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沉闷而肃杀，单调而枯燥。
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招。
有的只是刀刃与狼爪简单的碰撞，有的只是彼此的武器划过对手身体时留下的伤痕。
雪白的大雪山已不再雪白，变得有些猩红，因为龙天仇的眼睛已经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杀红了眼，还是被鲜血溅到了眼睛中。
场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雪狼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污秽。
龙天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左臂已经不能动了，像断了骨头一样在肩膀上耷拉着。
拾寒几次想冲上去帮忙，都被龙天仇严厉的暴喝声阻止。
这时，双方的战斗暂时停了下来。
也许是狼群累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战斗停止了，但是龙天仇知道这场战斗是不会结束的，除非有一方全部倒下，包括拾寒。
可奇怪的是拾寒站在那里，却没有一只雪狼会去攻击她，这也使得龙天仇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龙天仇手中的金色弯刀已经变了，变成了苍白世界中的一轮血月，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身上流出，尽管有龙珠强大的恢复能力，但是也扛不住雪狼群的连番上阵。
现在望向雪山隘口，那副壮观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因为在龙天仇身后已经堆起了高高一座巨大的尸山，狼尸山！
看着满身是血的龙天仇，所有人都沉默了，拾寒沉默了，狼群也沉默了。
狼王身上皮毛依旧雪白如旧，它看向这个少年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愤怒，但也不是怨恨，那是浓浓的敬意……
但是，战斗还是要继续，因为它知道面前的少年已是强弩之末，用不了两次冲锋他就会倒下。
能让骄傲如狼王眼中生出敬意，不仅仅是这个少年强悍的生命力，更多的还是那个眼神。
龙天仇满脸的鲜血，但是看起来一点不可怕，因为在他的眼中你看到的仍旧是一潭平静的湖水，他还是那个眼神，还是那个姿态，并不刻意嚣张，但却嚣张到了极点，并不刻意骄傲，去骄傲到了极点。
这是刚刚狼王对少年的看法，他以为那种姿态的嚣张是对自己无理的挑衅，但是现在它终于明白了，那不是嚣张，那是骄傲！是身为一名人类的骄傲，尽管狼王并不知道龙天仇不是人类。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刻意的骄傲。
如果是在平时，狼王会放过他，因为雪狼尊重强者，尽管在狼王看开他本身不不强，相反有些弱。
所谓强者，并不单单是境界修为有多高战斗力有多惊人，在狼王眼中这个丝毫不会修行的人类，能够在面对如此惨烈并且毫无胜算的战斗中如此平静，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强大。
不畏惧死亡，面对着死亡还能够拥有如此平静的眼神，那便是强者，至少在狼王的心目中是这么认定的。
但是，今日他必须死，因为有人要他死。
正如当日龙天仇所说，你不死，我便要死，我还有不能死的理由，所以……对不起……
“嗷呜……”
随着一声悲壮的长啸，上百只雪狼，怀着复杂的心情向着龙天仇奔涌而去。
狼王轻轻的闭上了双眸，它不想亲眼看着这个少年就此死去。
看着如雪崩般奔涌而来的狼群，龙天仇眼中带着憾意望了拾寒一眼，眼中满是歉意与遗憾。
别了，拾寒！
别了，龟爷爷！
别了，那个男人！
感受着龙天仇眼中难以抗拒的悲伤，拾寒的身体快速的颤抖了起来，她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两行清泪顿时涌上可爱稚嫩的脸庞。
她想做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龙天仇此时眼前浮现了母亲的笑容，耳边响起了外公爽朗的笑声，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想死，他的大仇还未得报，他的龟爷爷还在龙岛等他，他那颗柔软的心终于触动了。
“母亲！”
龙天仇口中喃喃的喊了一声。
“请恕孩儿不孝，生前不能在您跟前尽孝，现在连您的大仇都未得报”
他用力动了动右臂，一股钻心般的疼痛顿时涌向脑海。
正如狼王所想，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在挥刀砍杀了，即使连扭头这个动作做起来都是极难了。
“嗷呜……”
一声令人闻而流泪，饱含着无数感情的凄啸声从他的身后响起，一道白影从他身后闪出，挡在了他的前面。
拾寒双手着地，对着正向着龙天仇奔涌而来的狼群发出来愤怒的嘶叫，她嗞着洁白整齐的牙齿，皱着小巧玲珑的鼻子，不停地对着狼群嘶吼。
也罢！
一抹笑容从龙天仇的嘴角升起。
有你陪伴，够了！
“吼！”
自战斗以来，无论多么惨烈的厮杀，他都没有吼叫，尽管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但是依旧平静，但是此刻……
他的眼睛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一股强烈的战意顿时笼罩他的全身。
那把斩杀了无数条生命的弯刀又动了，他纵身一跃，跳在了拾寒的前面，向着狼群发起了最壮烈的冲锋。
听到这声饱含着无数不甘的怒吼，狼王惊讶的睁开了眼睛，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少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有一战之力？为什么他的战斗意志会如此强烈的爆发出来？
又是一个高高的跳跃，又是一只雪狼的倒下……
就在狼群奋力与龙天仇战斗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白色娇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它们的视野中。
那道白影速度极快，手中并无兵刃，但是她的利爪却是及其致命，已经有两三个同伴伤在了她的手中。
就在所有狼群准备将那个娇小的身影扑上去撕碎的同时，却听到了狼王一声撤退的啸叫。
听到这声啸叫，所有战斗中的雪狼，都极富纪律感的退回了狼王身边。
龙天仇虽然战意暴涨，但那不代表他的体力就会恢复到最初的状态，随着狼群的撤退，他终于倒了！
可是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一双娇小的手臂在他的身后紧紧地护住了他。
龙天仇，睁着更加殷虹的双眼，很努力地扭头向后看去，看到的是那张陪伴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稚嫩的小脸。
两道鲜血从拾寒的口中流出，划过了她洁白的白颈，一直划到了她同样洁白的兽皮衣服之上。
“你……站起来了……”
龙天仇艰难的从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的，拾寒站起来了，三年来，他一直想要做到而没做到的事情，现在做到了，拾寒像一个人正常人类一样站起来了！
他心里很开心，很想笑。
拾寒听到他的话，也很惊讶自己站起来居然不再害怕，不再头晕，还很有力的扶住了自己的天仇。
她娇嫩的小脸笑了，洁白的牙齿，被鲜血染得猩红，但是看在龙天仇的眼中那是多么的美！
“哈哈……啊哈哈……”
龙天仇不顾对面虎视眈眈的狼群，不顾拾寒惊讶的表情，仰头大笑了起来。
拾寒跟着龙天仇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以来，他不是沉默着不说话，就是微笑着揉自己的额头。从来没有见过他像这样开心的大笑过。
“老天！你看到了吗？我至少已经战胜了你一场！拾寒能够站起来了！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今日我胜了你！今天之后我还会胜你！”
看着不顾伤势对天大喊引发伤势不断吐血的少年，狼王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它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它会听，而且听得很好，也听得很懂。
面前的这个少年……
与天为敌……
自己怎么会胜得了他？
狼王这时又想起了少年平静的眼神，高傲的姿态，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这场战斗，自己输了，输的很彻底，输的也很干净。
走吧！
狼王对着自己的属下低呼了一声。
哪怕回去后，自己交出这个狼王的位子，他也不想再和这个少年战斗，他实在是……太强了！
世人不明白，狼王为什么这么做，他明明没有输，它还可以再战，它还没有出手，为什么就说自己输了？
他们不知道，狼王……也有他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尊严！
看着低头撤去的狼群，拾寒的眼中生出了一丝的欣喜，她知道她和龙天仇活下来了。
可是……
难道真的是天地不仁？
真的是视万物为刍狗？
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就在拾寒准备将已经处于迷糊状态的龙天仇背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最令人绝望的一幕……
在狼群消失的那头，又出现了一群黑色的身影，她认得它们，它们便是龙天仇经常斩杀的魔物，四臂魔猿！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昏迷的龙天仇，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伸手从龙天仇的手中接过了那把红色的弯月，站在他的身前，横刀于胸前，眼神坚定的看着已经到达十丈之内的魔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