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妃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太后的眼中钉。她能饶苏宸妃一命,左不过囚在冷宫中苟且度日便可安银铄土的心。但是,太后不能让这个孩子毁了自己两个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生。她不能给皇室抹上这个污点。
可是,太后还未有所作为,苏宸妃便自己抵不住压力,惊恐度日,竟然得了失心疯。还伤及了腹中的孩儿,差点便一尸两命。
一切都是孽啊!
现在已经接近三月,天气也温和不少。
这日,安琉璃唤来翡翠,让她取来便衣换上。脱去正妃藕色苏绣华丽朝服,拔掉精美流珠发簪,琉璃反而觉得全身轻松。
翡翠看着她一身青衣农妇打扮,素面朝天,不由瘪嘴笑道:“主子,你这是励志要当农妇吗?”
“丫头聪明,猜对了。”琉璃调皮的对着翡翠笑笑。藏冬几个月,身子都躺麻木了,她早就惦记着御花园西北角那一亩三分地。
她那波斯进贡的红果子,美味鲜甜,自己好不容易把它种下,苦等它生根发芽都不少日子了。应该差不多快到收获的季节了。
这天晴空万里,暖风轻拂大地,连太液池畔的垂柳,也不敢示弱的吐着新芽,那嫩绿的枝叶,真是讨人喜爱。琉璃细细推敲着,等到盛夏,她就脱了锦袜,偷偷跑太液池畔,坐于杨柳下,泡泡脚也有一番滋味。
“主子,这种田的粗活,还是让奴才们去做,我给你搬把梨花椅,你好好喝茶看着就可以。”翡翠眼睛瞄着琉璃细腻白滑的手,眼睛闪动着不忍。
“你怕我弄伤手?”安琉璃伸出纤纤玉手,在翡翠眼前晃动着,“没事的,我会注意的。”
说着,琉璃再也顾不上翡翠的目瞪口呆,向着月华阁后院而去。
看着翡翠身后两个亦步亦趋的奴才,琉璃心里看着厌烦,自己就是去刨刨地,种种菜,又不是什么粗活,要这些奴才做什么?在安府自己种些花果也是这般过的日子。
“翡翠留下,其他全部回月华阁等着。”琉璃冷冷说道。这些奴才对自己并非出自真心,她知道,她这样说,她们刚好可以偷懒,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推辞。
这不,她话才落,这两个奴才一脸平静的告退了。
翡翠走近,想扶着她,却被她侧身闪过:“翡翠,我没那么娇气,我能自己走。”
冬去春来,琉璃想趁着天气回暖之际,把这副虚弱的臭皮囊好好锻炼一下,免得一个冬天,就病了个半个月,不单单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着。
琉璃正可惜着,这个冬天,一次雪战都没有打过,真是无趣得很。
“主子,你真要自己翻土吗?”翡翠最喜欢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衣袖领子绣着紫色杜若花,梳着干净整洁的高髻,在髻边贴着细花簪。细细的柳月眉,最近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最近她总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就是短暂的相视,她的视线也是闪烁浮动。
那双如水般的灵眸,里面有着对我的忠诚,也有稍许忧愁和不满,可琉璃猜不透她忧伤所谓何事。
相对于翡翠的好动活泼,菊香的稳重谨慎,更得她的心。想在深宫好好活着,就必须做到荣辱不惊。翡翠这般模样,让她如何不担心!?
“翡翠,你最近怎么了?”到了小园子,琉璃找出入冬时,已经藏好的锄头,一边锄地,一边问着一旁若有所思的翡翠。
“没…我没事。”翡翠慌张摆手,连声说道。
就她那慌神的模样,琉璃要是信她无事,就是傻子了。
琉璃轻轻放下锄头,揉着隐隐酸痛的皓腕,心想,这个冬天,可真把这副躯壳折磨烂透了,就翻这会地,就手腕酸胀的很。
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走近翡翠,看着她画眉深锁的样子,不由又低声说着:“翡翠,就你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要是信你无事,才怪。”
搬来一旁的长板凳,把翡翠拉着坐下后,琉璃也在她身边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定定的问着:“翡翠,我待你和菊香,情同姐妹,难道你心里有事,还要隐瞒我吗?”
“主子,翡翠不敢。”
“竟然不敢,就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可好呢?”琉璃柔声问着。
“主子,翡翠确实无事,求主子别再问了。”翡翠惶恐,不敢再坐在长板凳上,双膝一屈,向着琉璃跪下,低声哭泣着。
与翡翠相守至今,琉璃第一次发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翡翠也有慌张失控的时候。看着她芙容带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琉璃不忍再逼她。
琉璃轻轻哀叹一声,站起来,忧心对着翡翠说道:“翡翠,我只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一起生活,我真不忍看着你们任何一人出事。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便跟我说吧!”
“主子…”翡翠垂泪不语,眼中是浓浓的感动。
一连三天,琉璃都会花费上半天功夫,细心整理自己的私家园子。
她的秘密花园隐藏在一片桃林中,第一天翻好土后,琉璃便差人找来一些翠竹子,自己编了一个小篱笆,把地给圈了起来。这些活儿,以前小时候经常见管家伯伯忙上忙下,做得不亦乐乎!琉璃喜欢便常记在心里。想不到如今竟然用上了。
到了晚上,琉璃便带着菊香,趁着夜黑风高之际,狠狠的当了一回贼,把御花园一些不起眼角落所种的花,偷偷移入自己的私人小园中。
隔日,琉璃兴致勃勃地把小园子规划成三片,横竖有序,高低有致种上偷来的花株。两日功夫,我的私家小园生机勃勃,繁花似锦。
牡丹的富贵,芍药的雍容,海棠的雅俗,蔷薇的艳丽,玉簪的温润,茶花的含蓄…
名花如美女,各有千秋,琉璃却更爱茶花的含蓄和昙花的默默奉献。
琉璃自我揣测,可能是这两种花,与自己性子相近,都是低调处人。
刚入宫那会,让银冷冽捧上了风头浪尖,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的日子。如果,做回自己,真是太好了。
春来万物萌芽,移植过来的各式花种,都是良好存活,开始新一轮的吐新芽,结花蕾。
看着这幅生机茂盛的景象,琉璃一心欣慰,对于自己当了一回贼,也没放心上了。赶紧招来一个月华阁小太监,差他出宫,帮忙买来一些菜种。
在翡翠热情的帮忙下,安琉璃把白菜,萝卜,青菜种子埋下,灌上水,这才闲下来,好好坐于园子傍边的长板凳上,欣赏起这些天的成就。
园心中,有一株清雅淡静的茶花,这株茶花是在御花园东角挖过来的。琉璃看它株身强壮,枝叶茂密,显然是有人细心栽培的。
但是,出于对这株茶花极品十八学士的爱好,她还是狠下手,夺人之爱。她寻思着,或许过些天,这花的主人,便要寻上门了。
要是失主寻上门,她一定好好赔礼道歉,取得失主的原谅,就是不能拥有这株奇花,她也要讨得一枝干,自行培养,莫错过此花。
御花园南北坐落着一处庄严质朴,正是皇上的就寢的龙泽宫。
东殿陶然苑东门临近御花园南北小石路,早朝之后,银冷冽一袭明黄双龙戏珠龙袍,腰佩双扣白玉佩,差开侍候的下人,快步从小石路走进陶然苑。
此刻,陶然苑书房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冷面青年正靠在梨花木椅上,全神贯注在书案上绘画兰图。
“皇叔见谅,朕来迟了。”银冷冽脸上的笑意。许是许久未见这个素来亲厚的叔叔,心里欢喜得很。
“冷冽既然如今贵在皇上,怎么还如此毛毛燥燥的。”银巽难道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
“呵呵!这不是都因为皇叔你嘛!一声不吭就从五台山回来了。也不差人通知一声,朕也好去迎接你嘛!?!”
冷面青年抿嘴一笑,“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排场,要让你一国之君亲自来迎,你想让朝上那几个老古董的言官无事生非啊!?”
银冷冽看近看了看他所绘的那朵兰图,真是栩栩如生,看来,他还是一如从前甚是钟爱这些个花花草草。
“刚才路过小石路的时候,发现三天前好好栽于路旁的一株牡丹,既然不见了,只留一个碗口大的洞。刚才从东门进来的时候,看着皇叔临走前种在门口的那几株长势茂盛的昙花,心有偶感,想劝劝你,赶紧把昙花移盆,种入内庭,免得被偷花贼给惦记上。”银冷冽哈哈笑了一声,抬脚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喝着宫婢倒的香茗。
“你怎知是贼人,难道不会是牡丹坏死,被御花园太监清理了。”银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银冷冽心里苦笑不已!他又如何不知!?琉璃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他都是了如指掌。她以为凭她那笨脑子,能在守卫森严的御花园大晚上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着自入宫以来她都处在风头浪尖上,如今既然有机会让她退出众人的视线,自己又何乐而不为!?这也是为了她好。只是,没想到,那丫头真是闲不住。竟然当起了偷花贼来。还要自己给她打掩护,真是无语!
这时,认真绘画的银巽放下毛笔,对着银冷冽说道:“冽儿,你过来看看,我这画画得如何?”
“皇叔画的是梅兰松竹四君子中的兰花,用黑炭墨画兰叶,这娇柔易断的叶片,被您苍劲有力的笔功勾勒着,显得坚忍不拔。而这兰花,却用了朱红,红花娇气艳丽,叶子坚忍不拔。好一幅兰花图,好一个刚柔并济。”银巽一双冷冷的眼眸,不因当今皇上的赞美而有一丝情绪波动,依然面无表情。
“冽儿,想做到刚柔并济,绝非易事。”银巽淡淡话着。
“这点我明白,如果是易事,父皇早就扳倒叶氏一族,何须留下今日之患。今日我们不说这事,皇叔,朕今日来见你,是因为五月初五迎神节之事,与往年一样,你代朕留守皇宫,代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