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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踢雪乌骓马(1)

秋风已起,残叶纷飞。

在如此凉风中,血是不是也干得很快?

如果有人在这样的季节里杀人,他一定认为是非常适合的。

此刻水泊山庄朱漆大门之外,正有七个人,一匹马。

三人却已倒下。

立着的四人里,当中一个老人须发皆白,两鬓斑斑,颧骨高耸,浑浊的双目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之色,瘦小的身子早已佝偻。只怕谁也无法想到他就是令两河一带群豪闻名变色、避之不及的“无常鞭”祝朝奉。

他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形容枯槁的右掌中一条二丈三尺、又挺又直的长鞭却是漆黑如墨。黝黑的鞭子、雪白的老人,竟形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奇特诡异的对比。

另外三人却是正逢壮年,紫黑面膛,满脸虬髯,长相惊人地相似。若不是掌中的兵器各不相同,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马是踢雪乌骓马,马中极品。

浑身墨锭似黑,却惟有四蹄雪练般白。自头至尾足有一丈长短,从蹄至背高八尺。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

马如神龙,日行千里。无论谁有了这样的一匹无价宝马,都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马虽是“井木犴”郝思文的,却已被面前的祝朝奉和他的三个儿子“祝氏三杰”——祝龙、祝虎、祝彪夺去。

郝思文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角有一丝鲜血沁出。旁边是两具无头尸首,那是原本当值守门的两名家丁。

二人手里都还紧紧握着刀。刀还未出鞘,他们的头颅就已被别人割去。

郝思文虽已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但双目中的怒火却丝毫不减,狂吼道:“恶贼,我死也要变做厉鬼向你们讨债!”

大儿子祝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三儿子祝彪却仰面大笑道:“你活着时尚且打不过我,纵然变做死鬼,只怕也是个没用的鬼!”

二儿子祝虎轻轻抛着掌中的跨虎篮,嬉皮笑脸道:“这样的一匹好马,放在你手里岂不可惜么?倒不如送给我们来骑骑。”

踢雪乌骓马被他牵在手中,四蹄刨地,不住望着主人高声嘶鸣。

马蹄一次次地重击地面,大地似乎也在飞扬的尘土中颤抖,可是无论它怎样挣扎,终究也摆脱不了缰绳的束缚,它的口鼻甚至已被嚼头勒出了鲜血。

郝思文心痛如绞,怒喝道:“放开它……”

愤懑狂怒的吼声、洋洋得意的笑声、马的悲鸣声,以及呜咽的风声,在山庄的大门之外混合成了一种令人心碎的声音。

忽然,庄门大开,数十人沉步走了出来。

秋风又起,寒意更浓。

——可在这些人眼里的寒意,却比秋风还要凛冽。

祝虎本来还在打着哈哈,此刻被如此冷厉的眼神一逼,喉头突然就似被一团干涩的棉花堵住,再也笑不出声来。

“出林龙”邹渊快步上前扶住郝思文,悲声道:“怎么回事?”

郝思文向前一指,勉力道:“他们……要抢踢雪乌骓马……”

他受伤颇重,本是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念才能支持至今。此刻眼见众人已到,心中一宽,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吴用快步上前伸指搭他脉搏,双眉一锁,急忙道:“抱他进去!”

邹渊心急如焚,抱起郝思文便往庄内疾走。吴用向晁盖、宋江等人一点头,也紧跟了进去。

没有人再移动步子——既然有“神医妙算”吴用,郝思文就一定能保住性命,人人都想留在这里为死伤者讨回公道。

晁盖盯着祝朝奉父子四人,一字字道:“郝思文说的可是实话?”

“不错。”祝彪大嘴一咧,拉长了声音道:如今为了一部《九天玄女经》,人人昼夜兼程赶往京师。若是有了这匹日行千里的宝马,我们岂不是比所有人都要快得多?”

这个理由确实已经够充分。但无论多充分的理由,也不能作为出手杀人的借口。

——杀人者偿命。

杀气。

一股股流动不息的杀气,自众人身上散发出来,汇聚成了一股更强更大的杀气。

就连秋风都似被冻结,再也无法穿透这堵无形的墙。

祝虎却突然笑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只怕也没几个。他竟然还笑得很愉快:“水泊山庄难道就是以多为胜的么?”

祝彪笑得也很诡秘:“若是单打独斗,就算死在这里,我也心服口服。”

一个人,突然就从人群中一步踏了出来。

一把乌亮的钢刀,刀尖朝上,刀柄朝下,斜靠在他的右肩之上。

刀的线条和形状都很简朴,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只是刀把乌黑,刀衣血红。

没有鞘,也没有夺目的光芒,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煞气逼人眉睫。但持刀的人,却似比手里的刀还要锋锐,还要刚烈。

武松!

——除了武松,谁还有这样的勇猛与锐利?

他紧盯着祝彪,只说了七个字:“我杀你,只要一招。”

话如刀,眼神更如刀,仿佛直透过祝彪的双眼,刺到他心底里去。

祝彪的笑容不禁也骤然僵住。他掌心微汗,干笑着道:“你莫非在说梦话?四年前我兄弟三人在武夷山力战一天一夜,荡平武夷十九寨,除尽男女老少二百八十四口。被杀之人流出的血,甚至染红了整座山上的泉水。”

他冷笑声不绝:“就连盘踞洞庭湖二十年之久,杀人无数的‘地缺湖叟’都已死在我刀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武松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一出招,你就得死。”

祝彪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讲出来,他只当是放了个屁,但面前这个人每一个字都讲得那么坚定而有力,完全不由得人不信。

一股寒意,已悄悄自他脚底升起,直升到发梢。

但他没有慌张。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冷静。

——高手相争,任何一个细微的疏忽,都极有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失败。一个慌张的人,无疑就等于一个死人。

——他若是不懂得这个道理,早就已经死了一百次。

只听“叮当当”一阵霍然作响,一把光灿灿的镏金九环刀已在他掌中。

他也是用刀。

刀竟长达八尺三分,厚背薄刃,杀气腾腾。

刀锋长二尺四分,刀柄长五尺九分,刀背上嵌着九个精钢小环,护手处挂有犀牛角饰。

“一寸长,一寸强。”既然刀已长八尺三分,武松掌上一柄二尺五分的钢刀又怎能在一招之内伤得了他?

祝彪的目中已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他无疑已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不败,就是胜!

众人但见金色的刀光一闪,祝彪掌中九环长刀便迎头急斩武松头颅。

刀光如雷电霹雳,威猛无匹。武松退。

一霎间,九环长刀已连劈九刀。刀法越发迅疾,竟又接连斩出三七二十一刀。

武松再退。祝彪竟再攻出三九二十七刀。

——根本没有任何喘息之机,甚至连生机都没有。就算是一个神,在这样的刀下也必定要被劈作十七八段。

惊虹般的刀光中,武松的身影摇摇欲倒。

他一连接了五十七刀,已退了十一步,却连一招都还未攻出。

——在如此要命的攻击之下,他究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还是根本已无力还击?

山庄众人的脸色已变了。

宋江却没有,他的神情竟依然很镇定。

祝彪的第五十八刀已正攻出。

刀法忽变。

如果说前面的五十七刀好似天空中密布的乌云,那么这最后的一刀就是自满天密乌中突然击下的闪电。

——直到所有的变化都已到了穷尽,武松的身形已避无可避的时候,这一刀才击下。

祝彪的力气原本也将竭。但这一刀斩下之后,他本已不需要留任何余力,因为刀下之人已必死无疑。

如果这一刀真正攻出,完全地发挥出最大威力的话,那么世上能破解这一刀的人只怕不会超过五个。

武松并不在这五人之列。但他的身子只是在这一刀将出未出之际,突然自刀光中凌空蹿起。

——太迅疾的刀法,就难免有破绽。只不过因为刀法实在太快,你就算能看出它其中的破绽,也是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还没等你使出破解的那一招,这个破绽已经被下一招所弥补。

一击不中,就必死无疑。

所以即使有人能看出这个破绽,也很少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但武松却敢!

他看准了祝彪刀势转换、吐气扬手的一刹那,身形已飞跃而起,掌中乌亮的刀光飞旋,闪电般朝他斩去。

“一寸短,一寸险。”九环长刀的刀锋只能及远,既然对方已抢攻入近前,祝彪势必无法自救。

乌亮的刀光下,祝彪的面容似已扭曲。

但他就地一滚,右手撤刀,左手一翻,却反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急刺武松小腹。

这柄刀虽已远远比不上九环长刀那样威风凛凛,但却一样能制人于死地。

这一刀甚至比刚才的第五十八刀更致命,只因它太突然,太毒辣!

雪亮的刀锋,明明已挑破武松腰间衣襟,刺入肌肤,但武松的身子突然就在半空中向旁边一拧。

没有谁能想像得出,一个人的身子竟然可以扭曲到如此程度。所以原本可以致命的一刀,也只不过是在武松的腹部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等祝彪发觉一切都已经太晚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血。

从自己胸膛之上飞射出来的血!

鲜血在地上画出一行血花。

他突然就感觉到胸膛之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寒意。一阵风吹来,竟似直接吹在自己的心脏上,宛如千枚利针在攒刺。

——难道武松只出了一刀,果真已将自己杀死?

他死也不会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快的人、这样快的刀,他甚至连武松是怎样攻出的这一刀都没有看清楚。

然后,他就像一个突然被抽空了气的皮囊,软软地倒了下去。

秋风又起。

血,果然干得很快。

祝虎将踢雪乌骓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提着跨虎篮缓缓走上前来。他的脸色虽已苍白,但一双手竟还是稳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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