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十三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女子在夏十三吸烟的空档,把自己的血衣洗了洗。她把衣服晾在外面的栏杆上,站着等衣服晾干。对面屋子的门前立着一个男人,似乎仔细地看着他。
“那是房东!”夏十三突然说道。
女子被夏十三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房东,他平常一直那样!”夏十三可能觉着有些突兀,于是补充了一句。
女子扶着屋外栏杆,侧身扭头看进屋里,那个在她看来显得有些奇怪的男人是身子被头顶的昏黄的灯光包围着,像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一样,有一种复古宁静的安好。
夏十三坐在屋内,从屋内看过去,女子站在门口,手扶着栏杆,只留下一个剪影,因为看不到那些劣质的衣服,他竟觉着这剪影无比的温婉。
女子察觉到十三在看她,侧了一下头,她本想转过头看的,又担心撞到夏十三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睛似乎能吸附进去很多东西,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是个透明的人。她又懊恼自己,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怎么会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来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她看着眼前景象,杂乱而又肮脏,从窗户里飘出来灯光照映着斑驳的墙皮,墙皮脱落造成大大小小的图案,有的看起来像脏兮兮的流浪狗,有的则像奇异的怪兽,随着光影时暗时亮,竟有些暴戾跋扈的样子。每户人家门前的护栏上挂着皱了吧唧的的衣服,每一户门前又搁着一支拖把,拖把的水没有拧干净,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滴落的到地上汇集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这条小河从她的脚下流过,带着一股浅浅的下水道的味道。
她正四下里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她没敢回头,怕和他视线相撞让自己显得更加窘迫。
夏十三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一股香烟飘了过来,还没等她微微侧头躲避,更大的一团又飘了过来。
夏十三站到女子旁边,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看她鼻子抽了一下,想必是躲他的烟草。于是他把烟头在护栏上擦了一下,火星四溅,他把烟头从楼上扔了下去。女子看着烟头跌落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了星点火花后,很快就灭了。她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无法动弹,像一种梦魇,她想开口说话打破这种让人憋得有些呼吸困难的沉默,可话到了舌根底下,又咽了回去,只想着衣服干净干起来,赶快离开这个怪异的地方。
而夏十三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沉默。
突然她看他身体向前倾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夏十三伸手便把栏杆上的衣服扯了回来,扭头就走进了屋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过身看着他。
夏十三把衣服铺在床上,从床底下扯出一只吹风机,插上电源,对着女子的衣服呜呜呜的吹了起来。女子挪动脚步走了过去,站在一旁看着夏十三吹自己的衣服,想伸手要过吹风机自己来,但见他吹得无比认真,而且空气静谧的可怕,打破这种沉默似乎无比艰难。
夏十三翻动着衣服来来回回吹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女子就在一旁站立着,他俯着身子,她侧身站在床头观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使得空间才不那么僵硬和尴尬。
吹风机停了下来,房间内似乎一下子干瘪了下来。
夏十三把吹风机扔到床上,看了看女子,扭头走了出去。她摸了摸衣服,已经干了,还带着一丝温暖,略略有一股棉织物被灼烧散发出来好闻的味道,她又听到屋外打火机的声音,啪嗒啪嗒响了好几次。
拿起衣服的时候,他发现在衣服下,枕头旁放着着一个蓝色硬壳的笔记本。她仔细地看了一下,是那种很老旧的笔记本款式,至少有好几十年的样子,她有些好奇,伸手想去拿过来翻看一下,这时候门外传来男人吸烟时粗糙的咳嗽声,吓得他赶紧收回了手,只能充满好奇的瞥了瞥,心想这笔记本可真是够老的了,他会在里面写些什么东西呢?!
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感觉惬意了很多,她拉开门,夏十三站在栏杆前,幽幽地回过头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继而淡淡的说:
“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话没完,人已经走了出去。女子也匆忙跟了出去,走了两步想到门没有关,于是又折回去关门,站在门口,她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屋,杂乱而安静,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世界。对面的房东似乎还在看着她,她再回头看了看这个奇异的环境,还有前面陌生男人晃动的背影,她心里起了一层神秘的疑惑,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再回到家门口,她下了车,她本想给他说声谢谢的,但见他戴着头盔,看不到他的神色,话道喉头又咽了下去。她只好客气的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头盔下面的他是怎样的表情,想想这一晚的遭遇,真是奇特,她努力地想说一句话表示谢谢,也用来结束这奇怪的一晚。就当她连配合语言的身体动作都准备好了的时候,他加了一把油门,摩托车轰鸣了一声扬长而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暗夜里。
她在门口立了很久,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