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各位市民请注意,各位市民请注意,超强台风露西亚正以每小时60公里左右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逐渐向沿海城市靠近,强度增强,并将于明日凌晨在本市登陆,预计登陆强度为强台风,政府已启动紧急工作,请各位市民有秩序地避险……”
“什么?台风?我们离海那么远,怎么可能会有台风的威胁?”
“扯什么淡,就算是台风,气象部门提前不会预警吗?”
“是啊,这样的政府要的有什么用!”
“不管了,先回家再说!”
不明事宜、滞留在街道上的人群开始了更大的骚乱,听说台风来袭人们都不要命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再不顾忌其他人。
在这种骚乱中,布莱克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盛宴——
有人被推搡着倒在地上,如果他不能及时爬起来,一分钟内将会有上百只脚从他身上踩过,这时候就会有数不清的布莱克蜂拥而上,争抢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灵魂;那个人心脏病发作;还有车祸;风刮倒的杂物,因为断电而手术停止的医院病人……
警车警笛呼啸着,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艰难地维持治安。
“现在,立刻回家去!”于平凡命令道,语气不容商量。
“不可能!”
他还想说什么,手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于平凡,市民举报,在你执勤范围附近的枫亭桥发生了严重的群殴事件,现在立刻前去调解。”
“是,于平凡收到!”
枫亭桥……
于平凡已经坐进了警车,拉下车窗警告她:“别乱折腾,回家去!”
怎么能是乱折腾?作为一个战斗星球的超级战士,却要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被要求回家去——这是何等的蔑视?
EP07追上了风雨中疾驰的警车,快速地推开拥挤的人群,枫亭西餐厅内挤满了避雨的市民,然而,他们没有一个是老老实实站着不动的,几乎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挂了点血,但他们疯狂地像一群饥饿的野狼,他们没有固定的目标,只是拼尽自己的全力把别人打翻在地。
“饥饿暴动。”苏晏青轻轻地向她走过来,EP07可以看到,她身后拖着长长的、乱七八糟地分散开来的黑色泡沫,每个泡沫都胀鼓鼓地向她传递过来某种能量,而泡沫的另一端牵连着西餐厅里的每个人。
“果然是你们的杰作。”
“如果你愿意,我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休想!”
两条电流迅速从EP07身体中钻了出来,向伪装成苏晏青的哈特袭去,化作两只强有力的大手,扼住了苏晏青纤细的身段,瞬间,地面被巨大的电流炸裂开了一个大坑,苏晏青已如黑炭般面目全非,浑身冒着青烟散落在地,却又化作泡沫流入西餐厅,EP07正准备去追,面前一道被车轮冲刷而起的水幕阻挡住了她的去路,水幕后,于平凡已经怒不可遏地从警车里跳出来。
只听“噼啪”一声巨响,西餐厅厚重的玻璃竟然全部碎掉,楼上站在边缘处的几个人已经来不及躲闪,身体晃悠了几下便齐刷刷地从楼上摔了出来,EP07刚准备出手相救,于平凡挡在她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海蓝,够了!”
这时候再去救那些人已经太迟了,短短的几秒内,布莱克们早已会餐完毕。
她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于平凡整齐的领带,“你在干什么?眼瞎了吗?”
不料于平凡比她还要火大,向后猛地推了她一把,嚷道,“你闹够了没有?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这里是地球!”
“这是和哈特决战的最好时机,我不可能让它错过。”
“再让我看到你乱用能力,我会马上杀掉你!”于平凡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眼白上布满了血丝,青筋隆起,与SY3的神情有几分吻合。
接着,他拿起对讲机,招手示意EP07跟上他的步伐,快步跨过杂乱的街道,那些尸体上已经堆了些狂风吹过来的报纸树叶及垃圾杂物。他对着那边说道:“我已赶到枫亭西餐厅,这里发生市民群殴事件,事态严重,请求支援。”
于平凡仔细听了心跳,摸了脉管之后才总结:“另外,五名市民在打斗过程中不幸坠楼,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你早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警察要做的就是这些吗?”EP07没好气地说道。
“是,就是这些,我是一个正常的警察,没有确认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我不会下结论他们已经死了,看到灵魂被吞食,那不是现在的我。”
好坚定的立场。在于平凡向上司汇报情况的时候,EP07已经急不可耐夺走他的对讲机,远远地扔了出去。
“海蓝!”于平凡急了。
“我不叫海蓝,于平凡,别忘了,我是代号EP07!”
“我现在要做我的工作,没工夫……”眼看于平凡就要走上警车了,EP07一个箭步抢前去,用车门狠狠地夹住了他的胸口,抡圆了拳头照头就打了上去,于平凡没有躲开,鼻梁顿时被砸烂了,眼角也撕裂条缝,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你的工作是什么?嗯?警察?去做那些自己早就知道了答案的表面工作?你的市民在受伤,在死亡,布莱克正在猖獗,你却见死不救,你见死不救也就算了,什么叫我不能暴露?”
“海蓝……”
“哈特和布莱克就在身边,你要是眼睛不瞎就可以看到,可你不但不管,反而三番五次地阻挠我。无论作为一个警察还是代号SY3,你都很失败,我已经受够了,SY3,你已经习惯了地球的生活,我没习惯,我也不准备习惯,我每天要过的就是生死决斗的生活,我争取的是下一秒还活着,别以为每天让我出来逛逛我就可以忘记在沙漏里逐渐消失的时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一个陈子墨,去让人类给我安装一个别的什么东西代替蓝盾……”
“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她吼道,手下又用了力:“现在,别阻挡我!”
“这样的场面不熟悉吗?嗯?忘了独行者酒吧了吗?”于平凡冲着EP07的背影喊道,“让我来告诉你现在应该做什么!保持平和的心态,别让该死的哈特上了你的身,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去,除了这些,你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其他警车赶到枫亭西餐厅外,开始以懵懂的人力控制事态,而已经走远的EP07,脚下拖着一条黑色泡沫,愤愤然地去向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向。
平和的心态,怎么可能?已经太迟了吧?
桥面上,EP07斜倚着栏杆,一辆辆汽车风驰电掣般从她身前刮过,钻入电闪雷鸣的乌云深处。它们像在炫耀自己的出众,但它们的速度实在……她目光空洞呆滞,稍微活动活动筋骨,挑了辆看起来很狂野的车,狂野的风。
“要搭车吗?面具biaozi?”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很狂妄地竖着中指,要不是EP07有一副不一般的右耳,想必她也无法听清楚他全部的话,或许还在纳闷他为什么问了这么好心的话却还不好心地停车。
EP07很不喜欢这样的讲话方式,但她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杀死这样的人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她很乐意这么做。
已经控制了她的哈特更是喜欢她这么做。
她轻而易举就追上了那辆车,在年轻人缩回手之前,一把揪住了他,轻轻一扯就连带着车门一起扔了出去,后面的车躲闪不及,刹车时刺耳的声音犹如利刃般撕破夜空,但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快,那个年轻人像一颗胀鼓鼓的气球瞬间就在车轮下丧命,变成了一堆黑红的脂肪和血浆。一丝青色的东西从这摊血肉中飘出,几乎瞬间就被蜂拥而上的布莱克们吞食了个干净……
不够,不够,它们还想要更多……
EP07坐在年轻人坐过的副驾驶座上,却没心情看他如何被车轮爆头,因为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已经完全慌了神,他一边看着这个疯狂的怪人尖叫,一边把方向盘扭来扭去,如果EP07打个响指,说不定他就会土崩瓦解。
“安静点!”她说,手指轻轻碰了碰摆在中间的摇头娃娃,它的头摇晃地更厉害了。
“你……你杀了他?”
“那又怎样?不过如此!”
“怎么会不过如此,你……”
“你害怕吗?”EP07打断他的话。抓住了后面甩过来的一个球棒,扔了出去。
“你个杀人犯,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年轻人努力想通过各种急转弯或者急刹车等驾车技巧来把EP07甩离自己身边,但毫无用处,这个怪人的屁股就好像钉在了座位上,她甚至比这辆横冲乱撞的车更平稳。
狂野的风四下乱窜,一条原本就快在狂风骤雨中失去秩序的公路现在完全被搅得乱了套,一辆撞一辆,再挤另一辆,拖着长长的、尖锐的刹车声,当然还有金属间的碰撞声,人们的尖叫声。
EP07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刚才那个球棒就是她准备敲到EP07头上的。
“你好啊。”她笑着向女孩儿摆摆手,女孩紧紧抓着座椅,瞪大眼睛,叫喊地更起劲了,抓起身边可以抓到的任何东西统统向EP07扔过来。
“你……TMD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男孩鼓起勇气叫嚣,但他的裤裆已经湿了一大片,尿液甚至从裤管里流出来。
真可惜了这辆车,EP07心想,只好放弃了原先自己驾车的念头,她可不想坐在那样的驾驶座上。
“想不想玩个游戏?”她这样问,不过从开始压根就没征求年轻人的意见。她手指一挥,方向盘猛转一圈,车轮嘶叫着调转了身子,冲向了已经乱成一粥的其余车辆。
“不,你疯了,快停下,会死人的!”男孩尖叫,拼命踩着刹车,而EP07要做的是加大油门。
她回头看向后座,女生额头被撞得鲜血直涌,已经昏死过去。鲜血,真好啊。多年来主宰生死的战场,鲜血已经像毒品般令她着迷……
EP07一把揪住女孩的脖颈,对准一辆正猛冲的车扔了出去。
“不——”男孩尖叫,却又控制不了车,有车撞破了桥栏,掉入已经高涨的河里。
远处警车已经高速向他们驶来。“请求支援,请求支援,307号公路依北大桥发生特大交通事故,请求医疗急救,请求支援!”老警察开始联络指挥部。
“收到,收到!”
“天啊,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车祸……”警车上年轻人握着方向盘的手颤颤抖抖,老警察握住了他的手,“楚风,冷静点……”
楚风帅气的脸蛋此时已经铁青,眉眼全部扭曲在一起,瞳孔却因恐惧而放大很多,他浑身颤抖着,突然脚踩离合,挂倒车档,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开始疯狂地倒车:“我还很年轻,我有着当着局长的爸爸,有钱有势,追我美女成群,而且龙华集团的那个苏晏青大美女我也必须搞到手……凭什么要我拼命,我……我TMD又不是交警!”
“你是警察!”老警察想阻止这个年轻人。
“闭嘴!”一肘子撞过来,老警察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警察是个屁啊!”
狂野的车,依旧很狂野地在公路上撞来撞去,引擎盖冒起了烟。
“不,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警察会……”
“烦死了!”EP07摇摇头,车子冲地更快,直直地对准正在溃逃的警车撞了上去……
许多人都不需要克服所谓消极心理,因为他们走上的道路就是一个消极的结局。
EP07站在附近一处高塔上看着火光冲天的公路,她知道他们其中无人生还,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犹如瘾君子在发狂的时候突然得到了毒品的慰藉,她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什么是任务?任务就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你想看到它,就必须撕掉包装,人类就是那层包装。
狂风骤雨中,她缓缓地定了定神,转头向深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