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随着最后一位访客的到来,仙音殿的殿门缓缓合拢,日间被年轻试炼者充满的大殿此刻恢复成往日的模样,顶端洒下的柔白光芒已然消失不见,摆满大殿的矮桌坐垫也是全部撤去,四处摆放的烛火错落有致,数名捧香奉茶的道童屏息凝神,肃立于角落。
忽然有人从阴影处起身,带起一阵微风,吹得周围烛火一阵摇曳,把四周晃动的明暗不定。
“有空的都来了吧?”
开口之人站在一片光明中,露出清癯的脸庞,望着四周,正是执掌仙音殿的长老蒋劲一。
四周响起一片应和之声。
“如此,就开始吧。”蒋劲一挥挥手,从殿内侧门鱼贯而出一行人,每人都捧着一大叠卷子,依次来到坐于殿内的长老面前,将卷子放于长桌之上,随后恭敬行礼,站在一侧等待。
“听说今年有两千人?”一名年约三旬的女子单手倚着长桌,一边翻阅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怎么,又想把好苗子往你那里拉?”有人捂嘴笑道。
“怎么说又,哪年我还真的成功过?不都是被掌门和那些老头子抢走了!”
女子头也不抬,便知道说话的是在场的另一位女性长老,在场十个人,年纪轻些又同为女子的,就只有她了,说话间也就有些无所顾忌。
“就是就是,掌门他们也真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些倚老卖老的,我自从成为长老以后,倒现在就没收到过一个像样的弟子!”
听到这话,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随即反应过来,咬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另一名女子,愤然道:“呀,何荷,你可别睁眼说瞎话,前些日子成为核心弟子的那批人里面,不就有个是你的弟子!上次被你死皮赖脸地抢去几个好苗子,结果让我这几年一个像样的弟子也没有,这次你要是再敢那么干,我就带你去战台上玩玩!”
名叫何荷的女子听了这话,低头掩笑,随后竟是做了个极不符合自身年纪与形象的动作,朝另一名女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张小念,要真打起来,我可不怕你,玩玩就玩玩,指不定谁吃亏呢!”
说着,还眼带迷色地上下打量张小念的身体,尤其在敏感部位一阵猛盯。
“呀,何荷,你还要不要脸!”张小念被气得胸口一阵起伏,遇上这样的无赖朋友,可真是无奈。
站在一侧的送卷弟子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这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笑声的张小念立即横眉冷对,吓得这名冒失的弟子脸色一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看,连已经入门的弟子都怕你,还想要招天赋好的新弟子,做事呀,总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总是怪别人。”
何荷一脸幸灾乐祸,刺激的张小念磨刀霍霍。
“行了,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的置气互斗,当自己才十八岁呢?还不快点坐下阅卷,还嫌不够丢脸?”
一直低头阅卷的蒋劲一终于抬起头,望向张小念何荷两人,面色不虞地沉声斥道。
不论自身实力,还是资历年纪,都稳压两人不止一筹的蒋劲一开口,张小念撇撇嘴,只能作罢,最后白了眼低着头装作一脸认真阅卷模样的何荷,无语苦笑,将注意力转到身前的卷子上。
整个大殿就此彻底安静下来,只听得沙沙的纸张互相摩擦的声音,一会后,忽然听得一声轻咦,众人抬头,只见刚安分没多久的何荷拿着一张卷子起身,来到蒋劲一身边,说道:“这张卷子写得名字是石擎,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个有妖狼血脉的小家伙,好像还是第一个交卷的吧,按理说这第一个交卷的总归不会太差,只是我看了,这卷子写得···”
何荷没把话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蒋劲一接过卷子,大致地看了一下,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无妨,妖血者本就与常人有些相异,这卷子虽然写得浅显,可这上面写的,一定是石擎自己掌握的了,说不定他自己还藏了些,没有写出来。你给这卷子打个平常分数就好。”
“喔,好。”何荷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拿着卷子转身离开。
这些交给长老评分的卷子,事先都有专门的弟子大略翻查过了,确定其中没有雷同卷子,又按腰牌编号大小分批放置,所以第一个交卷的石擎的卷子,才会到现在被轮到。
又有一位长老轻轻拍了拍手,举着手中的卷子,赞道:“这郑嘉远不愧是灵身之姿,这张卷子的涉及之广,真是少见。”
“当心杂而不精。”有人说道。
“不会,其中对于某些术法的见解,郑嘉远有着重写述,依我看,赶得上入门几个月的程度了。”
先前那名长老抚掌笑道,毫不吝啬对于郑嘉远的欣赏。
“同为灵身,这方陆薇也不见得差了,这张卷子就讲了一个东西。”那名质疑郑嘉远杂而不精的长老笑了笑,一字一顿道:“论金银青丹,彼此间的区别而已。”
全场一寂,有人迟疑片刻,问道:“莫不是从哪本古籍中看来的吧?好歹是修炼世家出身。”
“你觉得我会分辨不出其间的差别?”那名长老平淡反问。
“如此,当胜之。”不知是谁轻声叹道,“此届弟子当真卧虎藏龙,质量远胜前几届,我这儿也有个罕见的苗儿,正好拿出来和大家共赏。”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含笑而坐,手中持着一张卷子,颇为珍视。
“巧了,东元,我这也有个,不如比比?”
听到这话,众人讶然,因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素来严苛,不苟言笑的蒋劲一,依他的年纪资历,做这种半开玩笑性质的比较,可真是罕见,由此也可看出他对于手头那份卷子,是有多喜爱和多自信。
“哈哈!”
就在此时,场中忽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只见一脸兴奋的张小念两手抓着一张卷子,好似生怕这跑了,向着望向她的众人,大声道:“我宣布,这小子归我了谁要敢和我强,我就和他拼了,特别是你,何荷!”
被指名点到的何荷摸摸头发,缩了缩头,有点儿怕眼前这疯疯癫癫的女人。
“呵呵,倒是又多了一份,蒋师兄,不如三份一同比较,定个先后名次?”名叫卫东元的长老笑着说道,又看向张小念,“你觉得呢?”
“哼,谁怕谁!”张小念一脸不在乎。
蒋劲一难得开怀一笑,说道:“比比就比比,赢的人,得个彩头,我这有瓶玉露丹,便拿出来了。”
“好。”张小念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从储物戒中取出物品作为赌注。
“我也同意。”卫东元点点头,转而望向其余长老,“那就麻烦诸位了。”
余下长老纷纷起身,三两作伴往各处走去,做出属于他们的评价和决断,站在四周的弟子、道童已是翘首关注,显得极为好奇。
一种躁动不安的氛围隐然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