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夏日的天空蓝而且空，透明得近似虚无，乃至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知了的鸣叫很响，穿透柑橘林，嘈杂得热切而且无畏。
何小笨坐在坟冢前，靠在坟头的石碑上，一只手顶着眼镜，一只手翻琼瑶的小说。罗玉晶在对面看着她，问：“笨蛋，我该怎么办？”何小笨终于抬头看着她，接过她手里的信件。
陈子力的字迹真好看，这是何小笨一直以来对那个男孩的认可，当然，他的情书写得也很好，真诚而且深情，几乎不亚于手里捧着的琼瑶的小说。可惜的是，罗玉晶从来都没有感动过，感动的人反而是何小笨。
何小笨把信看完，有些伤感的说：“他真是个痴情的男孩。”罗玉晶笑：“是啊，当兵走了两年还不间断的写信给我，只是，我对他没感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何小笨问：“既然如此，为何要在回信里面敷衍他，世上最不能欺骗的就是感情。”
罗玉晶笑起来，她是那种袖珍型的女孩，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唇，可爱得就像是卡通猫，只是，她早熟得早就超过了她的年龄。何小笨在心里叹了口气，陈子力，穿军装的样子多么的正气多么的男人，呵！
作为同学，她们是两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十多岁的年纪，可能也并没有多少的秘密可言，只是罗玉晶在怀孕之后才把何小笨吓了一大跳。她看着罗玉晶凸起来的肚子，无疑是面对了人生里首次的冲击，让她弄不明白两性关系和爱情之间的差别。
在高中校园里，这无疑是首例女学生在校怀孕的事件，善良的班主任把罗玉晶叫到办公室，开了一张证明给她，上面写着，因为罗玉晶生病了，必须要休学半年。罗玉晶很坦然的接受了班主任的安排，离开校门的时候，她把一封信交给何小笨说：“笨蛋，你帮我把这封信寄给陈子力。”
那个晚上，何小笨在宿舍坐了半夜，然后终于提笔给陈子力写了封信，在信里委婉的提醒那个男孩，有些感情并不是神圣和高尚的。她做了背叛罗玉晶的小人，她只是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善良这个词对每个人的理解也许不是一样的，但对陈子力来说，何小笨的一封信，让他认识了一个他认为善良的女孩，并把她当成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他们通信的一年时间里，彼此连喜欢这样的话都没有说过，简单干净的关系，就像那个夏日的天空，透明得近似虚无。
作为一个边防武警，又是散打冠军的陈子力，健康得就像人们说的钢铁之躯，即便如此，他在亲手枪毙第一个死刑犯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看到红色的东西就呕吐不止，部队终于给了他假期，让他回家探亲。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何小笨的家，为她送去她喜爱的迷彩作战服。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学校早已放假，连班车都停开，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才走到何小笨母亲上班的乡村小学校，他是那么迫切的想见到照片上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那是陈子力生命中最温暖的一个夜晚，燃烧的炉火，两个看着他眼里都跳跃着喜爱的老人，让他坚信着，他会成为这个家庭里面的一员。何小笨的母亲一再的说：“我会尽快尽快的通知她回来和你见面，不知她在信里可否对你说起，全国鲁迅杯诗歌大赛她的作品得奖了，她去了北京领奖，应该能在你回部队之前回来。”
晚上，陈子力在何小笨的卧室里彻夜没睡，翻看她的小说她的日记，心里一些幸福一些浅痛，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不只是善良，是浪漫的忧郁的对爱情对人生抱着极大期待和疑问的，她坚信着一切的美好，又在不确定的心情里独自忧伤。
在离开之前，他抱着她的吉他弹唱了一首歌，用录音机录了下来，拜请何小笨的母亲一定要将磁带放给何小笨听。那是何小笨最喜欢的小说里面的主题歌------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心里有无数秘密，因为世上难逢知己，她必须寻寻觅觅，她以为她脸上没有露出痕迹，在她的眼里早已写满孤寂。
只是，部队来电要他即刻回去，并将他调离了原来所在的边境武警中队。他生平第一次最想见到的人最终没有见面，更让他不可释怀的是，他给何小笨的信件再也没有过回信。
何小笨总是反复放着那首歌听，边听边给陈子力写信，她不明白为何陈子力再也没有写过信给她。一种原本干净的友情慢慢的模糊成了一种别样的情感，让她有了心痛的感觉，有的人就这样的从生命里面退出了。
母亲调动到城市之后，何小笨第一次回去曾经住过的乡村小学校，校长将一大叠信件交给她的时候，她才知道，陈子力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他们两个人的信件都寄到了彼此不能收取的旧地。
将信件一一的看完，抱在怀里，生平第一次为人与人之间的错过哭泣。整个晚上，写了长达十页的信件寄给陈子力，她但愿，他没有换地方。只是，再也没有陈子力的任何消息，直到她艺校毕业，直到她参加工作。
那个名字在她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忘却过，暑假的时候，突然碰到几年不见的罗玉晶，她早就结婚，她对何小笨说：“陈子力早已经退伍了，复员后给他安排的工作在派出所，但他去了珠海，笨蛋，我比你了解他，他是那种不会安定平淡生活的人，知道他在那边干嘛？在一个俱乐部飙车，有的人天生的喜欢提着脑袋玩人生。”
何小笨笑笑，她不这样认为，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让她觉得安定觉得可靠觉得踏实。突如其来知道了他消息的喜悦，让她开始变得勇敢而且无畏，第二日一早就背着包包去了珠海，好不容易找到他飙车的俱乐部，陈子力在三天前离开了。何小笨站在陌生城市的站台旁，看着来往的车流，眼泪就像下雨一样，几乎要拼命的嘶喊，让对方知道，她做了怎样的努力。
之后，何小笨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上班，抱着笔记本写小说，扎着辫子穿着背带裙坐在广场沉默，然后到“康源书屋”租小说，日复一日，就是两年。
再见到罗玉晶的时候，她已经离婚了。两人坐在咖啡屋，彼此对视。何小笨的秘密也许罗玉晶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只是很淡然的对何小笨说：“我失去了最爱我的一个男人，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在武装部做部长。”
何小笨从来都无法知道陈子力的任何消息，而罗玉晶就可以。她苦笑了一笑，或者，陈子力在任何地方都会想到罗玉晶吧，如果说有些感情不是爱而是自作多情的话，何小笨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悲哀，有些人在任何时候心里装着的都是最重要的人，而她何小笨并不是陈子力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罗玉晶说：“他从珠海走了后去了深圳，我离婚后去找了他，和他同居了一个月，当时，如果他愿意娶我，我会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惜的是，他不要我了。”何小笨说：“你是他最爱的一个女人。”罗玉晶有些凄楚的说：“你知道吗？我比你了解陈子力，即便他爱，也不会和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结婚，和我在一起，他只是为了了却人生里面的遗憾，他终于得到过我。”何小笨的心就像被一只手那样捏着的痛，为何痛？
她问：“你后悔吗？”罗玉晶柔声说：“不，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对女人有多好。”
何小笨回家，再次给陈子力写信，这次在信里写-----如果我那么渴望见到一个人是因为爱的话，陈子力，我因此做过的努力都是因为爱，可惜的是，有缘无分这句话太对了。
陈子力下了火车就直奔医院，分开多年的战友李长江在临终前一定要见陈子力一面，陈子力相信李长江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退伍之后再没见过也很少联系了，李长江将怀里的孩子递给陈子力说：“这是我的女儿李晓，刚刚三个月，肺癌晚期让我活不过几个月了，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是可以信赖和托付我遗嘱的人。”
陈子力对他保证：“无论任何事情，我都帮你完成。”
李长江说：“晓晓的妈妈吸毒，在戒毒所里面。我想你把孩子带走，帮我抚养大，我不能让她跟随她那个吸毒的母亲，我怕会毁了孩子的一生，我相信，你会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待我的孩子。”陈子力保证：“我会。”“你还要答应我，永远别让晓晓的母亲找到孩子，这个秘密，你要终身隐瞒。”陈子力再答：“我保证。”
回到宾馆，他立马给女朋友张晴茗打电话，只说：“你来青岛，我们在这边结婚。”
完美无缺的安排，他和张晴茗在青岛旅游结婚，并在那里居住了一年，然后夫妻双双抱着晓晓回家，对外声称早产生了个女儿，这个计划甚至瞒过了他的父母亲。
回到单位陈子力才看到何小笨一年前写给他的信，信纸上都是眼泪打湿的痕迹，他握笔，回了此生最后的一封信给她。
笨蛋：
我才看到你一年前写给我的信，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十八岁，一晃六年过去了，仍然怀恋那个夜晚的炉火和你父母的眼神，依然怀念在你卧室无眠的那个晚上，这让我反而不敢去回想我们之间的一切，那是一种错身而过的痛楚。你现在还好吗？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吗？
我已经结婚了，有女儿了，呵呵。
希望你幸福，就像你相信世上美好的一切。假如此生都无法相遇，我只想对你说，傻丫头，爱过你，依然爱着。
何小笨一直哭一直哭，然后给一个远在广西的笔友回信说：“我们见面吧，如果你来找我，我就嫁给你。”
从来没恋爱过没和男人拉过手的何小笨，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和一个笔友结婚了。青春岁月里面的点滴，都被尘封到了生命的最深处，她但愿，婚后的幸福能让那些痕迹永远都不浮出。对待爱情对待婚姻的忠诚，让何小笨坚信，她会和与她牵手的男人一生一世。
【下】
何小笨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对母亲说：“妈妈，我好看吗？”母亲微笑：“好看。”她回头，看着母亲笑说：“妈妈，我去见陈子力。”母亲看着她，好半天才轻轻叹气说：“哦，你们终于知道对方的消息了，见一面也好。”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有些人真的一直在生命里吗？是吧。
三十多岁的男人，她无法和他的照片联系起来，就像他怎么也不相信站在他面前的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他紧张甚至惶恐，那个神情和状态就像一个初次和女人约会的青涩男孩。
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将筷子递到她的手里，他的手指在抖。他刻意很爽朗的笑说：“笨蛋，你让我很紧张，我特地叫了一桌子的战友来作陪。对了，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第一个追求的女人。”
第一个？罗玉晶呢？何小笨笑，找不到任何话可以说。他再说：“只要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有个笨蛋，天啊，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找你，下那么大的雪，我走了一天路哦，你的妈妈用热水帮我泡脚，我现在想起来都幸福。”
整个饭局，重复的提着过去曾经的种种，很男人很豪爽的笑，帮何小笨挡掉所有人敬过来的酒，不停的往她的碗里夹菜。何小笨从头到尾只有几个字可以说：“你真是的，你真是的。”
直到进了歌厅的包厢，他才当着那些战友的面，伸手捧着何小笨的脸说：“你为何瘦成这样了？你让我的心疼得要休克了。”何小笨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潮红，看着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心脏在那刻抽搐。
放开她后，他拉起她的衣袖边擦眼睛边爽朗的笑：“笨蛋，你还是那么傻乎乎的，不是我让你失望了吧？”
坐在她的身旁，将她的一只手死命的握住，一刻也不放松，不停的重复的说：“丫头，你为何瘦成这样？”何小笨笑：“你很喜欢胖女人吗？”他说：“不是，我只是无法面对你瘦得如此不幸福。”
想去解释瘦和幸福的差别，又觉得并不重要，更加的闭口不言。他柔声说：“十六年，从来没有忘记，何小笨，如果娶你的是我，会让你得到世上最大的最好的幸福。”她牵动唇角笑：“你幸福就好。”
他大力捏她的手指，看着她吃痛的表情，又突然的双眼红透，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何小笨，你为何不是我的女人？”
何小笨定定的看着他：“你到底说什么呢？酒喝多了吗？我们只是朋友。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来只是见你一面，陈子力，不要吓着我了。”他看着她，在她鼻子上一捏，笑说：“傻丫头，你果然没变。”
她终于展颜一笑，有些人就算从没谋面，也不会感觉陌生，从来都和男人保持三尺距离的何小笨，让陈子力不停的摸头发捏鼻子捏手指，那是什么感觉呢？亲昵的亲近的又无邪的一种幸福。
坐在车上，看他男性十足的脸孔，忧伤蔓延得就像麻药，何小笨的感性突然的赶跑了理性。她说：“一直往前开，不要停。”
音乐那么那么的熟悉，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呵呵，他牵动唇角微笑，将点燃的烟递到她的口中，嘴里却柔声说：“女人不要抽烟。”她终于问：“你幸福吗？”他再一笑：“我希望你幸福。”
她终于淡淡的讲故事一般的将了自己的一切，他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握她的手，说：“丫头，你为何不是我的女人？”何小笨看着他，无力的笑，他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大力的叹息说：“别这样笑，你让我的心疼得要死了。”然后猛的停车，将她抱紧怀里，并在她的脖子处大力的咬了一口，听到她吃痛的低叫，在她耳边霸道的说：“你是我的，我发誓，你再也逃不掉。”
脑子在晕了的片刻之后立马清醒，嘴角泛着讥讽：“呵，陈子力，你以为我是罗玉晶？我偏偏要在你的生命里留下遗憾。”他的脸色瞬间的变得痛苦：“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你以为你了解我和她多少？”
她摇头，笑说：“不重要，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因为你有妻子。陈子力，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他的眼睛红透：“笨蛋，我只是想给你幸福。”她再笑：“想给我幸福的男人太多了，你以为你能给我什么？”
他将车门猛的拉开跳下去，对着车门拼命的踢。何小笨大笑，笑过后将脸伸出窗外柔声喊：“笨蛋，我不是你想像的那么不幸福，我只是希望你幸福。”他的手伸过来贴在她的面颊上：“我终于看到你了，见面了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才刚刚开始。”
安静沉默的在黑夜里向前走，就像穿越时空回到想去的时间，在一个女孩名叫失意的歌声里知道，之所以幸福是因为知道什么是痛苦，因为痛苦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有些人你感觉是最契合你的人，但却不是你的。
会唱的情歌对唱一一的唱下来，何小笨突然的知道，很多默契是来自任何的细微之处的，包括声音和声音的融合，也好似一种婚配。浪漫就像音符，穿透了何小笨不敢承认的谜底，她等的人终于终于来到了。
站在街灯下，对视彼此的眼睛，他不能自控的拖着她的手命令：“送你回家之前，陪我多呆一会，我不能放你走。”
午夜的公园已经无人，他们在一个烧烤摊坐着，他说：“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哪怕多一秒就好，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乐和幸福的时候。”
何小笨笑：“我只是很奇怪，当初罗玉晶去找你，你为何不跟她结婚？”他说：“她是伤我最深的人，知道被欺骗是什么感觉么？即便她离婚后去找我，都不过是利用我来排解痛苦。”“不娶她，为何和她同居？”他笑：“笨蛋，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为何不？爱过的女人，得到过，再无遗憾。”
何小笨立马闭嘴，他的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你和她不一样。”她牵着唇角笑，不回答。他说：“你别这样笑，你这样笑起来我的腿就会发软。”她不知道他说的腿发软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很听话的答：“哦。”
他爽朗的笑：“傻丫头，你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何小笨不明白，为何陈子力和她一样喜欢咬人，是虐待心理还是占有欲再或者是那种爱一个人就会发狂的人？
多不想去问很多事情，但不能忍住不去问，不是出于好奇，是天生的自虐还是想证明什么呢？“你爱你的妻子吗？”他沉默，将一大玻璃杯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眼睛瞬间血红：“在我之前，她有过六个男朋友，都是有过肉体关系的那种男朋友。”
她突然的后悔，将手伸过去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嘲讽的笑：“我并不是多封建的男人，当时那个婚结的非常的急速，为了一个战友的孩子和她结婚，并在青岛住了一年，才错过你的来信。之后她为我生了个儿子，我们之间维系婚姻的纽带就是性和孩子。”
何小笨无法去和男人谈及关于性这样的话题，除了茫然，再就是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让她意识到了他的不幸福。只能说：“别喝了。”
他的脸色青白，整个人突然的全身都在颤抖，那种无助和脆弱让何小笨唯一的反应就是伸手，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哽咽着说：“你别让我担心。”他的头埋在她的肩上说：“傻丫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温柔的对过我，谢谢。”
何小笨的眼泪突然的流下来，他哽咽着说：“我和她每天说话不会超过十句，她从来不会打电话给我，她需要的只是我把钱交给她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结婚到现在，我都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于是喝酒并彻夜不归。但她不同意和我离婚，否则就将晓晓的身世公布出来。”
何小笨拍着他的背，努力的笑说：“不是钢铁之躯吗？为何抖成这样？很冷吗？我们跑步吧，我跑五分钟之后，你再追，如果能追到我，我就让你咬一口，如果追不到，我就咬你。”他笑起来，用手指弹着她的额头说：“笨蛋，你一定会输。”
无人的大街，两人像疯子一样边跑边叫喊，直到何小笨被他抓住，两人牵着手默默的在街灯下走。他叹息：“你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舍得离开你？”何小笨眨巴着眼睛笑：“因为我太好了，他吓着了。”
他看着她，然后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说：“求你，多给我一些幸福。”她点头：“哦，等我使劲长胖之后吧，因为你不喜欢瘦女人。”他的牙齿轻啃她脖子处的锁骨：“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担心会把你碰伤了。”她再点头：“哦，那我就永远不长胖，让你永远舍不得碰我。”
他把她拎起来，直接的甩到背上去，背着她在路灯下走。何小笨将脸倚在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他笑：“不好，我要做你的男人。”
她没有提他的妻子，没有给他泼冷水，有些人其实比她更不幸福，她宁可在某些时候，让彼此都忘记一些客观存在的人，那样大家都会好受些。
分手的时候，她柔声说：“陈子力，我们恋爱吧。”
何小笨终于决定要勇敢的去爱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爱能给彼此幸福，哪怕是短暂的，都别去计较后果。
压在箱子里的信件被翻了出来，有的人并不是刻意的要生活在回忆里，而是人生的诸多人诸多事就像轮回，会再一次的又一次的提醒你，曾经这个词代表着怎样的重要。
何小笨念着信件，车子在黑暗的山道上穿行，就像经过一条名叫爱情的隧道，前方是彼此都不去期许的终点。当一个人决定要丢弃很多东西的时候，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飞驰就像一场流放，和整个世界开始作别。
萨克斯音乐《回家》越渐的忧伤和温暖，何小笨念着念着声音就哽咽了，边流泪边说：“我已经多年不写情书，保存着的这些信件是青春最华丽的独角戏，让我疑心自己从来都没有被爱过。”
他用力的握着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口：“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的不够努力，复员之后我在各大城市穿梭，青春的张狂和叛逆在离开部队的那刻得到释放，让我全身积蓄的力量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尽情的发泄。而你一度的让我相信了命中注定，温暖着遗憾着不敢去触碰，玩遍刺激之后才知道，只有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那个美好。或许正因为这样，我宁可此生都不要和你遇到。”
她仰着泪眼看他：“为何十多年之后打听我的消息？”他的唇压在她的手背上喃喃着说：“我不希望在死的那天还有遗憾，还会记挂着一个善良的女孩，渴望在闭眼的那刻见她最后一面。我但愿我希望看到你的幸福为你喜悦，却没想，你让我的心疼得都要死掉了。”
何小笨从来都不认为单身女人就代表着不幸福，更无法说清她给人的不幸福感具体来源于什么，是别人的错觉吗？还是她看不清楚自身欠缺的是什么？
她笑：“现在，你的人生再也没有遗憾了是吗？”他沉默，拉着她的手用力的捶打他的胸口，然后猛的停车，眼泪在脸颊上纵横。何小笨扑上去，抱着他：“你怎么了？我保证，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不幸福。”他在她的耳边喊：“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女人？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何小笨，你让我痛苦得都想要死掉了。”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拍，哽咽着：“我只是希望，我真的可以让你感觉快乐和幸福，而不是要给你痛苦。”他捧着她的脸，眼泪滴在她的眼睛上：“正是因为快乐和幸福，让我想要分秒不离的守候在你身边，正是因为一刻不愿离开，我才如此痛苦。”
嘴唇吻在他的下巴上：“任何时候，只要你有空，只要你需要，我都会陪着你。”他再度将她抱紧，低喊：“笨蛋，傻丫头，我想给你一个正当的名份，我想给你我的一切，你让我愧疚而负罪。”她柔声说：“两个相爱的人不一定就会结婚，爱一个人也不一定就要有正当的名份，陈子力，我爱你，就足够。”
只是因为爱，何小笨坚持的认定的一切就此开始证明，不在乎世俗的一切，不在乎后果结局，她只是渴望谈一场从来没谈过的恋爱，如果每个人都有梦想，她的梦想就是，在闭关修行多年之后，让一个人唤醒爱和被爱的感觉。
即便在他的身下抖成一团，她也勇敢的说：“我要做你的女人，不管多久，是我愿意的。”他尽可能的去给她更多的安抚，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爱就像玉，是易碎品，他也从来没有过和一个女人做爱后失声痛哭的经历，那种幸福就像钢针，将他最坚强的外壳扎破了。
泪流成河这个词用在这里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幸福，他边流泪边亲吻她的唇边在她耳边说：“知道罗玉晶去找我之后，我为何不跟她结婚吗？我一度爱着的女人，只是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还有我的妻子，她唯一需要的不过是我的身体，多么的可笑而且可悲，那种挫败感侮辱感让我把回家当成了极度恐怖的事情。只有你，唯有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男人，我需要的不是性，我只是想知道，做爱这个词到底代表着怎么深刻的幸福。亲爱，我发誓，我从来没这样小心的温柔的对待过任何女人，而你，就像是传说里的公主就像是传说里的处女。我爱你，是真的，我发誓是真的。”
她无法呼吸，不能开口讲话，爱是需要这样来证明的，那种幸福就像钢针，扎破她脱俗的袈裟了。多少年多少年的等候和清冷，不过是为了求佛祖赐予一场不再回首的重生洗礼。
将她抱上车，连夜送到医院，整夜的握着她的手压在他的心口。对她说：“笨蛋，我们恋爱吧，只是爱，唯有爱，如果我的婚姻需要性和孩子来维系，我要用我的灵魂和你谈一场直到世界末日的恋爱。”
她牵着唇角微笑，窗外泛白，夏日的白天比黑夜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