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沉默,低了头继续扶着琉璃走。
“贵妃娘娘驾到--”一声唱诺,龙泽宫里的妃嫔纷纷跪下,齐声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琉璃慢慢地踏进这主殿,银冷冽还没有来。昔日的庄妃和宛贵人,如今的庄贵嫔和宛贵嫔,安静地跪在最前方,朝她低着头。
“平身罢,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多礼。”琉璃含笑说了一句,越过她们,走到上位属于自己的一方桌子后坐下,道:“各位姐妹来得太早,倒显得本宫迟了。”
庄贵嫔震了震,有些意外地看着座上嘴角含笑的安琉璃。眼里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上前道:“娘娘身怀有孕,是应该当心些。况且,现在您也是早到了,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去了。”
“是啊,皇上都没有来。”宛贵嫔轻咳两声,扫了一眼殿里站着的人,微微笑道:“冷宫里呆久了,出来才看见多了很多姐妹,大多看着面生。”
琉璃点头,除了穆嫔、梅嫔,另外还有几位新面孔。
先前惠妃派人跟她说了一声,身子不太舒服便没有出席。琉璃也是清楚她性子的,自然是允了。还让人送去了一支千年人参让她补补身子。
“正好还有些时间,咱们这些新进宫的人,还是先拜见贵妃娘娘吧!”穆嫔上前,微笑道:“以后宫里的日子还长,总要先认识了才好相处。”
庄贵嫔打量了那说话的穆嫔一会儿,朝琉璃道:“说的也在理呢,总归陛下也还在忙。”
“嗯。”琉璃应了,示意几个宫里的老人儿都坐下,然后看着穆嫔道:“自你开始便是。”
“臣妾遵旨。”穆嫔上前,提起裙摆,恭恭敬敬地朝琉璃跪下,清声道:“臣妾凌云宫主位穆嫔,给娘娘请安。”
穆倾心这一开头,身后的几个新妃便都挨个上来拜见了。但是除了穆倾心,其他最高的位分也不过是昭仪。打眼一些的,就只一个雪晴宫冯昭仪、木兰轩魏答应。
一一请安完毕,坐在庄、宛二人下首的梅嫔不禁看了那穆嫔好几眼。笑道:“一入宫便是嫔位,这可是从未见过的事情。穆嫔娘娘好大的恩宠。”
穆倾心闻言,低头道:“倾心无德无能,本也不配这么高的位分,但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没有忤逆了。”
“你…”梅嫔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穆嫔的脸。她好歹也伺候了皇上这样久,随意来一个人也想骑到了她的头上,简直是岂有此理,竟还搬出圣恩来压人么?
“顺从圣意固然是好,也是每个嫔妃的本分。”琉璃玩弄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护甲,头也不抬地道:“但是往后侍奉皇上,定要懂得什么是度,若放纵了一己之欲,也任了皇上肆意宠爱,那便不好了。”
穆嫔一怔,低下头去对琉璃恭敬地道:“臣妾多谢娘娘教诲。”
大殿里有些安静,穆嫔锋芒毕露,德贵妃却显然比她更胜一筹。但是看起来,穆嫔好像有意追随德贵妃一样,对她很是尊敬。
“穆嫔这是得了什么教诲,看起来很是心服口服。”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踏进了大殿,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口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琉璃也跪了下去,齐声行礼之后,便是一片安静。银冷冽看着远处那一身光华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道:“起身入座吧!”
“谢皇上。”
菊香将琉璃扶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帝王大步走上主位,就在琉璃的右手边靠后一点儿的位置上,离得不远,但也不近。
“穆嫔接着说,刚刚朕好像错过了什么。”银冷冽淡淡地道。
穆嫔起身,笑盈盈地道:“臣妾刚才只是受贵妃娘娘教导,凡事要知道一个度,觉得受益匪浅,所以在感谢娘娘。”
“是么?”帝王面无表情地看了琉璃一眼,后者低眉,朝他弯了弯腰。
心里突然就烦躁了起来。帝王“嗯”了一声,示意穆嫔回去坐着,然后看向庄贵嫔和宛贵嫔:“你们两人,可还怨朕?”
庄贵嫔和宛贵嫔同时出来,在大殿中跪下。庄贵嫔道:“蒙皇上圣恩,能从冷宫里出来。臣妾二人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
“是啊,臣妾罪孽深重,皇上隆恩浩荡给臣妾改过的机会,怎的还会有怨。”宛氏朝银冷冽磕了磕头,笑中带泪:“臣妾必定****为皇上祈福,也为我凤栖祈福,以此赎我满身罪孽。”
帝王点了点头,淡笑道:“你二人知错便好,往后在宫里,性子也收着些,与其他人和睦相处就是。”
“臣妾遵旨。”
琉璃眉眼不抬,只看着桌上的膳食发呆。帝王后来又说了好多客套话,她也没有去听。这满场的觥筹交错,说是为庄贵嫔和宛贵嫔而办,倒不如说是正式将新进宫的几个人介绍给大家认识吧!
翡翠给自家主子盛了鸡汤放在一边,琉璃看了看,端起来正要喝,却听得耳边有一个微微含了怒意的声音响起:“菊香,宫里的规矩,用膳验毒,你忘了么?”
菊香一愣,看向琉璃手里的鸡汤,也明白了过来。低身朝帝王告了罪,便接过琉璃手里的碗打算验毒。
“宴会是洪公公亲自准备的,皇上也不放心么?”穆嫔看着这情况,笑着问了一句。
帝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来,冻住了穆嫔脸上的笑意。大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庄贵嫔不悦地看着穆嫔,微冷了声音道:“穆嫔新进宫,怕是还不懂宫里的规矩。德贵妃娘娘身怀有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穆嫔起身,朝琉璃跪了下来,皱着眉头道:“娘娘恕罪,臣妾多话了。”
菊香将银针从鸡汤取出,没有见什么异常。琉璃却没再接那碗了,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没看见下面跪着的穆嫔一般,表情冰冷。
银冷冽转头看了琉璃一眼,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贵妃娘娘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任穆嫔在地上跪了许久,也没开口让她起来。
“德贵妃。”银冷冽开口了,看着琉璃,淡淡地道:“穆嫔没多大过错,用不着一直跪着。”
琉璃转头,不带感情地看了帝王一眼,随即道:“臣妾遵旨。”
“穆嫔起身罢,让宫女揉揉膝盖。好端端的宴会,本宫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佳肴难得,就多吃少说便好。”
穆嫔眼神幽暗,慢慢地扶着宫女的手起身,看了琉璃一眼,低头道:“臣妾明白。”
众人低头各自用膳,帝王的脸色难看得紧,盯了琉璃好一会儿,她却没有转头看自己一眼。莫名其妙的,这是生什么气?穆嫔也实在没有做什么让她万分不喜的事情,琉璃又是怒的什么?
丝竹声响起,好歹暖了一些气氛。新晋的魏答应站起来,走到大殿里跪下,道:“宫里的乐声实在悦耳,臣妾可否斗胆,为皇上和贵妃娘娘献上一舞?”
银冷冽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琉璃轻轻闭了闭眼,没有耐心去看那魏答应曼妙的舞姿。左右不过又是争宠斗艳的戏码,她看多了,自然也就烦了。
帝王坐在主位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神色尚算温柔,酒却喝了不少了。旁边的宫女拿着酒壶,有些犹豫地道:“陛下,您喝太多会伤身。”
竟然是涟漪的声音。
琉璃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帝王身边的人一眼。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是涟漪又是谁呢?只是想不到,当初已经被遣出主殿的宫女,如今又在贴身伺候呢!
看见琉璃的目光,银冷冽眼里微微一亮,薄唇紧抿着,像是想说话。可是,那人却又极快地转过了头去,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淡淡扫着大殿里的人。
银冷冽暗了神色,也没有理会旁边的涟漪,只是将空杯子放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魏答应的舞。
那种想伸手却不能,并且知道伸出去也没有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还有琉璃今天这样子,他也看得很不顺眼,一场宴会,本想作他冷落她的一场戏用。却不想最后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帝王闭了闭眼,周身的戾气吓了涟漪一跳。
魏答应一曲舞毕,本是笑盈盈地想向陛下行礼,抬头却看见帝王神色难看得紧。她心里一惊,连忙慌张地跪地:“臣妾献丑了,这舞姿定然不入皇上的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银冷冽回过神,淡淡地道:“归座吧!”
“…是。”魏答应羞红了脸,嘴唇咬得死紧。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这舞练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样羞辱的。
琉璃无聊地看着这大殿,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是以身子不适为由先告退回去。贵妃的责任已经尽到了,接下来便不关她的事了吧!
身子刚刚一动,便感觉头的上方有一丝粉尘跌过。琉璃眉心一皱,抬头看向龙泽宫那粗大的房梁。如若是她专心于歌舞,定然不能发觉。但是……
琉璃抬头看却什么也没有的样子,但是谨慎的直觉告诉她,上面有人。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藏在那上面罢,除非是…
“有刺客!”琉璃沉了脸,低喝了一声。众人一惊,丝竹声猛地停下,帝王神色也是一凛。
琉璃皱眉,死死盯着房梁上,大声道:“你们先出去。”
庄贵嫔等人一愣,梅嫔顺着琉璃的目光看了看,道:“贵妃娘娘说笑罢?这里是龙泽宫,怎么会有刺客,况且你喊了这么久也没动静,上面若是有人,早该下来了罢?”
琉璃不耐烦地朝梅嫔道:“不想死就快…”
话未落音,龙泽宫的宫灯突然接二连三地熄灭,嫔妃们惊声尖叫,一团混乱之中,有明晃晃的剑从房梁上刺下,直冲帝王和琉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