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桩算是比较早到的,宜秋宫里的人不多,除了来回穿梭的宫女,还有几个先到的小姐,或坐或立都保持着沉默,私下里却暗自打量。
姬桩扫了一圈,先找了个不起眼又比较舒适的位置坐了,只管喝茶吃点心。
太子妃想的周到,一早让典膳局准备各色吃食,好满足这一众小姐姑娘的不同口味。姬桩本是不贪口欲之人,又不愿与人搭话,也吃了好几块芙蓉糕打发时间。
兕子递了杯茶,“大姑还需少食。”
姬桩摆摆手,叫她把点心撤一边,自己掀茶碗喝茶汤。
这时起,宜秋宫里人渐渐多了,女人一多就爱扎堆聚群,姐姐长妹妹短,表面亲昵话里话外却冷嘲热讽互相攀比。
姬桩抿唇不语,身后的莺歌和兕子自是规规矩矩立着,身板直苗一根。有些小姐也注意到了她这边,见她是个生面孔,窃窃私语她是哪家的姑娘。
还是有大胆的,被推了出来当身先卒,面含善意问道,“不曾见过姐姐,敢问姐姐怎么称呼?”
姬桩放下茶碗,抬眸一看,说话之人满头珠翠,穿一身玫瑰紫宫装,生得颇艳丽。再往后一扫,三四个姑娘偎在一起,对她有好奇有打量亦有不屑,就淡笑道,“县主府顾姬桩。”
她这边说完,那边就有几声议论,间或对她小心指点,倒是都知道了上京有名的大姑是这般面目。
打招呼的小姐也有些怔愣,回过神来还是善意笑着,“原来您就是顾姐姐,家父乃虎贲将军冯敬南。”
姬桩听罢挑了挑眉,这可有意思了,看来齐王一派为了入主东宫,还真是无所不用啊。这位小姐竟是圣上宠妃冯贤妃的侄女。瞧这眉眼,跟冯贤妃还真有些相似,都是妖姿艳丽那一挂的,就不知这性子是不是也随了冯氏的嚣张跋扈。
“冯小姐客气,姬桩不敢当。”瞧着倒是好说话,可平白无故的上来搭讪,只怕是有人授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冯雅诗看姬桩对她态度不冷不淡,心下有些后悔刚才被那几家小姐怂恿。她本是冯贤妃嫡亲兄弟的庶女,性子软和并不受宠爱,只是几个嫡女姐姐或出嫁或议亲了,不能参加赏花大会。这次遵姑母和祖父之意进宫,或多或少知晓长辈的用意,身为冯氏女,冯雅诗身边的几个小姐都是齐王一派,说的话也竟是恭维,她虽不太情愿也勉强应付着。然而无意瞥见姬桩,只一眼,凭白添了好感,之后就有了贸然搭话。
这般不知所措间,被后面几个小姐拉过去了另一边,嫌弃道,“想不到她就是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怎么这次也进宫来了,雅诗快离她远些,可别是沾了不好的东西。”
正说着,宫女又引进来三人。
三人中,中间是一身桃红色掐金丝绣蝶恋花宫装女子,身段婀娜,芙蓉姝丽,神态骄傲矜贵。她的左手边是个梳元宝髻一身柳绿宫装的娇俏女子,右手边的那个相貌同样不俗,只是照这二人相比要逊色得多。
这下有些吵杂的宫里安静了片刻,众女教恭敬地簇拥着其中女子坐到上首,径向说着吉祥话,倒像个郡主县主一类的尊滚身份。
莺歌略微弯身在姬桩耳际道,“大姑,文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
姬桩闲闲瞥过去,认出这三人中的两人是容蓉和王嫣然,一个穿着绿衣一个身着紫衣,其中往日骄纵的容蓉眼下像个洗脚婢似的。然而据她所知,真正皇亲宗室女都在八凤殿,其他世家勋贵的女子,能来赏花大会的,出身上也差不太多,也就是哪个妃嫔的姐妹能有这待遇了。
她自是不愁无法知其身份,自然有人给她介绍。姬桩单独在一圈之外,容蓉一眼看见,扬声道,“那边坐着的可是表姐?这边人多,容蓉刚看到,还望表姐见谅。”
话落,众人把目光都望向姬桩坐的角落。这些人里,除了上首坐着的小姐,还有几个身份比较尊贵的,其中一人便是文国公府的容蓉了。
文国公几代都是皇上跟前的权贵,这代文国公虽不是那么得面,却不妨有一个容桓。容桓声明在外又生得俊朗,是不少闺中女子心中的良配,这次的赏花大会听说也来了,对容蓉更是存了客气巴结的心,所以一时之间都在揣测,这是文国公府的哪位表亲。
坐在上首的女子也望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姬桩,却不说话。
容蓉抿唇微笑,缓缓穿过人群,走到姬桩跟前道,“表姐坐这一处多无趣,姐妹们要聚在一处才有趣。”
姬桩一张面上似笑非笑,留意的人只觉她端庄淑敏,周身气质贵渭,竟是连上首坐的姑娘都没有的气场。
有人问王嫣然,“你跟容姑娘一块来的,可是知道她这位表情?”
王嫣然想到上次西山之行,脸上有些讪讪的不语,显然回家后也是被王莫然训诫一番了。那人却道无果,目光转向别处,刚才冯雅诗那群人中就说,“那是县主府的嫡女,却原来是文国公府的表亲。”
可不是么,县主府的夫人正是文国公府所出,只是县主府不成气候,众人都把这事忘到了天涯海角,这下再被提气,才一一想起。听说最近文国公府跟县主府走得极近,连大将军都带了夫人去,姬桩本来身份尊贵,祖母是宣宜县主,就是没想到姬桩都25岁了,本应该入赘个庶族,这会出现在赏花大会上,可把姬桩推到了风口浪尖中。
容蓉要的不过如此,再看着姬桩的脸上是不掩饰的挑衅,“大家可是都对您好奇呢,表姐不说两句?”
姬桩淡淡道,“没什么说的,你回吧。”
竟是直接拒绝了,毫不留情面。
容蓉咬了咬唇,回去人群中,自和那上首坐着的贵小姐闲说起来,其他人见已经如此,也各自凑一堆,不谈论了。
少顷,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过来传讯,请众女到显德殿去,皇上和皇后到了。
姬桩故意落在人后走,她慢悠悠的,也不见急。到了门口,却见一直和容蓉在一块的贵小姐站在那,显然是等着她的,清贵道,“我瞧顾小姐的裙子好生精致,可是用的粤绣?”
全上京参加赏花大会的小姐中,穿的襦裙刺绣当属苏绣和蜀绣最多,除了姬桩用了粤绣还有一人也是,就眼前这位太师府的小姐了。
“卢娘子好手艺,我自是喜欢。”姬桩微微笑,“前面不等人,姬桩先走了。”