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烟坐在主位上,浓浓的妆掩盖了脸上的疲惫,只用手轻轻撑着额头,看向一旁的庄妃道:"本宫虽未出锦瑟宫,宫里近来发生的事情倒也了解。梅氏升了昭仪,宛贵人整天躲在自己宫中。你与安琉璃的恩宠都是不断,这后宫的形势,突然就大变了啊!"
庄妃眉目间有些淡淡的愤恨,点头道:"娘娘既然都知道,臣妾就不赘述了。只是…皇上来臣妾宫里,都只会…只会坐着改通宵的折子,而对那德妃,似乎…臣妾心里可不好想。"
叶紫烟瞳孔一缩,手指捏得死紧,恨恨地道:"次次都宠幸了么?"
"应该是的,今日看见德妃,脖颈上还有吻痕,当真是…"庄妃绞着帕子,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叶贵妃冷了神色,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想了想,道:"距陛下南巡回来第一次宠幸德妃,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吧?太医可有去请过脉?"
庄妃一怔,脸色跟着一白,喃喃道:"是有太医去请过的,一个月前,说是没有什么异常。"
叶紫烟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阴冷地笑道:"宠幸多了,可能性自然会大,本宫倒盼望她怀上个一男半女。"
"贵妃娘娘?"庄妃不解地看着叶紫烟。虽然两人现在迫于形势暂时结盟,但是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叶紫烟如何还会期盼安琉璃怀孕呢?现下这状况,她应该是恨不得灌琉璃一碗藏红花才对吧!
叶紫烟冷笑不语,只看着一旁墙上挂着的送子观音的画像,眼神沉寂。
银冷冽大步跨进红鸾宫,原本有些恼意,却在看见床上那熟睡的人的一瞬间淡了不少。琉璃睡得纯熟,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容颜如画,睡颜更加美丽。
想起刚刚银巽的话,帝王沉默,坐在琉璃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琉璃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见是银冷冽,才静了下来。
"吵醒你了。"帝王弯了弯唇,看着琉璃道:"那天不说一声便跑出了龙泽宫,害得朕一阵好找,你却一直在自己宫里睡得这样好。这几天都没想过去看看朕么?"
琉璃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道:"有些累,就睡着了。陛下这几日一直在龙泽宫和御书房,半分也没有歇息的,我又怎么好去打扰。不是让静兰姑姑回禀您一声了么?"
银冷冽哼了哼,将琉璃揽进怀里,低声道:"我可不是想听静兰姑姑说你的去处的。知道朕最近忙,也不会来慰问一下么?朕永远吃不到你红鸾宫送的补品就对了。"
琉璃失笑,不知道为什么帝王又别扭了起来,只是被他拥着,觉得心里暖暖的,干脆又闭上了眼睛。好想睡觉啊…
帝王顿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音。一低头才看见怀里的女子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表情安宁,这样的琉璃,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害的婴儿一般。
"怎么这样困?半夜偷跑出宫了不成?"帝王喃喃说了一句,任琉璃趴在自己胸口,只顺手将被子扯过来盖了她的肩头。
他可记得琉璃向来很浅眠的。以往只要有人走进内室,琉璃就该醒了吧!今天却是被他惊醒的。银冷冽微微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突然眸子一亮。
"青风。"轻声唤了一声,青风无声无息地从外面进来,看着帝王,等候吩咐。
"将巽王爷传来,动作快些。"
青风一愣,意外地看着帝王眸里的星光,随即点了点头,飞身出了红鸾宫。
看陛下那模样,竟像拥有了怎样的宝藏一般。青风摇摇头,嘴角也带上一丝笑意。但愿风浪过去,德妃主子能一直这样陪在皇上身边,再带给他这样满足的表情吧!
银冷冽抱着琉璃,呼吸都放轻了些,好像这一瞬间江山都淡了,若天下安宁,他们能寻一处仙境隐居,有她,还可能有他们的孩子,一起生活,该多好。
可是,眼前的宫帐花纹很快唤回了帝王的意识。就差一步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咬牙全部做完,不然,如何对得起父皇的在天之灵?怀里这人他必然会护好,但是厮杀,不会就此停止的吧!
银巽把了一会儿脉,眼眸一动,面色却平静地道:"陛下先放下她,让她好生躺着罢,咱们出去聊。"
看着银巽那么平静的样子,帝王心里的期许落了下去,有些黯淡地垂了眸子"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琉璃放好,随着银巽一起走到外殿。
"怎么了?她身子有其他的不适么?"银冷冽沉声问。
银巽神色严肃地坐在一旁,端起茶喝了一口,点头道:"有,比较严重。"
银冷冽一怔,皱眉看着银巽:"她身上带着草镯子,不会中什么毒的罢?"
"不会。但是……"银巽道。
"你别吞吞吐吐的。"银冷冽一惊,猛地上前抓住银巽的衣襟,寒着脸问:"怎么回事,你给朕一次说清楚。"
银巽被帝王这脸色吓了一跳,干笑两声,连忙道:"陛下息怒,德妃娘娘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毛病。只是…只是怀了一个月的身孕罢了。"
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银冷冽愣愣地看着银巽,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眼里熄灭的光芒又重新燃起,接着越燃越大,几乎吞噬了整片黑海。
"你是说…她怀了朕的孩子是么?"帝王喃喃地问了银巽一句。
银巽笑着点头,叹息道:"就知道您会激动成这样,所以才让您出来说,要是在里面,还不马上把琉璃抱得勒死么?"
"呯--"下巴上重重地挨了一拳,银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被帝王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在了地上。银冷冽脸上满是奇异的神色,像是狂喜,又像有些别扭的恼意。打完银巽便转身冲进了内室。
"嘶,本王兼任御医就算了,还要被你这小子揍,这日子当真是不好混啊!"银巽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点儿血,摇头道:"还知道留几分力气,这么激动的情况下,当真是难得,我的下巴还在。"
说着,转头便见一旁的方直正色地道:"爷,这样的消息,你听着是高兴还是难过?"
银巽起身一手扶着殿门,闻言,低声道:"我的心情,你不用过问。"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迈步进了内室。
琉璃一觉醒来,刚睁开眼睛,便被银冷冽捞起来给捂在了怀里。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极小心又极用力地抱紧了她。
"怎…怎么了?"琉璃不明所以地捏着帝王的衣摆,床边站着银巽、菊香、翡翠,连洪公公也在,大家都来了,怎么表情那么奇怪?
"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你也未免太迟钝了。"银冷冽嘴角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双眸明亮如星地看着她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了,一个新的生命。"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难得一见帝王激动成这样,琉璃消化了半天,才缓缓放开银冷冽,呆呆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帝王一笑,又紧紧抱住她,在琉璃耳边喃喃地重复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琉璃瞳孔一张,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怀孕了么?为何一点察觉也没有?近来贪睡,还以为是天气原因,竟是上天赐予了她一个生命么?
眼眶微湿,琉璃有些哽咽地看着一旁站着的菊香道:“菊香,怪不得,我最近老犯困…”
“不准哭。”银冷冽皱眉看着琉璃,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紧张地道:“这时候哭对胎儿不好的吧?对不对?皇叔?”
银巽撇嘴,应了一声,道:“不仅是哭,您若长时间让德妃这样蜷着身子,也对胎儿不好。”
帝王连忙放开琉璃,将她按回了床上,抿唇道:“这段日子,皇叔你就暂时在太医院挂个牌子,做临时太医,守在红鸾宫专门看着她。食物一类的菊香等人来负责,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守卫方面让左权注意些,多派一些人来防着刺客。总之不要让任何危险靠近琉璃。”
众人一阵安静,接着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连银巽也弯了唇。
“陛下您紧张过度了。”琉璃嘴角上扬,水眸明亮地看着银冷冽道:“我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怀孕,还是可以到处走走,那样更有益胎儿发育吧?”
“不行。”银冷冽黑着脸,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的表情,沉声道:“朕担不起你半分损失,听话吧!”
琉璃:“……”
一旁的青风笑得前俯后仰,被帝王这紧张兮兮的样子给逗得没有办法。竟然要巽王爷当娘娘的御用太医,这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吗?这哪里还是当初高坐庙堂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银冷冽,纯粹就是一个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手足无措的少年。
不过更奇的是,风高亮节的冷面王爷竟然没有拒绝。真甘心当起安琉璃的太医来了!?
银巽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松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终究掩不去那深刻入骨的落寞。
德妃有孕,帝重赏红鸾宫,着龙泽宫首领宫女静兰姑姑亲自伺候,并冠以德贵妃之名,册封之礼延至生产之后。
这一系列的圣旨下来,足以见皇上对后宫里的第一个孩子以及琉璃有多么重视。安氏琉璃也就此成为了民间的传奇。由秀女到贵妃这一路,安琉璃是走得最顺的一个,兴许是因为后宫的人尚少,一步一步荣华加身,也就没那么血腥。
但是她依旧是历史上晋升位分最快的妃嫔,因而入之史册。后世提起她这一段经历,只用一句话形容:“佳人倾国,柔而坚韧,得帝心,故得荣宠。”
总之琉璃目前就成为了宫里最贵重的人,比起叶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叶紫烟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阴冷地笑了笑。她既然说中了前面,那么后面的部分,也一起实现了吧!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伤心欲绝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