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殿的匾额上书写着“紫气东来”几个大字,隶书的笔画顺着木头的纹路深刻地舒展,整个牌匾看起来颇备古铜色的质感。
樊无崖站在牌匾下面,弹着袍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樊必振,呵呵,就是家父,他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在八个月后回来吗?”
刘霁笑了笑,向前走两步,看着樊无崖说:“我只是说,他会在八个月后丢官。”
樊无崖撇了撇嘴,极不满意地看着刘霁,说:“我们樊家对待家臣,行的是对待门客的礼数。这很优待了。家父不在,我就是当家的。你给我说说,你们阴阳门人究竟想干什么?”
樊无崖单刀直入,刘霁没有想到。同是稽古星球上的人,应该知道一个潜规则,那就是离开稽古星球,便不能道出彼此的身份。大家都是各行其是,潜伏在地球,即使斗得不可开交,雷电风霜,天翻地覆,都不会违反这个最基本的守则的。这不仅仅是即使对地球人说了也没有用的问题,还涉及到一个有可能颠覆稽古星球秩序的秘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刘霁的惊慌,樊无崖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并不在意,小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轻易地让他灰飞烟灭即可。
所以,樊无崖非但不转移话题,反而侃侃而谈。
大殿的大门并未打开,但是樊无崖却从容进入。刘晨眼睁睁地看着樊无崖一甩大氅,一脚就踩进了门里。那扇门就像是水做的一样,当樊无崖的身子进入门中时,竟然微微摇漾着涟漪。
樊无崖边走边说:“刘霁,你我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来。事到如今,距离稽古星球的’万仙祭’不到一星纪了。我们应该抛弃成见,合作一致,早日拿到女娲遗珠,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刘晨听不懂樊无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刘霁走在前头,到了门口,木门自动打开。沉闷的吱呀声回响不已。
进门便感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眼前一片绚丽的色彩,乱了方向。
刘霁的面色难堪起来。只听见樊无崖在彩光之中,冷冷地说:“刘霁,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刘霁伸手微微一拂,彩光倏然消散。一片皓然的白雪世界呈现在眼前。哪里还有大殿的影子?
一个肌肤丰美的女人,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这女人身着一袭白色的衣服,头发乌黑发亮。她手扶着冰雕的栏杆,眉宇间是冷森森的神情。
刘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白雪世界,慢慢地发觉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里,竟然有一个庞大的冰雕建筑群,而这个建筑群的规模形制却和刘府一般无二,晶莹剔透,看上去缥缈恍惚,极不真实。
樊无崖侍立在女人的身侧,神色很是恭敬。
“刘霁,你真是老奸巨猾啊!”女人灿若明霞的脸庞,在白色的世界里格外娇艳。
刘霁一看眼前的阵势,当下心中有数。原来所谓的刘府,其实就是樊无崖为狸珠夫人建造的。
“夫人,肯定是有恶人挑唆。你误会我了。”刘霁说,“再说,用冰藻玄宫监视我,你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吗?”
“刘霁,我是想相信你呢着。”狸珠夫人冷冷地说。
雪花漫漫,模糊着天地。刘霁朗声一笑,震得包裹着他的雪花纷然四散。
“自从上次在落月礁一别,按照约定,我不断地刺探着大汉朝的情报,并且使出了各种手段颠覆朝廷。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王莽篡位而不成,这难道不是该由你们黑沼九部负责?”刘霁激愤地说。
樊无崖瞪大眼睛听着,却还是一头雾水。当然了,他只是狸珠夫人临时选用的下人,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秘密。不过,即使是临时选用,也已经有五六年了。
那么,狸珠夫人究竟想干什么呢?
她想要灭汉,想要拿到传国玉玺。所谓传国玉玺,其实就是女娲遗珠。女娲遗珠有什么好,拿到手有什么用处;狸珠夫人不知道,她只是奉命行事。
总之,女娲遗珠很重要就是了。否则,卞和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献给楚王。
卞和本想着把女娲遗珠顺顺利利送给楚王,不料楚王竟以为卞和献上来的是块破石头,大怒之下命人砍了卞和的右脚把他赶了出去。卞和第二次进献,楚王又砍了卞和的左脚。事情闹大了,等于是给女娲遗珠做了广告宣传。卞和知道,女娲遗珠更加不能留在手里了,绝望的卞和在荆山下哭了三天三夜,终于惊动了楚王。
楚王看着没了两只脚的卞和跪在地上,想想卞和再恶作剧,也不会到闹这个地步。
当着卞和的面,楚王下令,收下“石头”,并由守玉人盖栝负责看守。
卞和谢恩,他爬了出去。从此以后,世间多了一个传说,但是荆山卞氏一族便再湮没无闻。
凡人哪里知道天机。看起来只是一块破石头而已,没想到却雕琢出了一块绝世美玉。看起来只是一块美玉而已,殊不知它竟然是女娲遗珠。
八荒之中,六合之内的各路觊觎者们纷纷出马。离开了卞氏一族的守护,女娲遗珠就像是失落在大路上的黄金,谁都想据为己有。
黑沼九部派出的狸珠夫人最先下手。一路上她遇到了很多竞争者,但都被她巧妙地挡在了身后。仅仅凭借一座冰藻玄宫,许多人就被她搞得不辨南北东西。
郢都城城高万丈,护城河几乎是浩淼无边。狸珠夫人站在郢都城外,望着大水茫茫中地平线上浮动的城楼,不禁望洋兴叹。
“幻术,幻术,这不过是幻术!”惊恐之余,她安慰自己。
试着涉水前行,才走几步便湿了鞋子,再前行,很快就水没了膝盖,水没了胸膛。
“不行!”她跳了出来,水淋淋地站在岸边。
不死心,她又试了几次,都是不成。看看周围,没有一处村落没有一个行人。狸珠夫人感觉不妙,心想一定有高人作怪。她使出黑沼九部独有的法宝“沧桑镜”来看,依然是万丈高城水茫茫。太邪乎了,不能吧!哪有那么手段玄妙的人呢!不过转念又一想,世间又哪有那么高的城墙那么宽广的护城河呢。
使命在身,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用“沧桑镜”烤干衣服,便三两下脱掉外衣,顶在头上,打算泅水过河。一切准备就绪,她扎入水中。
河水很深。狸珠夫人游得很快,突然眼前豁然一亮,周围一片喧哗。哪里有水?狸珠夫人光溜溜地漂在空中呢。
郢都城墙并不高大,和其他诸侯国的都城一般无二。护城河也只是蜿蜒曲折一条细流。狸珠夫人羞愤难当,却是掉不下来。她急得双手胡乱拨拉,就像是置身水中一样,折腾得满身燥热,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地面上的人看着空中的狸珠夫人,全都指指点点,嬉笑谈说,把狸珠夫人看做是仙女下凡,但是搞不懂仙女为什么不穿衣服,在空中绕圈子。
就在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狸珠夫人出丑的时候,狸珠夫人突然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是刘霁把狸珠夫人救走了。
他把狸珠夫人带到了落月礁。一块红绸裹住了狸珠夫人的躯体。刘霁抱拳说,很抱歉。狸珠夫人蓦然想起自己还有冰藻玄宫,很后悔刚才在慌乱之下没有用来遮羞。一念产生,运起冰藻玄宫,刘霁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块黑绸。
片刻后,狸珠夫人又出现了。
刘霁说:“你的冰藻玄宫还没有练成吧?”
狸珠夫人翘着脚,坐在岩石上,说:“你怎么知道冰藻玄宫?”
刘霁说:“这难道是秘密吗?为了女娲遗珠,大家不都是各显神通吗?你的冰藻玄宫让几十路高手吃了亏,能不名声大噪吗?”
狸珠夫人笑了笑,说:“为什么救我?”
刘霁说:“盖栝太可怕了!你刚刚领教了他的手段。以你一人之力,绝对拿不到女娲遗珠。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去取女娲遗珠。”
“取?有那么容易?”狸珠夫人说。
刘霁目光坚定地看着狸珠夫人,说:“顺势而为,到时候自然就是我们的。”
狸珠夫人放下她高傲翘起的腿,认真地问:“需要等多久?”
刘霁不假思索地说:“六百年。”
狸珠夫人愤怒地站起来,望着远处,说:“请问,你我能活多少年?”
刘霁微微笑着说:“我说的是地球年。”
狸珠夫人长吁了一口气,说:“谢谢你。我不想等那么久。”
刘霁说:“我不强求。”
狸珠夫人看着周围茫茫海面上的濛濛水汽,突然问:“这里是哪儿?”
刘霁笑着说:“落月礁。我的家。”
狸珠夫人皱着眉头,问:“落月礁?没听过。在郢都的哪个方向?”
刘霁和蔼地微笑着,说:“你可以去试。不过,在我们说话的这功夫,女娲遗珠已经到了赵王的手里。等你失败到了绝望的时候,可以来咸阳城西的铁木镇上找我。”说着话,他突然把黑绸披在了狸珠夫人的身上。狸珠夫人本能地反抗,刘霁却扯下黑绸,说:“到了!”
狸珠夫人睁眼一看,果然是赵国的都城,而且还是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