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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要挟

一夕之间,似乎一切都改变了,整个公主府笼罩在一片惊恐和愁云惨雾之中,叶薇站在府中最高处的阑阔亭中向下俯视,看着来往穿梭的宫廷卫队整齐的步伐和闪亮的铠甲,她看见府中下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战战兢兢的神态,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眉头静静地拧起。

那些世人醉心追逐的所谓的名利、权势、地位与荣耀,甚至是尊严,都全部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啊,那璀璨夺目的光环皆来自于一人的恩宠与赏赐,那隐于所有美丽表象的背后,那高高在上的唯一掌权者的手中,只要他愿意,顷刻之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被瞬间毁灭,湮灭无痕。

叶薇此时此刻终于有些体会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何如此引人迷恋和垂涎了,那位置虽然孤独、危险、满布荆棘,可是那个位置也同样可以倾覆众生,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践踏于脚下,看着那些如尘埃般的人们痛苦无边的呻吟哀痛,那种感觉是会上瘾的吧?就好像明明知道那艳丽的果实有毒一般,可是又实在禁受不住那诱惑的控制一般,那种两相冲击下的快感令人迷醉,直至迷失。帝王之梦啊,叶薇嘲弄的撇了撇唇角。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呀。机会就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只要努努力就可以触及到,可是她不想要,从来都不想要。为什么命运却要这般捉弄她呢?看着脚下忙忙碌碌穿梭于公主府中的人们,叶薇一叹,树欲静,而风不止。

睿帝口谕到来的时候,叶薇正在书房中看书,她微微蹙起眉头,却无奈地站起身来,在咏春的服侍下更衣,然后进宫。一路上叶薇都在想,此事怕是难以善终的了,前途堪忧,风雨漂泊。在通往睿帝书房的那条路上,叶薇依然还是没有看见一个宫人,真是个冷清可怕的皇宫,死寂的仿佛没有一丝人气一般。

之前给她引路的宫人,将叶薇带至通往睿帝书房前的甬道上后,就再也不肯向前走一步了。看着宫人惨淡的面色,叶薇也不再为难他,他们就这样生活在睿帝伸手可及的地方,每天都要承受所谓的帝王怒气,尤其是现在,恐怕每个人都要生活在北蛮郡主死在南都的阴影之下,而睿帝的帝王怒气恐怕在此时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捋虎须,叶薇能理解,所以她孤身一人向睿帝的书房继续前行。站在睿帝的书房门外,叶薇低声却平稳的开口:“臣夜薇参见帝君。”

“进来。”睿帝的声音一如往日一般的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任何的喜怒,这样暴风雨前的平静,反而更会让人心生不安之感。走进书房,里面空旷的只有睿帝一个人,他坐在书案后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叶薇从门口处走进书案前,正欲躬身施礼,却见睿帝一摆手,淡淡道:“坐吧。”

诧异于睿帝口气中透出的疲惫之感,叶薇口中称是,坐于书案对面的座椅之上,面向睿帝等他开口。

可是他似乎是忘记了叶薇的存在一般,只是静默不语,叶薇心中有些忐忑,也没有开口,室内极静,只听到二人淡薄到几乎消失掉的呼吸声。

因为长时间的过度安静,睿帝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叶薇心中一惊:“北蛮老君主震怒,已命左翼王汉可萨亲自来取走雅塔郡主的尸身,并要求将右翼王呼赞一并带离南朝。事到如今,我朝与北蛮联盟之事彻底无望了,公主对于这件事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的话语到了最后陡然间凌厉起来,似是夹枪带棒向叶薇袭来。

叶薇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才缓声道:“雅塔郡主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心中也很难过,只是事已至此,难过、责怪、埋怨,都已无济于事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缓解迫在眉睫的问题,一致对外才是。”

“一致对外?”睿帝似乎对叶薇说的这个词颇感有趣,玩味地重复一遍后,才温柔说道:“那依公主的意思,这个外是谁呢?”

此言一出,叶薇只感到心头一紧,努力平静地看着睿帝的眼睛,涩声道:“叶薇的心意,早就对帝君禀呈过。”

“是吗?”睿帝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欺近叶薇,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似是上下反复打量了她许久后,才诡异地一笑:“孤终究还是小看了你,夜—绝—公—主!”

他最后的几个字,就像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般,带着一种凌人之势,让叶薇的呼吸都为之一窒。他停止了绕行,就这样面对面的站在了叶薇的面前,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这位年轻的帝君,他的身形比她高不了多少,骨架纤细,却带上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凌人之势,居高临下的压迫着他的对手。他的面容白净而文秀,笑起来时很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可是此刻他面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注视着她时,叶薇却觉得自己从内到外整个人都冰冷的凝固住了……

他凑近叶薇,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孤几乎就要相信你了,夜薇!就在那日的御花园中,孤竟然在那一刻觉得你是有诚意的对孤说了那番话!不,是孤错了,母妃说的不错,万万不能被你所蛊惑,你和你的娘亲都是一样的杀人于无形,带着让人卸下心房的伪装面具,却做着比谁都要冰冷残酷的事情。你明知道,孤是多么想要这个和北蛮联盟的机会,可是一切都被你轻易地毁掉了,你真有办法!孤本来就要相信你了,可是你却在此时此刻给了孤致命的一击,不过孤该感谢你,让孤瞬间清醒的明白了,孤与你注定只能是敌人!永远!”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冷,让叶薇犹如冷水泼头一般,恨意,竟然是这般地深浓,尽管自己也曾无数次的猜测和想象,可是真实来临的这一刻,叶薇还是觉到了寒冷,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她能说什么呢?说雅塔之死真的和她无关,她根本不知情,还是说其实她根本不是夜薇,你心心念念怨恨着的夜薇其实早已经死去了?多么可笑!这些话,就是她此刻自己听来都觉得分外的可笑,更别提说给睿帝听了,他怎会相信?他岂能相信?

看着叶薇木然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睿帝的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夜薇接旨!”

叶薇一呆,随即跪在了地上,头轻轻地碰在了地面上后,才浅浅回道:“臣夜薇接旨。”

“着夜薇为督军副使,协同正使裴琰后日领军启程与长承将军慕容北于玉岭关汇合,共抗离国大军!”他的语气透出了一股冰冷地恨意:“恭喜公主了,很快就要在前线和故人再度重逢了,心情如何?是不是很高兴孤的成全呢?”

叶薇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洞明。杀机已现,恐怕这次远征之途就是她的葬身之所,那个玉岭关就将是她的埋骨之地!心中萧索之意已经快要破胸而出,可是却还要低下身躯,向宣判她死期的冷酷帝君叩头谢恩:“臣叶薇遵旨!”

“爱卿免礼平身吧。”睿帝的语气依然那般地温柔可亲,仿佛他们真的是敦亲和睦的一朝君臣一般。

叶薇跪在那里没有起身,她低声轻叹一声:“帝君,叶薇临行之前,只有一个请求,还望帝君恩准。”

“请求?”睿帝漫不经心道:“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请求呢?”

叶薇再一叩首,恳切道:“一切罪罚叶薇愿意一身承担,请帝君放过叶薇府中的那些无辜之人。叶薇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亲人,他们都是与我不相干的人罢了,如果因为叶薇获罪而被牵连,叶薇就算是死了,也于心不安,望帝君体恤恩准!”言罢,又叩了一个头。

长时间的漫无声息,叶薇就那样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动也未动。空旷的书房中似是响起了睿帝的一声轻笑:“真是想不到,公主倒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人,这般地情深意重,倒是着实让孤有些惊讶了。不过严格说起来,公主府中的奇人倒还很是不少呢!那个唐门公子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公主留他在府中,未免有些空做人情了吧?”

叶薇心一抖,赶忙道:“唐公子并未参与离国买卖火器的交易,请帝君明察。”

睿帝一声冷笑:“别慌,不过是个不再是唐门公子的丧家之犬罢了,孤自不会为难他,让公主‘担心’!不过,倒是还有另一个人,让孤觉得有趣极了!”

另一个人?谁?还有谁?

睿帝将一个明黄色的缎布包抛在了叶薇的面前,冷声道:“公主还是细心收好了的好,也许会再没有机会见到了呢!”

他忽然探身近前附在叶薇的耳边,低声道:“公主最好还是不要耍花样,等到凯旋回朝之日,或许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也不一定,不过公主要是不想再回南朝的话,孤也是不会勉强的。”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孤累了,公主也早些回去准备,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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