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冷冽的心猛烈地跳跃着,“说得好。”
这就是他的琉璃,善良聪慧,她得他如此宠爱,却从未向他提过什么要求,从积云寺归来说起路上有乞讨者,春寒料峭,衣不蔽体,停车相问,却是因为家无恒产,男人又亡,幼儿稚子,无可奈何才有此举,琉璃身上无银,拔下金钗手镯要妇人当之换钱,侍从欲掏钱,被她阻拦,说她无意让众人仿效,各人都有用项不必一定跟从,朝野都称颂皇后贤德而又体贴人意。才又有统计贫困之举。
“这个法子很好,想得更周全些,各地都可推行,只是城中饥馁可见,耕种之民如有顽症或丧失劳力,他们的贫困更严重,朕虽有亲农扶农诏书颁出,只怕还是不够。”他来回踱步,“民生大事,拖延不得,一习。”他扬声。
一习走了进来,“明日朝会朕要与众臣考量此事,明日一早就把上谕明发至各官员手中,你先行送至三省台署,召中书令、门下令、尚书令,还有六部侍郎立即到懋勤殿。”
一习称喏,陛下常有国事连夜垂询,只是宫门须下匙,所以都会到永安门旁的懋勤殿,并在那里过夜,不过这在皇后进宫后尚是第一次,看来大家是有要紧的事情了。
“朕今夜不能回宫了。”银冷冽憾然地抱了抱琉璃,这温香软玉,这红颜佳人,“朕可否鱼与熊掌兼得,今夜你陪朕出宫?”他捧住她的手突发奇想。
“不行,御史们会捶胸顿足的,再说您不觉得我干涉了您的朝政?您说过的,后宫不得干政。”琉璃道。
他深邃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你才是蛊惑人心的妖精呢!”琉璃低低的,秋波如水。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紧紧抱住她,又稍稍放开,“如果是你,朕求之不得,你不是后宫,你是朕的知己,朕心爱的女人。是她们,一个字都不行,贪婪,物欲横流,都想在朕身上捞点什么,像是吸血的水蛭。”他的语气中有痛楚和虚弱。
琉璃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柔情,她反抱住他,双手伏在他宽阔的腰腹间。
怀中的馨香如此的温驯娇美,银冷冽低叹:“天,朕要追回一习,朕不去懋勤殿了。”
“天子无戏言。”琉璃笑,走进右正房,拿过明黄绣金龙的披风,走出,他接过披上,琉璃踮起脚为他系上颈下的丝绦,抚平肩上的皱褶,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让这默契脉脉流动。
“咳咳”一习在殿外轻咳,他刚刚转回欲复命,看到帝妃间的和谐令他走出殿外,陛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但他还是要做煞风景的棍棒。
琉璃羞涩,再次推开他,“您快去吧!明早我会做些点心。”
琉璃的手艺很好,是静兰姑姑教出来的,学会后假日里三餐便是琉璃的事了。菊香更是将她的全部本领都倾囊相授。难得娘娘肯用心,怎么样也得让她轻出于蓝胜于蓝。
到了这里她露过几手,引得东暖阁的帝皇和臣子们垂涎三尺,也许是吃了她的嘴软,也许是点心送得恰当好处,天子重臣们从此不再把陛下的家事当成国事来提及了。
殿里的银冷冽和殿外的一习眼睛都一亮,银冷冽咽了咽口水,皮皮地“晚上美人吃不到,点心嘛,先解解馋如何吗?”
“万岁!”竖着耳朵的一习欢呼,抢进殿里,“奴才会来拿。”大不了损失几块小点心贿赂值宫门的太监。
银冷冽和琉璃同时横了他一眼,他赶紧又退出,捂嘴呵呵地笑了。
怎么现在才发现这卫一习也是个嘴馋的家伙!?
几天后银冷冽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使帝国境内的人民俱欢颜。
如果说银冷冽已往所推行的改革都是自上而下,触动的是权贵的利益,所以伴随着革新的还有严酷的法律,来弹压不满和打击不轨。
而今次却是关系到弱势群体和老百姓的利益了,如在各地设立国家医堂,普通民众只要每年按时缴纳一笔税钱,就可享受基本的医务,贫困者可申请减免虽然赋税名目增加了,由于数目不多,申请者踊跃;划出专门的街市和款项,为那些有一技之长却无力开业的工匠商贩提供立命之所,有条件地豁免赋税等等,当然有严格的审批,一经发现有假便得终身为役。
为清寒学子增加学金,鼓励商人向医堂和官学资捐,其数可抵当年的税额,款项居前者,可得到朝廷的嘉奖,在官方大宗贸易中有优先权益,特别允许贵族士大夫可用捐款抵充徭役;鼓励无地的农民开发耕种荒山荒地,报备朝廷登记后,只要有三年收成,再有三年赋税缴于朝廷,这些土地和山林就归他们所有,但严禁毁林毁湿地,严禁有地者借此吞并土地,一经查实,将没收田产,并再次把全国境内的农作物税额降至十八分之一,取消人头税,全国上下顿时一片欢呼。
各阶层皆有利益,所以一路推行更为顺畅,到了夏天,国库充盈,粮仓堆满,夏试人才辈出,上京城中皆知帝皇推行新政缘起皇后停车,故皇后的贤名迅速在国内传开。
东北的南不归也有佳音,许国不甘沦为属国,派出美色勾引、窃取不成,激进派雇佣刺客想暗杀南不归。
结果事泄惨败,南不归趁机用兵,长驱直入,直捣都城,民不聊生的许国民众听闻银冷冽仁政,痛恨国主暴虐无道,开城门降之,许国就此灭亡,成为帝国的第三十三个郡--许郡。
南不归留在许郡安民,写了奏章令人带回,一并押许国的王室进京,捷报传至京中,帝皇大喜,厚赐前方将领,并派飞骑告知南不归献俘于夏宫,派特使带了十几名新进才学到东北南不归处效命,并传圣谕,几位功勋妻小也在此次夏宫避暑之列。
皇帝将在夏宫分次召见有功人员,让夏清风调派,陛下已经从京师出发,銮驾扈从直奔夏宫的所在-渤海郡的留山岛。
按例帝皇在夏宫会住上一个月左右,朝政的中兴会移到此处,在六月十二之前回到京城,主持坤宁宫的家祭。
从京城到留山岛的官道上庞大的卤薄骑驾缓缓行驰,铠甲鲜明,旌旗遮天蔽日,妃嫔们和功勋妻属的车辆跟在台署之后,有虎贲卫侍从。
依银冷冽之意,他只想带琉璃一人,但夏清风进言:往年嫔妃们都可去的,独独今年不行,只怕那些对皇后专宠心怀不满的官员又生非议,不如让她们自主选择。
皇宫、夏宫。结果还是有许多嫔妃选择随行去夏宫,特别是才进宫没有见过圣颜的。希望此行能一睹圣颜。而庄妃和宛贵人就没有随行,不过倒向琉璃提了个不情之请。
她们想趁帝皇不在宫中其间能回家省亲,见见多年未见的父母,以了解思念之情。琉璃见也是人之常情,便替她们向银冷冽进言。
本以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想到银冷冽看在她的面子上轻易的准奏了。庄妃和宛贵人感激不已!出宫当日,还徒步给琉璃送行至宫门处。
因为出门,嫔妃们只能带二名随身宫女,品轶低的还需两人同乘,宫女就得坐到后头车上去了,所以路上除了进行宫休憩,小憩或车上起居都得自己动手,有的人不免怨气冲天。
“前头翟车皇后根本不在,我看见皇后的女官坐在车上享用,我跟你喝个茶还要自己劳动。”去年进宫的林常在对邱答应说道。
“你我算什么,不得宠的妃子,能出来就该偷笑了。指不定皇后的侍女吃的喝的都比我们高出不少。”邱答应语意忿忿。
“要知这样,不如不出来,好好在宫里自由一段日子,出来又怎样,更生气堵心。”林常在闷闷地。
也不知是谁迫不及待地派人在内侍省登了名,邱答应心中嗤笑,不过她说得倒也没错,平时在宫里,朔望之日在红鸾宫偶尔能见到陛下,还得有运气。
皇后在,又得多磕几个头,陛下嗯一声,就得退下。
现在出来了,见不着也罢了,可气的是她们的车辆居然在台暑之后,和那些诰命夫人、功勋妻属混在一堆,这心越发愤愤,皇后的翟车在前面充充样子,从出发皇后就在陛下的龙辂上。
可笑的是那些夫人们看她们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还悄悄地议论皇后的衣饰穿戴,现在宫廷内外都在模仿皇后,高髻华服不作兴了。
林常在看这位表姐也不太顺眼,虚伪做作,自以为聪明,她们同住在沉香殿的偏殿,经常为首饰衣物摆设暗中较劲。
她啃着手指甲,望着前方皇后华贵的翟车,她不怕,皇后势如中天又怎样?横竖都是守活寡,一定要想个法子,只有皇后失宠或是不存在了,才有她们出头的机会,等皇后坐稳后位,她们只有老死宫闱了。
邱答应瞥了林常在一眼,林常在只要一动心思就会啃指甲,“蠢女人。”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快傍晚时分,夕阳西坠,晚霞满天,骑驾到了留山岛的夏宫,微带着海味的清风吹拂,人们顿时凉爽了许多,只是琉璃沉沉地睡着了。
留山岛其实应是半岛,三面环海,一面连接着陆地,夏宫占了大半个岛的地方,经历五代帝皇的经营,体制规模与皇城相仿,前半部有勤政殿和军机署,三司六处,一栋栋精舍,飞梁画栋,供帝皇和近臣们能和往常一样处理国事,供随行扈从的官员、侍从居住。
勤政殿后是延庆宫,是帝后避暑同居之所,再往后东西有三十六阁亭台楼榭,园林联翩,种满四季不败的奇花异草,珍贵名品,小桥流水,绿荫葱茏,曲径探幽,美不胜收,三十六阁或居住或观赏或漫坐,风格各异,聚集了帝国境内各地的景致、园林和建筑精华。
最为叹止的是听涛阁,建在岛的最北端的高坡上,一面有石梯连接平坦绿茵,三面朝海,潮起潮落,皆有不同风情,潮落岩石嶙峋,潮起波浪汹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端的是瑰丽奇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