、韩服、韩发的奇妙感官刺激里。重点要说的是中国第一家网吧威盖特在上海出现,年轻人开始在网吧上网:聊天、玩游戏。网吧是新鲜事物,任何新鲜事物既能体现时代的特征和人们的需要,也能毫不留情地毁坏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紧接着出现的网瘾少年,使多少家庭忍受互联网带来的诸多不幸。此后多年,关于网吧,从文化危机的角度凸现信息时代带来的诸多亟待研究和解决的问题。

1997年:香港回归

7月1日,来自世界各国700多家新闻媒体的9000多名记者采访报道了这历史性的一幕:香港回归中国。历经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中国政府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是中国政府坚定不移的方针,保持香港原有的社会、经济制度和生活方式不变,法律基本不变。全国亿万观众收看了香港回归祖国的电视直播,数以亿计的人民群众热情高涨参与了庆祝香港回归活动。这是中国人扬眉吐气的一年。人们怀念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中国人民的儿子邓小平。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香港的土地冉冉升起,中国大地一片欢腾,多少华夏儿女热泪盈眶。

1998年:“伟哥”

物质生活的丰富和至今尚未完全检验出后患的饮食习惯改变,似乎极大促进人们的各种欲望,但也在同时摧毁人们的身体,因此,有一种刺激和提升性欲功能的药物事先毫无迹象悄然流行,接着几近疯狂占领中国市场,那就是来自美国的Viagra(伟哥)。其实美国辉瑞药业公司制造的伟哥轰动的不仅仅是中国,它把整个世界都搅动了,因此第一个季度的销售额达到4.09亿美元,创下行业纪录。与世界同步,伟哥被中国人青睐,至少可以阐释我们对身体欲望的不再漠视和轻视。

1999年: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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