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禅房,容蓉一把扯掉惟帽,气不打一处来。
身边的大丫鬟见状立马倒了杯茶,好生安慰:“姑娘消消气。”
容蓉握着白瓷茶杯,茶水也不过是些粗茶,想到刚才从马车到山上的这一路,一把摔到了地上,“这会叫我消气,我怎么消气!一个个都是没用的奴才。”
这一下声量不小,把一干奴婢吓了一跳。
文国公府一大家子的姑娘小子,除了那些庶出的,常常来往的嫡出子女中,容蓉和容桓最为亲近。即便她只是个嫡次女,不论在父母那里,在祖父祖母那也是开得上脸。这下当着众人被吃了瓜儿落,容蓉一面又摔碎茶壶,一面口出不逊,“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想当我四婶,还早得很。”
扬起的碎片挂到了大丫鬟的脸上,她也不敢躲,忍痛劝道:“姑娘且小声,隔壁还有王姑娘。”
容蓉又把一旁的托盘砸她脑袋上,“说你个没用的东西,还管起主子来了!”她喘了两口气,又像是才想到什么,一把拽住丫鬟的胳膊扯起来,“你说什么?”
大丫鬟战战兢兢,“奴婢,奴婢说,姑娘且小声……”
“不是这句。”容蓉没好气道。
大丫鬟又小心翼翼,“隔壁,隔壁还有,王姑娘?”
容蓉仔细拉她过来到跟前,拿出帕子擦了两下破了皮儿的脸,脸色已经好了大半,“你去把王姑娘请来,其他人,赶紧把屋里收拾了。”
大丫鬟赶紧去隔壁请人,余下的丫鬟婆子动作麻利痛快,不一会把禅房收拾的整洁干净,还新找出一套茶具,沏上容蓉喜欢喝的茉莉香片。
容桓在文国公口中那叫混不吝,却是没人敢把这话当真。吃穿用度,宠爱重视,就连容蓉的父亲,文国公的长子私下里也没少说,这将来继承府邸的没准就是荣桓啊。所以给容桓选妻便是重中之重,容蓉因为与容桓走得近,也得以知道里面一些情况,就听二叔媳妇冯氏提过的刑部尚书王家的姑娘。
王姑娘闺名嫣然,过了年刚及笄。生的娇小可人,性子也温软和顺。出身虽不如名门世家来的贵气,也是正经读书人家教出的,必然识大体守规矩懂礼数。容姜氏没看上,做妾尚可,娶妻便抬举了。容桓倒觉得不错,王尚书是他的上司,儿子与他有同窗之谊,女儿虽然不怎么了解,却也是打过照面的。那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下回再去王家,就把容蓉也带了去。
容蓉自是不情愿,她的手帕交都是贵女,怎能和这样的小门小户之女结交。在她眼里,王嫣然那性子不叫温软和顺,叫胆小怯懦还差不多。外人现在看两人情同姐妹,那是容蓉更认为姬桩不配,相比之下,就要想着法撮合王嫣然,好杀杀姬桩的锐气。她这边计较着,那边王嫣然来了,相携着到里间去了,除了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一副说些体己话的模样。
容蓉面无表情的看王嫣然小口嗟了杯茶,等她抬头时又换上笑脸,“嫣然,这也没外人,我便直说了。”
王嫣然听到容蓉请她去小坐片刻时,心里也琢磨着。他俩之前并不交好,近日却大有改善,她欣喜之余以为可以和容桓相交,在看到姬桩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王嫣然也想听听容蓉的打算,便承下她的示好,“容蓉,你我之前不需要客套,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容蓉微垂眼帘,掩下眼里的不屑,“你也看到姬桩了,有那么一会功夫就不知道和四叔又说了什么,你可要抓紧啊。”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把她和容桓凑一对。
王嫣然瞥了两下容蓉,脸有些红了,又有些无奈,手里绞着帕子嗫嚅着,“我有什么办法?那个顾姬桩贯会使手段,马车上的事你不也见到了,三言两句,四爷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别着急,”容蓉安抚道,“我自有办法。”
王嫣然心里咯噔一下,看容蓉神色了然,凑近几分,“你是发现了什么?”
容蓉望向门口,不一会有小丫鬟开门禀告,阿福回来了。容蓉示意,大丫鬟便走到隔扇,让阿福进来。
一个穿了一身灰色短打的仆人进来,躬着身到距隔扇还有四五步时跪下,“奴才给小姐请安。”
容蓉摆摆手,“你可有看到什么?”
“奴才看到顾小姐的族弟从禅房里出来。”阿福说。
容蓉和王嫣然对视一眼,又问道:“这姐弟二人也无须避嫌,你可不要乱说。”
阿福快要趴到地上,“奴才不敢,只是顾小姐的婢女都在门外。若不是四爷身边的人来传讯,顾公子也不会出来。”
这话就说的有意思了,同族的亲戚,不太计较男女有别,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来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
容蓉叫大丫鬟打赏了阿福,等他退下,和王嫣然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嫣然也去准备准备吧,恐怕待会四叔就派人来了。”
王嫣然做了个平辈礼,领着丫鬟自去了。
大丫鬟小心觑了眼容蓉的面色,“姑娘,奴婢看王姑娘不像面上那么小心。”
容蓉盯了一会刚才王嫣然用过的茶杯,“她也不是个傻的,只是也就到这了。”她站起来,“去把这套茶具换了,再给我换件衣服,等会还有一场好戏呢。”
“是。”丫鬟应了,叫门外的小丫鬟进来把东西撤掉,又找出件粉橙绣桃花对襟禙子。做完这些,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荣桓的人来了,说四爷请姑娘到清净院“打小人”。
容蓉一想到待会姬桩出丑,心情就大好,侧首跟身边的大丫鬟道:“不是你提醒,我还忘了叫人去盯着。这事你做的好,回头有赏。”
丫鬟心里明白,这意思是事成,她是功臣,事败,她得不到好。只希望姬桩千算万算错算一步。
王嫣然也从禅房出来,和容蓉打了个照面,两人亲亲密密相携着去清净院,一面互相交换“打小人”的心得。
“我出来时,奶娘告诉我,在他们乡下,‘打小人’是要用鞋板子打的。”
容蓉掩唇轻笑,“听我四叔说,‘打小人’就是过去民间的玩意,到了勋贵世族觉得用鞋板子太粗鄙,这才改了用别的物什替代。”
王嫣然心领神会,“所以说‘打小人’还是得拿鞋板子才对。”
“可不,”容蓉意有所指道,“这样‘打小人’才最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