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昊说得没错,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她是林业雄公开承认的女儿,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是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也许有能力帮陈夙愿。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些动心了,她想去找林业雄。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阮惜脑子里一闪而过,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幸好这个时候佘羽琼的车到了,阻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佘羽琼出来得太急,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洋装,却不觉得冷,还出了一头的汗,看到阮惜好好地站在那里才松了一口,走过去责备道:“怎么电话也不接?”
“手机丢了。”阮惜看到佘羽琼焦急的目光有些内疚,低声道歉,“对不起。”
佘羽琼疲惫地笑了,搂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肩膀:“傻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也不去找我?唉,算了,不说这些,先到我家待一段时间,什么都别想我会处理。”
那样的温暖感让人实在无法拒绝,阮惜犹豫着点了点头,任由佘羽琼牵着她的手走出小公园。
开车前白楚昊在窗口说:“别恨林美雅,她虽然讨厌,但也并不是十恶不赦,只是没人教导她,让她的是非观和性格都扭曲了。小时候她也曾经单纯可爱过。”
阮惜看着白楚昊,木然地点点头。
“那我回公司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无论多晚我手机都是开的。”他又说。
阮惜又点头。
然后,车开了,白楚昊高大的身影慢慢模糊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佘羽琼坐在她旁边,拍拍她的腿:“楚昊这孩子倒是不错,比夙愿适合你。”
“愿愿也很好。”阮惜替陈夙愿辩解。
“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觉得他的心思有些深,宁生也经常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跟他在一起会很累。楚昊就比较稳重,而且别看他看起来那么酷,在感情方面的态度和想法还是比较简单的。”佘羽琼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我知道,他很好。”阮惜点头,却异常固执,“但是,愿愿也很好。”
佘羽琼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4.
林氏内部的这场舆论风暴比阮惜预期的还要猛烈,厉美不知道得到什么人的指点,四处拉拢董事会成员,私下收购林氏的散股,试图增加自己的持股,控制董事会更换董事长,将林业雄拉下马。
只不过林氏是林业雄一手创办的,虽然因为分公司全部由白楚昊掌权,但他仍是最大的股东,董事会纵使对他有意见也不能撼动他的地位。而现在不同了,他原本持有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被厉美分走了百分之三十,而厉美又拉拢了不少持股董事,又收购了一些散股,共有百分之四十股权的支持率,跟他的平分了秋色。董事会的局面很紧张,现在主要就看当初分走了林美涛百分之四股权的江秀秀在几个月后的股东大会上支持哪一边了。
林业雄离婚之后对佘羽琼的关心日益剧增,对于林氏的内斗倒没那么上心,他经常躲开媒体到容宅找佘羽琼。佘羽琼开始不太愿意见他,但有一次,外面下大雨,她不忍心那样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门外淋雨,就吩咐用人打开门,让他进来躲雨,并且喝杯热茶。林业雄得寸进尺喝完热茶又洗了个热水澡,最后还借口车被司机开走了,这么晚了也不想麻烦容家的司机,非要借宿一晚。佘羽琼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气呼呼地安排用人带他去客房。
半夜,阮惜到楼下找水喝,路过阳台就看见林业雄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默默地抽着烟。他穿着用人临时找给他的睡衣,不知道是不是用人在为自家主母出气,故意找了件不合身的睡衣给他,皱巴巴地挂在身上,他却全不在意,悠然自得地抽着烟,似乎心情不错。
阮惜后退一步,踢到了花盆,声响惊动了林业雄,他回过头看到阮惜,连忙掐熄了抽了一半的烟,像所有偷偷抽烟被女儿抓包的父亲一个模样,又窘又滑稽。
“我也不经常抽烟的。”他多此一举地解释。
“哦。”阮惜应了一声,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
“小惜。”
阮惜回头,看到那个男人手足无措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我困了。”阮惜很快地摇摇头,“要回去睡觉了。”
“哦,那晚安。”
男人脸上的失落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飞快地逃回了房间。
阮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前总是不经意闪过林业雄脸上的失落神情,还有他怕自己看到他抽烟,对他产生坏印象时的惊慌失措。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这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他也许对不起她,但她是他的父亲,血缘和亲情是改变不了的。
越想越难过,明明刚喝过水,嘴巴还是干涩得难受。她猛地坐了起来,拿起杯子再次下楼找水喝。没错,她是去找水喝的,跟楼下那个男人没有关系。
路过阳台,林业雄果然还在。阮惜喝着水犹豫着走了过去,并且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已经下来了,不介意听听他说什么。
林业雄看到阮惜去而复返有些意外,抬头看着她。阮惜说:“坐一会儿,反正也睡不着。”
“好。”林业雄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很深,有一瞬间的表情很像陈宁生跟她说话时的样子,很慈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林业雄似乎一直在找着合适的开场白,沉默了好久才说:“美涛对你做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一直对他疏于教导才导致他那么浑蛋。也许是我太懦弱了,一直在逃避他,逃避他不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实。”
林美涛不是林业雄的亲生儿子?阮惜惊讶地抬起头。
林业雄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嗬……厉美跟我从小指腹为婚,我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家里的父母非常喜欢她,不惜灌醉我安排我跟她同房。之后我逃出家门到城里闯荡,认识了羽琼……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我也曾经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是没想到她会抱着孩子找到我。看到孩子我吓呆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羽琼解释。羽琼离开后,厉美说我走之后她就有了我的孩子,我如果辜负她,她就只好抱着孩子去跳楼,呵呵……她总是喜欢拿死威胁我。为了孩子我娶了她,那个孩子就是美涛。美涛六岁时生了场病,医院查了他的血型,然后委婉地告诉我,根据血型的遗传学,他不可能是我的孩子。最讽刺的是,我竟然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因为我的尊严不允许别人知道我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子。”
阮惜看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真可怜:“所以直到他死了,你才下定决心跟那个女人离婚吗?”
“那个时候羽琼已经嫁入容家,我心灰意冷。”林业雄惨笑。
“现在说什么都是借口。”阮惜端起杯子喝水,其实她刚才出来根本没去倒水,杯子是空的,她却完全没察觉,“我不想再听以前的事了,我只关心以后。而且我根本不恨林美涛,因为他从头到尾对我来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在乎他,他对我做什么都造不成伤害。”
林业雄顿了顿:“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取得你的原谅,你有理由不原谅他,也有理由不原谅我,我只是想把事实告诉你。就连这次离婚,也没有顾及羽琼和你的感受。我只想接下来的生活都遵从自己的本心,只想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谁不自私呢?”
“我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原谅你,但是,如果你能让她幸福,我会支持你。”阮惜说的“她”是指佘羽琼。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释怀了很多,突然之间觉得,之前害怕和无法忍受的事情,如果自己下定决心面对的话,也没有那么糟糕。
有了那次的成功进门之后,林业雄跟佘羽琼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也不再躲躲藏藏。媒体闻风而至,关于容氏和林氏两位当家人的风流韵事,被书写成各个版本流传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阮惜看见了也只是笑笑,她已经不太在意什么流言了,因为真实就在她的心中。
林业雄有了容氏的扶植,在董事会中渐渐重新树立了威信,这样一来,江秀秀为了自家的企业着想,迫于压力就不得不支持林业雄。为了保险起见,林业雄约见了江秀秀,跟她初步达成协议,股东大会的结果似乎已经可以预见。
随着股东大会的临近,媒体放在阮惜身上的注意力渐渐被分散,她又重新搬回了自己的小窝。佘羽琼一度很反对,但是她有自己的私心。一直住在容宅的话,陈夙愿就无法偷偷去找她,半个月没见面,她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