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残酷的,往往要刻骨铭心的痛过。
成熟更是鲜血淋漓的,往往要痛到最后,脱胎换骨。
我本以为涂茶茶这次或许会需要更多的酒精来麻痹自己,但是她却完全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消沉,她不但始终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而且闭关了一天之后,还壮士断腕的做了一番惊人之举。
早上我刚踏进AW的大门便被大厅里格外热闹的景象给惊呆了,平时的这个时候大堂只是大家打卡上班的地方,根本不会多做停留,今天竟是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我问沈媛道:“今天公司在大堂搞促销吗?”
沈媛一脸兴致的拉着我,仰仗着自己身怀六甲,三下五除二的就挤到了最前面一探究竟。
案发现场正是单位的前台。只见前台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红红绿绿的烟花炮竹,还有三个带着货车帽的小伙子在不停的从外面往里面继续搬抬着,桌子上堆不下已经蔓延到了地板上。
在超有未来感设计的AW大堂,这些包装朴素,喜气洋洋的炮竹显得格外扎眼。
我听到身后有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公司准备囤起来新年的时候办晚宴用的,后来立马就被另一个人否定了,海都一向严谨明火炮竹,这么多烟花怎么可能放的完。
又有人猜测是不是公司代理了烟花炮竹的销售,现在在搞前期产品研究呢。
紧接着又有人直接哄笑道:“原来AW连烟花炮竹这么高端洋气的东西都敢代理。”
我听了他们各种各样的调侃,不禁也觉得事情有些乌龙。
沈媛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一出闹剧,一边抚着肚子一边感慨道:“有内幕,绝对有内幕。乖乖,这些炮仗放在一起,光火药也该有一吨了吧。”
她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我,我隐隐想起曾经涂茶茶说过这样的话,若是张渠敢背叛他,就把他在毛里求斯为她燃放的那吨火药再还给他。
难道是涂茶茶干的?
惊讶之余,我甚至暗暗期待着,如果是真的,简直太大快人心,这总算是符合了涂茶茶报复人的一贯逻辑。
东西搬完以后,搬东西的师傅正儿八经的让前台签字收货,还不忘客气的问道:“贵公司公有没有告栏一类的比较显眼的地方?”
美女前台战战兢兢的哆嗦着手签了字,不敢回答他,我却突然善心大发的指着打卡关卡的电子屏幕说:“师傅,那个地方比较显眼,我们每天上班都必经的。”
他对着我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找准了角度不偏不斜的粘在了电子屏正中,还用胶带牢牢的贴了一下,这才算满意的扬长而去。
瞬间这张A4大小的白纸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只见上面用黑色的白板粗笔写到--致AW集团北部市场总监张渠:
谢谢你在国外送给我的那段美好的回忆,只是没有想到你送我的那一场焰火差点把我烧的尸骨无存。
我为那天情急之下用红酒泼了狐狸精的行为感到歉疚,后来想想你们若是真的在一起了,也算是天作之合,我又何不成人之美。
所以这些火药算是还你的人情,也算是对你跟三儿的祝福。
--烟花易冷女士
我看了涂茶茶这番寒酸刻薄的告示,不禁哑然失笑,显然,这位烟花易冷女士又把山寨的文艺风格发扬到了新的高度。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我掏出手机麻利的把这张纸给拍了下来,他们看到我用照片取证,纷纷掏出手机一片狂拍,张渠的桃色绯闻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尤其是这种小三插足的爆点事件,一向敏锐的沈媛都不停的夸我有做狗仔的潜力。
果然不出所料,那张贴在最显眼地方的告示,跟堆满了前台的烟花炮竹在最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被处理掉了,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的男主角张渠甚至被叫到大老板的办公室谈了近三个小时的话。出来时候被好事者看到,总之是传他当时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虽然物证都已经被处理,但是现场拍的各种各样的照片却在公司的内部网上疯传,没用半天的功夫,烟花易冷女士甚至成了勇斗小三的楷模,那位小三儿无疑成为八卦人士人肉的重要对象,总之一个月内跟张渠接触过的女性都要倒霉。
我躲在办公室里偷偷跟涂茶茶打电话汇报战情。
“喂,是烟花易冷女士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涂茶茶处变不惊的说。
“除了你,谁敢运一吨火药到AW来,现在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
“哼,够张渠那个混账喝一壶的了吧,谁让他敢玩弄姑奶奶的感情。”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我幸灾乐祸道。
迟疑了一会又跟她说:“其实孟裔也不错,他很早就喜欢你了,以前我见你跟张渠在一起,就没敢跟你提。”
“我知道。”她说:“他都告诉我了。”
我张了张嘴,屏住呼吸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涂茶茶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我离职了。”
很多事情都是阴差阳错,早一步晚一步,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最终都会落下不一样的结局。
我站在茶水间里抱着杯子对着落地窗外的夕阳发呆,这个世界满是生机,甚至连太阳落下的时候都那么瑰丽与精彩,我们的生活怎么就慢慢的腐朽衰败了。
正恍惚间,觉得身后有人在看着我,我回过头不由愣在了原地。
李代铭穿着一身墨黑的西装站在我身后,短短两周没见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的沧海桑田。
他清瘦了些,唇边的胡茬有些明显,眼神憔悴,像是一夜未睡,不过雪白的衬衫又显得无比干净整洁,我侧着身子看他,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从我侧脸的轮廓扫过勾勒在他的身上,于是我看到了此时自己的身影有多落寞。
“楚楚,对不起。”他有些不忍的开口。
我紧紧的握了一下杯子道:“我不想听抱歉,我想听解释。”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眼神闪了闪,然后走过来,细细的,忧伤的看着我,手抬了抬,最终还没有握到我的手上便又垂了下去。
他说:“楚楚,对不起,我要跟池韩露订婚了。”
太阳终于缓缓的垂坠到城市的地平线里,隐去了它最后一丝亮眼的光芒,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点一点的在李代铭胸膛的位置消失,终于没有了痕迹,在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我的一丝半点的痕迹。
李代铭的脸在这个留着余温的傍晚一点点的阴暗起来,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戒指的盒子仍然安静的躺在温暖的纤维里,我用力的攥紧了它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缓缓的抬起头,语气隐忍,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他说:“如若不然,池韩露会被迫嫁给鼎匚的于董做续弦,楚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投无路……”
鼎匚的于董,谁都知道那个差不多有五十多岁的老头已经结了五次婚,池韩露若是真的被逼着嫁给他,估计也是死路一条。只是为什么是李代铭,为什么要跟李代铭扯上关系,问什么只有李代铭能救她。
也许我不能太自私,李代铭能救她,她也能救李代铭,也许他们才是生而就为了彼此的人,而我只是这其中误打误撞进来的一个插曲罢了。
没有了太阳,城市陷入一片阴暗,每个人都如蝼蚁般行色匆匆,没有人知道这高楼耸立里发生了些什么,没有人能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像是玻璃片一样支离破碎的声音。
我一声不响的从口袋里掏出戒指,那天晚上的夜色还历历在目,那天李代铭的目光温柔似水,那天我们就站在星星的旁边一吻定情,关于这个戒指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翻涌如潮,可是现在,它静静的躺在我的掌心,承载了那么多的记忆,承载这那么沉重的意义,过往种种尘封于此,随着戒指的光芒流转消匿。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李代铭,将戒指慢慢的交还到他的手里。
“我倾尽一生,你独享一生,话犹在耳,却今昔已非昨昔,我们就此别过,各自珍重吧。”
李代铭静静的站在原地,眼里有道不尽的酸楚与挣扎,他的瞳仁如墨色隐忍,他的眉头若山峰婉转流连,只是这样的李代铭再也不属于我,他在我身边短暂的停留过后,还是要一转身飞往别处。一个池韩露,一夕之间,让涂茶茶离开了张渠,让李代铭离开了我,我们各自分崩离析,我们各个肝肠寸断。
这就是感情,不管是去是留,无论是酸是甜,我们不问缘由,没有缘由,转身便放手。
“楚楚!”
尽管李代铭在身后喊我,我仍然走的决绝,眼泪在我的眼里滂沱,以前看琼瑶的时候就在想,人的泪水怎么可能会流的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美,真到了伤心绝望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人的眼睛就像是蓄满的水的池塘,即使哭一辈子也流不尽里面的哀伤。
一步一步,李代铭在机场冷傲的样子,在雨夜蛮不讲理的样子,在灯光下万众瞩目的样子,在雪地里深情款款的样子,踩着初遇以来他的种种,随着它们的破碎、幻灭,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终于沉到了深渊。
原来时光留给我们的,从来都不是将来,只有酸楚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