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很长,除了代铭,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不过现在,杨楚牧,我之所以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的用心,希望你能明白。”她定定的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漠。
我承认,听到她当着我的面喊“代铭”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是奈何她跟李代铭认识的时间比我长,论到先来后到,她确实比我有资格,这些李代铭都没有计较,我也就故作不在意的忽略了。
况且我知道她现在对我尚有敌意,所以更加不动声色的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她缓缓的饮了口咖啡,目光看向窗外,脸上的神情竟有些说不出的哀伤。
“我姓韩,单名一个露字,我父母都是生意人,家庭富裕,生活幸福,我是他们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有一个无忧无虑快乐美满的童年。但是一切在十年前发生了改变。”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头低了低,似乎在回忆一段很不开心的记忆。
“池总的妻子是我亲姑妈,他们夫妇结婚十多年都无所出,膝下无子,遗憾之余姑妈也十分疼爱我,时常接我到他们家小住。那一年冬天,我照例在姑妈家过寒假,那天姑父下了班,我们还一起去吃饭逛游乐园,我记得当时我正穿着溜冰鞋在厚厚的冰面上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滑翔,鞋子上面是一串五颜六色的彩灯,每当我在宽阔的冰面上疾驰的时候,彩色的灯光必然在我的脚底上闪烁,照的冰面像一副彩色的西方油画。就在我觉得自己那一刻快乐的要飞上天空的时候,姑姑突然抱紧了我,把我拖进车里,姑父本来和蔼的面孔也变得异常严肃,他沉默不语的开着车在高速上疾驰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们都好奇怪,在我那么高兴的时候板着脸。可是慢慢的,我才认出了他们此时奔往的方向正是我的家,车子还没开进大门,在外面就已经能看到栅栏里面火光冲天,橙黄色的光芒里散发出一缕一缕的黑色烟雾,像是魔鬼一般张牙舞爪的要把人间吞噬。我一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直到姑妈跟姑父牵着我的手走进住户区的时候我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的嘴角有一抹近乎苍凉的笑,也许这个故事是她这一生都不愿触碰的伤痛。
池韩露下意识的搅了搅咖啡,但是我清楚的看到她的手指在微微抖动着,她有些难以自禁的搅了一会儿,终于气急败坏的放下勺子道:“着火的正是我们家,我父母在那天晚上的大火中,再也没能出来。此后我便被过继给了姑妈姑父,从此韩露的名字改成了池韩露。”
我听她突然道出这么一个故事,心中不免觉得凄凄然,人生中的很多事情都足以让我们万劫不复,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最幸运的那个,能带着所有的遗憾跟不甘离开这个世界,而是要一直活着,不停活着,一遍一遍,清晰而又刻骨的反复着这些伤痛。
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李代铭一直跟我说的那个他替池韩露保守的秘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喊池韩露叫做韩露,也许这样的称呼并不算是亲昵,而是想尊重真正的她而已。
我也终于理解了李代铭在这中间的难处,有些时候,我们知道的多了,需要做的,需要想的也必然会多了起来,此时我竟想起那个夜晚李代铭在路灯下皱紧了眉头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明知道我误解了,却无从解释,想起他在无数次接到池韩露的电话,却又不能弃置不顾的矛盾,他总是看着我,用那样既无奈又难以言说的眼神。
也许对池韩露来说,她是幸运的,纵使有这么多不幸的回忆,可是却遇到了这般为她坚守,这样维护她的人,想来她想抓着李代铭不放手也并不难以理解,正如那天落水,她最后紧紧的拉住的那根救命的藤蔓。
“你的父母也葬在青云公墓吗?”我轻声问道,此时的她,仍旧沉浸在深深的伤痛里。
“是的”她说:“每当我去青云公墓的时候,必是我心力交瘁想寻求慰藉的时候,可却总是在那种时候,看到你跟李代铭出双入对的在我面前。我承认李代铭是爱你的,至少我跟他在一起时从来没见过他的微笑深的能漫到眼睛里,这一点,我做不到,或许只有你可以。但是爱情有什么用呢,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互相扶持也必走不远。能帮助他的人,只有我。”
我的心情此时无端的复杂起来,就像是本来静寂的一泓池水,被她的那句“能帮助他的人,只有我”给搅的天翻地覆起来。
爱情有什么用呢,可是爱情需要有用吗?
“池小姐,不,应该叫你韩小姐,请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了起来,神情显得有些诡异。她说:“我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而是你应该做什么,虽然姑姑姑父都待我视若己出,可是受人之恩总归要有回报,我跟你们不一样,无论长到多大年龄,始终是父母的心头至宝,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孤儿。再者说,我不是男孩子,不能继承姑父的家业,所以我肯定是要以我作为一个女人的优势来改变这些,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女儿确实会比儿子更有用一些,他可以利用我的婚姻来促进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不过姑妈心疼我,还是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所以找一个既对姑父的事业有帮助,又能很好的承接他的家业的人,是最好的选择。”
她意有所指的盯着我,似乎在担心我不能理解这一切的关联。可我又怎么能不理解呢,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社会上层人士的婚姻政治,但是在无数有关豪门的狗血剧集里,小说里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跟沈媛交好后,从她嘴里频繁透露出的娱乐八卦,时事新闻也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这我,这种阴谋婚姻,利益结缘的事情不是只有在小说里电视里才会看到,而是确实存在的。
在这个满是利益充满了诱惑的世界,谁不希望能做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古以来就有门当户对一说,能跟池韩露这个尚贸千金男才女貌的,眼下最合适的无非是张渠跟李代铭两个人,他们谁能成为AW中国的终极BOSS跟池总的最终属意肯定是相辅相成,所以,李代铭坚持跟我在一起这件事情,肯定会影响他在海都的发展跟他以后的事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的,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起来,这件事情不止牵扯到了我一个人,连涂茶茶都被牵连了进来,他们池家这样的左右周旋,终于将我们的生活都搅的不得安宁。可是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转盘里,我们的个人感受,个人喜好又算得了什么呢,要爱情又有什么用呢。
我竟然生出了一丝妒忌池韩露的心思,之前从来不觉得她衣着光鲜的生活是我所艳羡的,可是现在竟觉得她可以并驾齐驱的站在李代铭身边的身份是我所没有的,而且永远都不会有的。
从来,我都不曾忽视过我们之间如隔深渊万丈的距离,可是从他走向了我,我便努力克服了这些心理的障碍,不断告诉自己任何一段感情,都可以是名正言顺的。只是今天听了池韩露的一番话,我不禁又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些被我刻意忽略的问题,它们就如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即使表面生长完好,可是却总在隐隐作痛。
李代铭对我这两天老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很是伤脑筋,他知道我心里一定藏着心事,只是费尽心思,却总也挖不出来。最后,他总是颇无奈的拍拍我的脑门说:“一定是你最近太累了,过节带你好好放松一下。”
12月25号圣诞节,这一天整个海都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灯影如潮。
海都是一个东西方文化充斥交融的现代化都市,所以在这个西方节日里,它表现出来的热情并不逊色于国外。不过区别在于美国人的圣诞节是家人团圆的好时候,而中国的圣诞节是却情人约会的好时刻。
我和李代铭一起度过的第一个节日,自然也是要凑一回热闹的。
他难得没穿平日里一身革履的西装,羊毛衫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姜黄色的羽绒服,系者灰白色双织的大围巾,尽管是有些休闲的穿着,但中和着沉稳的气场还是显得成熟干练。
我则应景的穿了件白色羽绒服,系者大红的的围巾,只露着两只眼睛,一贯缩手缩脚的样子。
李代铭拉着我在人潮涌动的街上穿梭着,是我跟他说过节不想吃西餐,不想关在酒店的落地窗里看外面的人声鼎沸。他便索性把我直接拉到了海都最热闹的街上,此时喧嚣的连车子都停不进去,李代铭干脆不管不顾的把车停到了路中间,拉着我就奔到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