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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毅的绯闻风波还没有彻底平息,于群自己却已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另一个暗流涌动的漩涡当中了。

这天上午,于群正在电脑前忙碌,忽然听到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原来是商场一楼面的楼面管理员马丽。她引领着一男两女三个手拿文件夹、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公职人员走进来。于群认识领队的中年男子,是纬二路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所的所长何立伟。她到他们所里去办事时见过几次。

办公室康经理出去办事了,于群只好张罗着招待他们。

坐定以后,何立伟表明了来意。原来他们今天是专门来商场进行化妆品专项检查的。现在现场检查完毕,需要办公室配合完善检查信息。

听说康经理不在,何立伟拿出了一份检查情况表,要求于群逐项填写商场的证照登记年检信息。

于群电话请示过康经理以后,从档案柜里拿出营业执照和组织机构代码证、卫生许可证,低头认真填写起表格。

何立伟端着茶杯,打量着办公室墙上的鹰航企业文化海报和规章制度,最后视线落到了于群身上。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你贵姓?”

于群抬眼看看他,笑了笑:“免贵姓于,于群。”

“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你呢?”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您喝茶,我马上就填完了。”

于群说完,低头接着填表。

于群心里暗想:我怎么会不记得?虽说过去十多年了,我怎么会忘记呢?既然你都已经记不起来了,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不认识算了。

很快,表格填完了。何立伟收起表格,并不急于离开,边喝茶边询问于群,被鹰航收购以后她们的待遇有变化没有。

于群一边给他们续着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她瞄着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心里直犯嘀咕:他们怎么还不走呢?我这手里活还多着呢,急死人了!

开水续了一遍又一遍,茶水都已经没了颜色,何立伟的身子还牢牢陷在沙发里,嘴里还在不停喷着,没有一点点离意。

于群坐在他对面,硬忍着心里的焦急和无奈,勉强敷衍着。聊天间隙,她偷偷扫一眼电脑屏幕,都已经11点半了,他该不是等着我们请吃饭吧?

于群找了个借口溜出来,到隔壁办公室给康经理拨通了电话,汇报了药监所来检查的情况,问康经理什么时候能回来亲自接待何所长。

电话那端,康经理停顿了一下。

于群知道她也在犹豫着怎么打发他们。要搁以前,这些职能部门来检查,中午进行招待是必须的,就算对方再三婉拒也要极力挽留、盛情接待;但现在不比往日,鹰航集团对各部门的业务招待费用卡的很死,每月只划拨极为有限的招待经费,康经理肯定要好好掂量掂量。

终于,康经理决定,她现在就去订餐,让于群现在就回办公室,带何所长一行人到对面的重庆川菜馆用餐。

我也去?于群犹豫了一下。尽管豆豆中午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她今天不用赶回家去管孩子,她还是不想和何立伟一起吃饭。

“证照这块的工作归你负责,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你不去谁去?就我一个人去怎么应付场面?”康经理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催她赶紧去请何所长。

直到在川菜馆包间里坐下,于群还是满心不高兴。她最烦这样的饭局了,明明心里反感得要死,表面还得违心地陪笑奉承、插科打诨,更别提还得帮着领导挡酒解围了。这样的恶心饭局,每吃一顿,折寿一年啊!

同是招待饭,康经理也是看人下菜。于群注意到,桌上的菜全都是中档菜品,看起来琳琅满目,其实档次都不高。酒水也是,康经理借口大家下午都要上班,只要了一瓶红酒。于群扫了一眼,顶多不超过一百元。谁让单位招待经费有限,何立伟这个药监所长的分量又不够重呢!

酒过三巡,大家都熟稔起来。何立伟和康经理不停开着玩笑,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瞄着于群。于群只得假装吃菜,故意回避着他的眼神。

饭局过半,在无视了好几次康经理递过来的眼色以后,于群只得站起身来,陪着笑脸向何立伟敬酒。

何立伟喝了酒,再次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于群。于群没理他,坐下低头整理自己的裙角。

何立伟突然猛地一拍膝盖。一桌人都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钱艇的同学对不对?”何立伟指着于群,兴奋地站起身来。

于群无奈地扯扯嘴角,讪笑了一下。枉自己躲了半天,他还是想起来了。

何立伟激动地端着酒杯,几步就跨到了于群身边:“来来来,咱俩必须喝一杯!康经理你不知道吧,我和于群在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于群默默喝了酒,含着笑做手势请何立伟入座。她暗暗祈祷着,老大,你就此打住,赶紧放过我吧。

也许是嫌今天的饭局气氛有些冷清吧,康经理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借题发挥起来:“唉,何所长,你得给大家讲讲咋回事啊?我怎么看你们俩之间像是有啥故事呢?说出来大家听听,助助酒兴嘛!”

何立伟哈哈一笑,正准备开口,于群插嘴了:“其实也没啥,当年我们在一起吃过一次饭而已。你们想多了,哪有什么故事。”说完她眼睛盯着何立伟停了一下,想挡住他胡说八道。

何立伟楞了一下,随即嘴里支吾着:“就是就是,只是吃饭时见过一面。后来我所里的同事钱艇结婚请客,我才发现原来他俩竟然是大学同学。今天这么有幸,我们又见面了。来来,请大家为我和于群的重逢干一杯!”

在餐厅门口告别的时候,喝得满面红光的何立伟缠着于群,非要手机号码。于群推托马上要换号码了,勉强给了他一个办公室电话。何立伟存了号码,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于群松了一口气。凤城地方也太小了,这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怎么这么巧就遇上了呢?

尽管事过多年,一想起她和何立伟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于群还是觉得像不小心吃下了一只苍蝇一样,心里从内而外充满了不适。

那是于群刚在商场上班的时候,有一天,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杨洁硬拉她晚上一起去吃饭,又说她一个人回家闲着也是闲着,就算出去透透气。于群推却不掉,只好同行。

于群和杨洁到了包间门口,看到了杨洁的老公旁边坐着的何立伟。杨洁这才在于群耳边悄悄说,何立伟和她老公是高中同学,她看于群和何立伟年龄、学历相当,相貌相配,又都没有对象,就想给他们牵个红线。

于群一听转身就想走。怎么可能?她对杨洁说了自己早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咋说都不愿进门。

杨洁听完愣了愣,还是拉着于群往进走。不谈对象也行,当作普通朋友认识一下总可以吧?都走到这儿了。

那一顿饭于群吃得真难受。

一见面,何立伟就对于群非常热情。不知内情的他不停地忙着给于群夹菜、倒饮料,照顾得无微不至。急于离开的于群如坐针毡,却又不得不应付着这个尴尬的场面。那天吃的好像是火锅吧,她记不太清了。

吃完饭以后,杨洁安排何立伟送于群回家。于群推辞不掉,只好勉强从命,由何立伟陪着,散着步往家走去。

那天晚上回家的具体路线于群记不起来了,她当时急着赶紧回家,结束这场荒唐的相亲,脚步走得很快,根本就无暇观赏沿途的街景。

何立伟大步跟在于群旁边,没话找话地问着她的专业名称、她家里的情况。于群一一回答着,心里只盼着赶快结束这段路程。

终于到巷口了。于群长吁一口气,转身向何立伟道谢告辞。她可不想让何立伟知道自己的详细住址。

站在昏黄路灯下面,何立伟看着于群,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舍,有些留恋。看见于群准备转身离开,他突然猛地上前一步,把于群揽进怀里,低头就朝她脸上吻下来。

于群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直到跑出很远了,还听到身后何立伟在大声喊,让她慢点跑,小心崴了脚。

后来不知道杨洁怎么对何立伟说的,反正他从于群的生活中消失了。直到在钱艇的婚宴上再次见面。

再一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于群就气不打一处来。

钱艇和崔粉娟的正式婚礼已经在老家举办过了,那天是专门招待同事和朋友的简单酒宴。

于群和王毅到的晚,他们进门的时候,管理、成果他们那一桌都已经开席了,他们只好来到旁边一桌入席。

看到于群和王毅,正在高谈阔论的何立伟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听完钱艇的介绍,何立伟勉强笑笑,起身和王毅、于群分别握完手,就转身和同事继续聊天去了。

看何立伟当着王毅的面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于群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的翻篇了。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在她和王毅结婚前夕,他们因为一点琐事发生了争执。王毅激动地对着于群大喊大叫,于群气得发抖,追问他到底还想不想结婚了。

王毅瞪着于群,沉默好一阵后恨恨地说:“咋啦,我要不和你结婚,你就准备找何立伟去吗?那样正好,他就在市区工作,又对你情意绵绵,你俩多相配啊!”

于群一下子被定住了。片刻以后,她猛地一个转身,摔门走出了房间。

事情过去了好久,于群见了钱艇的面都不想说话。

除了他,王毅能从哪儿知道何立伟的事去!就算是他怕他们婚姻生变的善意提醒,他也不应该随便怀疑她的清白为人啊?于群也看清了,关键时刻,钱艇王毅他们还是一伙的,自己说到底还是个外乡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话一点都不假。

于群想想就觉得后怕,如果自己真的与何立伟发生一点什么纠葛,搁钱艇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幸亏什么都没有。

她又觉得何立伟这人太不地道。他肯定在钱艇面前说了什么过火的话,钱艇才会给王毅递话的。钱艇为人磊落,压根就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下作事情。

于群想,如果何立伟如实介绍他和于群的认识过程倒好了,她坐得端行得正,根本不怕王毅误会。万一他故意夸大其词、胡说八道,那她可就跳进渭河都洗不清了。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人,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何立伟肯定没说她啥好话。这人怎么能这样鸡贼?

事过这么多年,回忆起这些是是非非,于群还是觉得无法释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名声白白受污。

现在,何立伟竟然又闯进了自己的生活,而且还是自己的业务主管上级,以后免不了还要经常见面。咋就这么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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