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乌鸡旸谷
刘霁何许人也?坦率地说,崆峒山的锦衣笑叟等人并未听说过。其实放眼天下,像刘霁那样平日里干着占卜丧葬营生云游天下的人,只是小小一个阴阳先生而已。蓝衣使手捧请帖,和刘霁打了多少回照面也多少回的擦肩而过,但就是没把刘霁当一个角色。
蓝衣使汇报的信息里,没有刘霁这个人,锦衣笑叟也不可能想到天下还有刘霁这号人。但后来,正是王莽篡汉的年辰里,有一天他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同时望见铁木镇上空异气冲天,便去察访。一察访,刘霁已然坐大,刘晨都已经出生了。锦衣笑叟慌忙收刘晨为徒。他本是背着刘霁收的徒弟,但刘霁却尽在掌握。
不说那东汉初年的事了,咱们的“问珠会”还在西汉初年呢。
举办“问珠会”,锦衣笑叟的想法是很好的,但烟霞真人的态度最为关键。锦衣笑叟去广成宫求教师父,烟霞真人去仙界参拜广成子去了。后来,童子来传话,说是真人说了句“好徒弟,天下事难为,任自然”。
锦衣笑叟随师父到崆峒山修炼已近千年,自是知道师父的意思。
自广成子去后,崆峒山便由烟霞真人主持,其庇荫苍生,与广成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广成子在黄帝时,便已在崆峒山一带调阴阳,教百姓,福佑一方。但到烟霞真人执掌时,正逢战国乱世,兵祸纷起;强秦屠戮,尤为惨烈。诸侯本为争天下。而在民间,在江湖上,却流传着一个女娲遗珠的传说。
这传说,是说得了女娲遗珠,便能步入逍遥之境,荣登上仙,到一个永远没有战争和屠戮的世界里享受极乐幸福。更为匪夷所思的说法是,女娲遗珠竟然和那传国玉玺是一个东西。女娲遗珠就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就是女娲遗珠。这样一来,天下上到诸侯,下到平民,无不想得到女娲遗珠。
这种传言,在锦衣笑叟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或者就是稽古星球散布的离间地球人的谣言。他几次三番想把那女娲遗珠取来,举办一个“剖珠会”,当着天下人的面,把那传国玉玺砸毁,好使人间永无争斗。但是,烟霞真人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眼看着强秦灭了六国,西楚又覆灭了秦国,楚汉相争,天下狼烟遍地,民不聊生。眼看着江湖上刀剑往来,相互仇杀,只为抢夺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究竟的东西。到后来,汉朝建立,天下眼看着渐渐有了安定的趋势。而江湖上的仇杀争夺犹自不息,仅在云梦鬼渡一带,纠联成两派的江湖势力在相互仇杀中便造成了三十万人的死伤。
锦衣笑叟又去拜请师父下令,烟霞真人还是不允,说是时机未到。万般无奈之下,锦衣笑叟想把自己的小师弟傻呵呵的崆峒药农松云子打发下山,但松云子在两百年前吃了狸珠夫人一亏,被狸珠夫人困在冰藻玄宫里迷迷糊糊七天七夜,哪里还愿下去?崆峒药农只想一心跟着几位师兄学些道术。
没办法,锦衣笑叟只好频频地派出蓝衣使巡游江湖。蓝衣使一番暗访回来,得到的消息是,上次在云梦泽的一场大战,其实是地球帮和稽古帮之间的仇杀。缘由是稽古帮想拿到女娲遗珠返回寂古星球复命,而地球帮想拿到女娲遗珠集体升仙。
怎么办?调和吧。仗着崆峒山在天地间的声望,锦衣笑叟在师父一句“好徒弟,天下事难为,任自然”的教谕下,瞒天过海,召集天下各路英豪,在聚仙桥前的空地上举办了一场“问珠会”。大会的遵旨,是分析女娲遗珠究竟是什么东西,值不值得大家为此拼命。
那应邀而来的英豪们,都是各大门派享誉天下的尊师,或者是一些声名卓著的高徒。这些门派分别是:
地球帮:炼刀门万里横行聂仗刀,孤竹门挟浪二少,漠北黑风,小盗道鬼无形,云梦鬼渡,魔影飞石弹紫衣,狂歌千里云,南海门花乱语,孔雀王朝石如僧,大食行商钱万贯,蜀中无日巴山暗,水岛美人阁,乌鸡山等一洞二岛三山五国两方外的人。
稽古帮:怨女三千丝,上古愁兵,五行遁,百念痴,地无皇,赎身奴,罪岸。
之外还有一些不显山露水的门派,既不加入地球帮,也不加入稽古帮,神龙不见首尾地打着渔翁得利的小算盘,可以归入刘霁之流,也不可小觑。
大会在汉高祖七年举行。锦衣笑叟的想法的确好,恰好赶在汉高祖被匈奴围困的日子里把天下各路英豪会齐。他本想调和了各派恩怨后,再率领大伙儿一起去扫除匈奴,永保中原平安。
狸珠夫人赶来的时候,正是烟霞真人闻讯传问锦衣笑叟,而松云子正代师兄招呼诸路客人之时。那时,松云子刚走到聚仙桥上,突然看见北方有丽鸟铺天而来,很是壮美。但其声太嘹唳,不似凡鸟。掐指一算,正是一直没有联络到的黑沼九部之金灵鸟,遂判断出黑沼九部两百年前游荡在江湖上的狸珠夫人到了。
等到狸珠夫人到场,其实在场的诸路英豪中并没有认识她的。乌鸡山的暗花飞站在外围,冷眼瞧着,只以为是寻常之辈。等看到松云子移步下迎,才意识到来者非凡。到后来狸珠夫人受金灵鸟控制,超常发挥,祭出冰藻玄宫,暗花飞不由得精神抖擞。冰藻玄宫的威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松云子指名道姓地叫出“狸珠夫人”,暗花飞才知道仇敌在前。他蕴蓄精元,准备前去厮杀,不想肩头有人一拍,回头一看,原来师父旸谷夫人到了。
旸谷夫人暗示弟子稍安勿躁。她有她的打算:云梦鬼渡一战,摆明了地球帮战不过稽古帮,而且,地球帮也紧接着展开了暴烈的内部残杀。这次大家都是硬着头皮,冲着崆峒山千万年的名号来的,况且崆峒山从来都是中立的。眼见得狸珠夫人一场冰藻玄宫运起,瞬间就把狂歌千里云门下弟子几乎冰冻殆尽,而孤竹门挟浪二少更是哼都没哼一声就落地为一滩碎冰。旸谷夫人很是称意,她固然惊讶于狸珠夫人之阴狠,但更快意于仇人横尸当场,等到狸珠夫人第二次催动冰藻玄宫时,她招呼弟子暗花飞把乌鸡山的人都后撤了十数步。结果是,万里横行一帮人,死的只剩下聂仗刀一个了。
说起被狸珠夫人冻死的那几十个人,可真是踢他们觉得冤。他们都是九州大地上响当当的人物。云梦鬼渡那么残酷的厮杀,他们都能全身而退,但就是在冰藻玄宫面前死得不明不白。万里横行一干人真是横行中原几百年,从来以除暴安良为平生使命,一人一口绝命刀,在战乱年代为芸芸众生做了无数好事,也因此和乌鸡山、小盗道、漠北黑风等江湖大小势力结下了很深的仇怨。聂仗刀作为第十二代传人,真可谓是末代掌门了。地球、稽古两帮大打出手,其他各门派虽有死伤,但不至于元气大伤,偏偏是万里横行一派屡次减员最严重。原因是万里横行有个门规,便是为了大义,每次都要冲在最前面。而其他各派却是力求自保,自保为上。万里横行一门最瞧不上其他门派的狭隘的小团体主义了,便发狠要将英雄做到底。这其他各派便越是瞧不起万里横行,不但不加抚恤怜悯,反而落井下石,乘着万里横行一门衰微,明里暗里地搞围剿屠杀。把个神州大地上顶天立地的英雄团体,硬是杀得一个个手脚不全地来到了崆峒山。
旸谷夫人看狸珠夫人杀性正浓,不由得也为自己究竟能不能斗得过她而担忧。狸珠夫人的功力太邪门了,简直就是发癔症。观察了一阵,旸谷夫人看出门道来了。原来天上那只金灵鸟每一次嘹唳,都会使狸珠夫人功力大增。她本做好了收拾金灵鸟的准备,但局面瞬息万变。松云子集众人之力,竟然将狸珠夫人杀得连个灰都没了。
而在同一时间,金灵鸟的背上也多了一个人,一个光头老者。这老者操纵金灵鸟,直如儿戏。接下来发生的,便是极其寻常的锦衣笑叟逗弄松云子的日常把戏了。外人觉得稀奇,但崆峒山上的人全然是司空见惯。
既然狸珠夫人能从金灵鸟身上得到力量,那么其他黑沼九部的人也应该能从金灵鸟身上得到力量。这可使不得。旸谷夫人对自己的实力在锦衣笑叟面前有几斤几两还是有些掂量的,所以她一改平素的嚣张跋扈,笑脸盈盈地请锦衣笑叟成全她的要求。
锦衣笑叟嘿嘿一笑。笑声还在鸟背上,但人已悠然坐在了聚仙桥上,喜气洋洋地看着旸谷夫人表演人鸟大战。
暗花飞和乌鸡山的一帮弟子都想替换旸谷夫人,刚入山的交趾人征重关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主。她冲到师父跟前,从怀里抽出一根小棒槌来,眉毛一拧,也不等师父允诺,便把小棒槌对准金灵鸟招呼。这征重关的武功也真邪乎的,他一抖手,小棒槌突然弹长一丈多,柔软如丝,缠绕似蛇,忽忽忽地像是小旋风一样,闪着银光直奔金灵鸟的脑门。
金灵鸟愣痴痴地看着征重关打把势卖艺一般地玩着,呆呆看着那银光近了,都罩住了它的脑袋。暗花飞以为得手,但又觉得没那么轻易。征重关也不敢大意,顺手又洒出三粒“顺风解”,想着一击不中,还可以把金灵鸟用毒液融化掉。
金灵鸟还是呆呆地看着征重关,只是刹那一闪,躲到了旸谷夫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