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心意笑着指着两个丫头对华燕槿母女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们，我瞧着五姐也大了，和你娘一起用一个丫头也不够，这两个丫头，你带了去，给你做些针黹。”
关秀娘满心感激：“我们用秋菊一个也尽够了，大嫂还是把这两个丫头……”
贾心意暗含讽刺道：“这丫头的月钱从公中出，他三婶儿放心使着就是了。”
关秀娘看华燕槿没有一些欢喜，心头忐忑，还要推辞，华燕槿拦住她娘，柔柔应道：“多谢伯娘。大姐姐才用一个，我使一个也就够了。”贾心意爱怜道：“这孩子，你大姐姐多少事情都是我在安排，她能用什么人？就是春梅，也不过陪她胡闹罢了。这两个丫头，你只管用。”
华燕槿做出为难模样：“咱们母女事少，秋菊一个足够了，再去两个，可怎么安排？”一派的孩子气，贾心意笑道：“三样活，一个人做不成，一样活，三个人做还不成么？你这孩子忒呆气了！”
华燕槿却露出些惧怕：“若是丫头们为这事情打起来了，我和娘可怎么办？伯娘，我还是不要丫头了。秋菊板着脸，我就吓得很。”
十七八岁的姑娘，跟关秀娘一样怯怯的，贾心意很瞧不上，遂道：“我把这两个，并秋菊的卖身契给你，若是不听话，你提来卖了。”华燕槿这才松口：“那多谢伯娘。”眼巴巴的看着柳儿拿了三张卖身契来，她拿在手里细细看了，才折起来，也不给人，自己揣怀里：“伯娘你忙，我和娘先回去了。”贾心意点头，笑着让柳儿送了她们出门。
华燕梧从屋子里出来：“凭什么她得两个丫头，我就春梅一个！”她还有几个小丫头，只是怕她，无事都不肯再她面前的。贾心意道：“她要嫁去曾家，太寒酸了，像什么话！”华燕梧眼前一亮：“娘，你想到法子了？”贾心意侧着脸一笑：“你且看着就是了。”
华燕梧这才松了一口气：“该！前几天还让秋菊那丫头来打我的脸，以为我要嫁过去，她就能得了好！哼！如今看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贾心意忙问是怎么回事，华燕梧挑挑拣拣的说了：“……说是来给我问好，那贱丫头满脸笑盈盈，还说她们五姐担心我，来瞧我好不好……看着就没安好心，我给了她两巴掌……”秋菊那涎着笑的模样，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华燕槿以为派了这丫头来就能恶心到她了，想看她笑话，没门！
“你这孩子！”贾心意娇嗔了几句也就作罢。
……………………
关秀娘叫不住华燕槿的步履匆匆，只得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去，华燕槿进了院子，就进了屋子关了门，关秀娘敲了几遭，都没声响，这才慌了：“我的儿，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有心事，告诉娘一声……”华燕槿开了门，“我没事，娘，你把丫头们归置好。”
关秀娘那里顾得上几个丫头，拉着她进了屋子：“五姐，你这是怎么了？”华燕槿摇摇头：“我真没事，娘，你该去老太太那里了。”关秀娘无法，只得起身，这时辰，是老太太要宣经的时候，都是她去跟着听的。
………………
“王嫂儿来了！”绿竹来回话，曾大奶奶继续瞧着桌上的礼，头也不抬：“叫进来吧。”
王嫂儿站在屋子里，虽然来了多少遭，可是这世家的气派还是让她有些局促。
“王嫂儿，坐。”曾大奶奶淡淡的，看王嫂儿果真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皱了皱眉，道：“三爷院子的丫头婆子可都处理完了？”
“都卖完了！听说是奶奶府上的，都争着要……”她说完心中咯噔一下，忙解释：“……奴还是都打发的远远儿的……”
“很不必这样。”曾大奶奶柔声道：“说起来，咱们这样的世家，只有买人的，却没有卖人的，三爷院子的婆子丫头，论理放出去也不值什么，只是这些人趁着三爷不在府里，很做了些事情，让太太生气，我这才不顾体面卖了他们。”
“谁说不是，大奶奶那里是贪那些散碎银子的。”王嫂儿奉承。
“罢了，当家人恶水缸，少不得我多担待些。王嫂儿和华家可熟？”她也懒得和王嫂儿说这些，直接问。
“……说起这华家，也不是正经的官家，靠着上一代的老姑奶奶，给京里怡亲王府的长史官做继室，才发的家。如今华大老爷居着七品的提刑经历，二老爷在外头经商，说起来也是成都府数一数二的财主，开着绸缎铺子、药材铺子、酒楼茶馆……什么不沾染！只是三老爷福薄，死了十来年了。大老爷的正头娘子是京里聘的，也是官家姑娘，二老爷的正头娘子是南边儿聘的，那可是大盐商金银满屋的！都是京里老姑奶奶做的保山……”王嫂儿对曾大奶奶一一道来华家的事儿。
这些，也是她早就备下的。
曾大奶奶却想着，李氏死活要给曾三娶进华家大姐，若是性子好也还罢了，要是性子刁钻……王嫂儿接着道：“三老爷打小是个药罐子，好容易长成人了，算命的说要娶进贫家女才能保得不折了寿元，这才聘了浆洗街上关洗衣的丫头，还是没熬得过二十岁，撇下了孤儿寡母的，跟着大哥大嫂过活。”
“华大姐人才如何？”曾大奶奶又问。
王嫂儿忙不住口的称赞：“说起华大姐，那可是个十全的好姐姐，长得好，性子好，为人最端方不过，在家里也帮着理事，若是进府来，世子奶奶就能躲些清闲了。”
曾大奶奶道：“倒是个好的……”
王嫂儿又道：“华家几个姐姐都是极好的，只有三房的五姐，因为自小没父亲，寡母溺爱，老太太为着全家都受老姑娘提携才有前程，就把女儿看的重，所以三房的五姐竟是个人见人怕的暴烈性子，一言不合，就打骂丫头，性子起来，连寡母都骂！”
曾大奶奶反有笑模样：“就你这老货知道得清楚，难道人家打骂丫头，你瞧见了不曾。”王嫂儿看她脸色，便知道事儿成了三分，道：“您还有一事儿不知道，虽说五姐性子不好，但是命格好，算命的说过她是最旺夫旺子的！乃夫人命！”
说得活灵活现。
曾大奶奶越发撑不住笑了，对左右道：“我却是不信这些鬼神命理的。”
……………………
关秀娘懵了，曾家不是和华燕梧定的亲事么，怎么如今来提亲，指明要的却是华燕槿？王嫂儿的脸笑成褶子包子：“恭喜三太太，这样好的亲事，真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关秀娘手脚都颤抖起来，看看老太太，看看贾心意，再瞧瞧苏玉莲，摇着头：“不成，不成……”王嫂儿是知道其中关窍的，也不生气：“我的华三太太！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姐姐大了，总要嫁人，难得的是曾家不嫌弃五姐是没父亲的孤女，去了曾家，高屋广厦的住着，也是呼奴唤婢的正经少奶奶。”
“可是……可是……姑爷都没了！”关秀娘流泪噗通跪在老太太跟前：“求求老太太，我家五姐……就是聘给街头的卖艺的，屋子里也有个人知疼知热……去了曾家……！”她说不出别的话来，苏玉莲在旁道：“难道三婶子嫌咱们不知疼知热，冷落了你？”关秀娘忙摇头：“奴命苦，早早亡了夫君，只是好在有老太太看顾，有五姐在旁……五姐此去，什么都没有……”王嫂儿冷了脸，贾心意假意安慰：“他三婶说什么话，王嫂儿，你且回去，他三婶儿还有些想不过来。”王嫂儿只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却推头疼：“我年纪偌大的人了，也没心思管这些事儿了。这就是五姐的命。”说着就起身，关秀娘在旁绝望的哭泣，苏玉莲一脸不耐烦，贾心意满脸为难，还是对王嫂儿使了一个眼色，王嫂儿会意，自去了她屋子里等她。
“她三婶儿，我家大姐的亲事，就这样给了五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贾心意冷了脸，苏玉莲也道：“就是，曾家是什么人家！成都府的布政使！又是毅勇候，就是进去做寡、妇，也比谁不尊贵！”关秀娘只是摇头，贾心意急了：“难道要为着你，得罪了曾家，咱们阖府去喝西北风？”苏玉莲也道：“这些年你住在府里，吃喝都在府里，老太太说你寡、妇失业的，又从私房里每月给你二两银子，你们母女两个一分没搬回来，你倒是搬了好些去娘家！咱们说过什么没有？如今给五姐一个好去处，你倒是推三阻四起来了！”关秀娘抬起头：“可是，曾家……”曾坤鹤都没了，这去做寡、妇能有什么好？
贾心意哄道：“亲家太太你也认识，为人和善，大奶奶也是好性子，二、奶奶那房又是是庶出的，能说什么！五姐性子好，去了曾家，把婆婆团住了，指甲缝里漏些出来，也比咱们的腰粗！”
苏玉莲跟着道：“到时候随你拿了多少回娘家，咱们也说不得什么！你瞧着咱们华家都是依靠京里的姑婆起家，你关家难道就不能指着外孙女发达了么？”
关秀娘低着头只是哭。
“既然这么好，大伯娘、二婶娘，你们怎么不让两个姐姐去？”华燕槿进来，把关秀娘扶起来，含着笑，柔柔的问两个妇人，苏玉莲没说话，贾心意强笑道：“你这孩子，咱们和你娘说话呢。”华燕槿一笑：“我的事，我娘做主不得呢，伯娘，婶娘……我嫁过去就是了。”
她说完，两个面色一喜，关秀娘摇着头：“五姐，不成……”
华燕槿道：“娘，伯娘和婶娘都说了，这是门好亲事。”她扶着关秀娘就往回走，贾心意和苏玉莲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