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走多久……”
秦云谣扶着头顶这沉重无比的凤冠,踩着底有五六厘米厚的绣鞋,战战兢兢地跟在那小丫头的身后,时刻提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摆,跌个人仰马翻。
“娘娘,咱们到了。”正抱怨着,那小丫头停下了步子,回过身来,冲着秦云谣浅浅鞠了一躬,便退到了殿门旁候着了。
秦云谣艰难无比地抬头,只望了一眼那高悬的烫金大字,便听得一个老妇的呵斥声:“真是没有礼数的女子,在这太和殿外还敢东张西望的!”
人家只是抬个头而已啊……秦云谣叹了口气,把目光收回来,继续默默低着头盯脚尖。余光一瞥,望见一双奇小无比的脚。那小脚的主人着一身褐色的袄裙,迈着小碎步从秦云谣身后走上来,在秦云谣身旁停驻了半分钟。
伴随着那小脚女人而来的,还有一股说不上名儿来的暗香,尤其是当她站在秦云谣身边的那半分钟,那股暗香几乎把后者熏得吐出来。
“随老奴进来吧。”小脚女人将秦云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是褶子的脸看不出喜怒来,语气里倒是透出了一点蔑视的味道来。
“也不知这陛下是怎么想的,册封这样没规没距的毛丫头也就罢了,竟还让她穿当年谨贤皇后穿过的金凤衣……”小脚女人走在前,嘴里嘟嘟哝哝个不停,“册封什么皇妃……呵,也不过是这陛下一时兴起罢了,这大明朝都不曾封过什么‘皇妃’,更别提咱这后明了……”
秦云谣心底冷笑起来。
果不其然,这“皇妃”的地位还不如普通的女官,这一个小小的掌管礼乐的女官尚且都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更不用其他的妃子了,如果她当真留在这皇宫里做什么皇妃,那以后的日子恐怕有得受了,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头,没有权力那你肯定只有被人当面团捏的份儿。
说话间,那小脚女人已然领着秦云谣进入正殿内。秦云谣微微抬头,只见正殿前方坐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大殿内大多以金黄色为主,秦云谣只觉得晃得眼疼,而大殿内静得有些可怕,又叫她心里头无比压抑。
尚未看清那人的脸孔,秦云谣便再次低下了脑袋。
“跪。”
小脚女人把秦云谣这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尽收眼底,在心里彻底把她归为了“没见过世面的民女”。这一声“跪”话音刚落,便故意在秦云谣背后推了她一下,让秦云谣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垫子上。
她这一摔,那本就沉重无比的凤冠便掉在了地上,秦云谣皱了皱眉,随即把那凤冠捡了起来,理好凤冠上的穗子,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自己的身边。
“欲戴凤冠,必承其重。皇妃娘娘,如你这般,如何能担得起你肩头的担子?”大殿上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强势地压住这大殿上的窃窃私语声,像一记惊雷在秦云谣的耳际炸响。
秦云谣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个微笑来,抬起头来直视着大殿右侧。那团大红色的影子,不是太后又是谁?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自是知道这个理的。正是自知承不起这凤冠的重量,小女这才没敢把这掉地的凤冠拾起来戴回脑袋上。”秦云谣不卑不吭地说着,干脆把头上那些珠钗全部摘了下来,摆在凤冠的周围,放开了一头如乌缎的头发,“小女不过是一小小的‘皇妃’,承蒙陛下的恩典,已是惶恐不已,何来承凤冠之重一说?”
“呵。好一个小小的‘皇妃’。”太后冷笑着,给一旁的陈总管递了一个眼色,“陈总管还在等什么,开始念吧。”
陈总管脸色难看了起来,清了清声,便念了起来。
“册皇妃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自二帝三王以来,未有家齐而天下不治者也。皇妃秦氏,玉粹其度,渊靓而衷……谨以顺承,阴教惟穆……”
秦云谣漠然地听着那冗长的召词,只觉得这大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不知何时殿门已悄然紧闭,一条条黑影从窗纸上一闪而过,无声无息。
“……往席宠命,毋忘训辞,可特进封皇妃,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陈总管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哗啦”声传来,像是茶碗坠地的声音。
“祁王爷,袁大人,你们还在等什么?”司白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大声喊了起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回应声,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破门而入,大殿一片死寂。
“怎么回事……”司白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难道他们俩人临阵叛变了?那门外的那些人又是谁?
太后把司白这冷汗涔涔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讥讽之色溢于言表,道:“玺儿,看来你……还是太稚嫩了些。”
“你的那些过家家的把戏,在母后的眼中,真是好笑得很,你还在指望祁王、袁谢么?他们就在门口,母后大可让你看他们一眼。”太后说着,放下了手头的茶碗,站起身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冷笑着打开了殿门。
门外,站满了黑衣侍卫。司白只望了一眼,便觉得眼前发晕:祁王与袁谢二人,被那些黑衣人用乱刀架着,围在了中央,煞是醒目。
“玺儿,母后本不愿意与你为敌。”太后说着,回过头来,与大殿之上的司白对视,“但你今日的行为,却着实叫母后心寒。况且,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没有任何事情是瞒得过母后这双眼睛的。”
司白脸色煞白着,跌坐在龙椅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太后手下不过几千人,如何能敌得过他二人手下几万的兵力?又如何能把他们二人活捉?
秦云谣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疑惑不比司白少。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想趁着册封大典来个“策反”,却反被人将了一军。
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己的父王,祁王,以骁勇善战闻名,眼前这个被人用刀架着脖子的男人,如此唯唯诺诺,当真是自己的父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